岳清则决定再去一次魔域,去求证魔域出现的黑衣剑修到底是不是淸霄剑尊。
亲自前往魔域调查。
魔修不似道统这边纪律严明,信奉强者为尊,魔尊闭关百年不出,没有了最强的那个在头顶上压着,魔域的各方势力变得诡谲莫测起来。
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各个魔将之间的角力,牵扯了整个魔域。
原本魔修就已经十分的生性好斗,受这氛围感染,魔修与魔修之间的摩擦变多,斗法事件也日益增多,每个魔修之间互相戒备,互相敌视。
这叫岳清则的调查难以展开,而宗门事务缠身,岳清则无法一心一意留在魔域寻找黑衣剑修的踪迹,这一调查时断时续的持续了十年,岳清则并未得到更多的消息。
岳清则郑重地向黯无笙拱手,拜托道:“黯先生,炼药之事还请您多多费心。”
黯无笙冷冷地笑了笑:“我心中自有分寸,江宗主放心便是。”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波澜不兴:“我既答应了清霖要替他的弟子炼药,便不会反悔。”
“清霖于我,远比你想得更加重要。”
……
沈玉奚回到清净峰时离渊并未留在清净峰上,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沈玉奚便回了内殿,寻了个阳光温和的窗边,点了灵火煮茶吃。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黯无笙给的灵茶。
以前他从黯无笙那拿到的不是炼制好的丹药,便是无需炼制便可直接服食的天材地宝。出自医圣之手的灵茶果然与众不同,甫一入口,绵绵不绝的灵力与暖意一道涌向四肢百骸。
正喝着茶,离渊便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黑红色的雕漆食盒。
他将食盒打开,取出食盒里的菜品,道:“这是弟子在楼外楼学的新菜式,还望师尊不要嫌弃弟子手艺不精,做的简陋。”
将菜品摆放好后,离渊坐在沈玉奚的对面,双手撑着下颌,瞳孔闪耀着星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玉奚。
“你呀。”沈玉奚拿指尖在他额上轻轻点了下,佯怪道:“我还道你去了哪儿,原来你是去了楼外楼。”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为师又怎么会嫌弃你。”
离渊笑得眉眼弯弯,“那请师尊来尝尝弟子的手艺。”
沈玉奚的眸子里也带了点笑意,执箸夹了一片暗月妖鹿的肉,放入口中。
三阶妖兽的兽肉内蕴含灵气,肉质紧实,被敲打成薄薄一片,又牢牢地锁住兽肉里的水分,吃起来爽滑嫩口,唇齿留香。
“很好吃。”沈玉奚颌首赞道,从食盒里取出一只空碗,替他舀了一碗三珍汤,“你同我一起。”
离渊眼中笑意愈深,“是,师尊。”
……
魔域的某一座地下城
昏暗无光的长廊,阴冷潮湿的石壁,与上方繁华的都城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这座城池居住的居民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大多肤色惨白,眼睛黯淡无光,宛若一具又一具游走的活尸。
一鬼面黑袍男修从暗道进入地下城,进入一座密闭的石室。
随着‘噗’的一声,石壁之上的烛火自动亮起,从虚空之中传出一道缥缈模糊的声音。
“……淸霄的部分神魂下落已明……加紧对剩下神魂的搜索。”
“务必找齐并彻底毁去。”
鬼面人恭敬伏地,“是,主上。”
“另,玄天剑宗宗主将至,加强对水牢的看管,不可泄露半丝踪迹。”
“何不在魔域将其击毙,以绝后患。”
“不必多事,看好牢门。决不能再同十年前一样出现意外,知道了吗?”
“是,属下领命。”
烛火跳动了一下,联系结束。
鬼面人摘下烛台,伸手推开了一道暗门,穿过曲折而狭窄的过道,鬼面人走到一个高台。
高台之下是一个后天建成的池沼,色泽诡异的药汁填满了整个池沼,即使没有外力加热,这些药汤仍在汩汩地翻腾,冒着一个又一个密集的气泡。
隐约可以看见药池中心的池底浮着一个身影,浑身赤裸着,手、足、颈上缠着锁魂链,将他牢牢锁在池底,只待炼化完成。
正是岳清则遍寻不得的淸霄剑尊。
准确的说,是淸霄的肉身。
鬼面人催动符咒,拉起锁链,将淸霄拽出池面,淸霄的肉身带着药水改造的苍白,指尖青灰,双目宛若沉睡一般的闭拢,仿佛随时能够醒来。
他确实醒来过,就在十年前,明明只剩下一具空壳的他打伤了看守的修士,从地下城跑到了地面上,一直从魔域跑到了魔域的边界,差一点……就要被他逃脱到道统的地界。
鬼面人庆幸的想,幸好主上亲自出手,制服了这具不听话的尸傀。
他仔细检查淸霄身上的锁魂链,逐一加固,看着淸霄被药汁寸寸吞噬。
鬼面人纵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他道:“好啊!碾碎他的神魂,炼化他的尸身,让他永远都只能做我们的走狗。”
“天道轮回,他杀我唯一后人,如今神魂破碎也是报应。”
池底,淸霄的眼睫颤动了下,一串细小的气泡排着队向上涌去,在途中陆续破碎,符文明灭,药池最终归于沉寂。
鬼面人口中的后人正是当年蓄意将沈玉奚养作炉鼎的道宏长老。
在淸霄击杀道宏后,玄天剑宗对外宣称道宏长老是因走火入魔而意外身殒。
那个时候,玄天剑宗的宗主还不是岳清则,而是淸霄的师尊道吾子。
——
——
“荒唐!你怎么能对本宗长老下杀手,你真是——!”
淸霄面上并无任何的情绪,只说了一句,“他修魔。”
“什么?!”道吾子怔了一下。
他那弟子天生剑心,最是秉正严明,绝不会拿此事来蒙骗他。既然淸霄这么说,那道鸿就一定是修魔了。
思及此,道吾子神色一凛,“此事我会派人调查。”
言罢,道吾子捻着胡须,眯起眼睛:“此事暂且不论,我问你,那沈清霖又是怎么回事?”
“他,”淸霄波澜不惊的神色出现了些许裂痕,“他是……”
“我看他身上魔气浓郁,他也修魔?你杀道宏是不是因为他的蛊惑?”
“他不是魔修。他是被陷害的。”
“陷害?”道吾子一脸不以为然:“你认为有人会相信?”
“他们不会信沈玉奚无辜,那道宏是沈玉奚的师尊。他们只会说沈玉奚的师尊是魔修,沈玉奚也一定练了魔功。你杀道宏的时候,他也在场,你与道宏无冤无仇,定是沈玉奚借刀杀人,利用了你。”
淸霄皱了皱眉,道:“他们如何想,与我何干?”
“……”道吾子一哽,叹了口气:“与你无干,于沈清霖却是有紧要的干系。他一个金丹,身上还有弑师的嫌疑,还是个魔修……不论如何,他体内的魔气就是他修魔的铁证。”
“我会毁去他身上的魔气,看着他,守着他,护着他。”
道吾子听了淸霄的话,手上一不留神力气大了一刹那,揪下了一根胡须:“你想护他?你怎么护他?”
“我娶他。”
道吾子脸色大变,呵斥道:“胡闹!”
“师尊,我要娶他。”淸霄坚定道。
“你!糊涂啊。”
最终,道吾子妥协。
他看着淸霄拔除沈玉奚体内的所有魔气,看着沈玉奚金丹碎裂,痛不欲生,他妥协了。
道吾子出手消去所有痕迹,瞒下那夜的种种,只说道宏不慎走火入魔,其徒沈清霖救人不成反遭反噬,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而道宏也最终陨落。
此事就此终结,无人再提。
……
夜。
不知怎地,沈玉奚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冷汗涔涔地惊醒,醒来却什么也记不清,只隐约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焦急、悲伤、痛苦以及绝望像洪水淹没了他,沈玉奚腾地起身,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快点,快点去……
去做什么?
沈玉奚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
整个人像是失去魂魄的空壳,凭着本能向前走着。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出了玄天剑宗。
晨曦透过山麓照在他的身上,一股无法描述的空洞占据了他的整个的心。
沈玉奚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上空,目无焦距,直到一缕山风吹来,他才慢慢的收回漫无目的的视线,怕冷似的拢住了衣襟,迟疑地向某个方向望了眼。
‘……魔域?’
那里会有什么事情同我有所联系吗?
沈玉奚空茫地想。
他游魂一般的向前走着,隐约感觉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
‘我……’
“师尊!”离渊几个起跃,落在沈玉奚身前,眼神满是急切与担忧:“您这是怎么了?”
沈玉奚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他无端觉得心头好似破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就好像是彻底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玉奚无意识地捂住心口,目光空洞,听到离渊的声音,他呆滞地眼神稍微有了些许光芒,却很快又熄灭了。
“师尊……师尊……”
“……师尊……”
沈玉奚可以听到离渊惶急的呼喊,可他却分不出半点心神去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