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虚荣>第39章 笙歌

乐无极不爱南楚。老实说,七国中让他挑一个厌恶的国家,他可能会挑南楚。那里的人愚昧迷信,蠢于常人。

就如此,还夺走了他家人的关注与生命。他从前是有父亲的,现在没有了。

是故。他作为一个爱记恨,心眼小,思想境界低的人,常会生出疑惑,不明白如容鹊辞、龙子珏之流对家国保持热爱的人在忙什么,若知最后下场与他生父一样,他们还愿意为之赴汤蹈火吗。

不知不觉。

乐无极在离开酒家后,走到了龙子珏的亲王府。龙子珏给了他一块可随意进出的令牌,他进去了。

一路到龙子珏的房间,没有点灯,龙子珏睡得很早,侧躺窝在被子里,墨发在枕头上散开。

“叔叔。”

乐无极亲了亲龙子珏的唇。

龙子珏受着他的吻,无意识地回应,手臂勾住他的脖颈。

“瑾……”

乐无极一顿。

原本想做,想给做就行,到底没做下去。甚至,他觉得有些恶心,匆忙将龙子珏推开了。龙子珏的手被他甩到床檐上,碰的一响,但没醒。

竟然没醒,怎么睡得着的。

乐无极又动手将龙子珏拎起来:“你想死是不是?”

龙子珏醒了,毫不客气一拳往乐无极脸上招呼,乐无极早已有预判,将龙子珏的手擒住。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龙子珏问:“你在胡闹什么。”

“你在喊谁。”

“什么。”龙子珏一僵,被弄醒的时候就把梦忘干净了,哪里记得喊的谁。月光爬进窗子,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见乐无极脸上有红印,“你的脸……”

乐无极松开龙子珏,转身就走。

“乐无极!”

龙子珏在喊他,于是走的更快了。

今日该开心才对。

可乐无极像只丧家之犬一样在外面晃。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龙子珏喊的那个名字,结果越强迫,越是觉得体验感极差,认为龙子珏连装都不会装。

他体验感一差,就想和懂他的人聊天,三更半夜去找文俊彦,恰逢文俊彦也打算睡了,不想理他,他就持续骚扰,幽怨地站在旁边,像是什么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恶鬼。

文俊彦察觉乐无极情绪不对,问:“你们本来就是不正当的关系,你现在在气什么,难不成还要同敬亲王过一辈子。”

“……”

过一辈子又怎样。

脑子里闪过危险的想法。乐无极自己都愣住了。一时没搞清楚自己怎么会因为一双腿,想和龙子珏过一辈子。

“无极。”文俊彦喊他,“生辰要开心。”

“已经过了生辰了。”

乐无极回神道。已经第二天了。

“那也要开心。”

文俊彦被乐无极骚扰了半天,已没睡意,想着干脆互相骚扰,叫乐无极给自己做宵夜吃。

两人在船尾上摆架子,吃小烤牛肉,五花,茄子。

水中,映一轮圆月。

文俊彦拿出自己近来用柚子接骨木酿的酒,度数不高,小酌。乐无极饮了几杯,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这酒的味道倒是新鲜。”

清冽甘爽。

“那是。”文俊彦得意洋洋,一边摆盘子,一边叫乐无极多放辣椒,“辣椒是灵魂!”

乐无极应了,见烤得差不多,拿一把小刀,将厚切牛肉分到文俊彦的盘子里。丰富的汁水落到烤架,立马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与油烟扑鼻。

文俊彦尝了一口,被牛肉鲜嫩多汁的口感感动了。“无极,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乐无极想起了迷域的事,“同你一起去迷域,我们一起晒太阳。晒黑。”

“正好,镜川变冷了。我们下月一起去迷域那边过冬吧。”

“可我还没拿到解药。”

文俊彦倒酒的手一停,桃花眼错愕:“什么?”

乐无极解释。

君上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吃的一心一念,挨了一个月,发作了,才找人用一颗用以缓解的毒药和他换了一颗毒药。

“不算计会死吗!”文俊彦怒。

乐无极笑了笑:“还真会。”

在皇城里,不算计,一不小心就会死。

文俊彦简直不知他怎么笑得出的:“那他什么时候跟你换解药?”

“应该快了。”

这么一个月一个月的拖,没意义。

两人闲聊,吃过东西,叫小厮收拾残局,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隔日起床的匆忙。

乐无极开窗透气,听什么东西一响,原来是个盒子,被渔线挂在窗外。他将渔线收起,盒子里是一对赤壁月光杯,用黑色绸缎托着。

底下压了封容鹊辞的辞别信。

开头,殿下——

乐无极不待见这两个字。也不待见后面的话。

信上说他年少遭遇变故,后受囚禁之苦,未能得到正确引导,以至于心性、三观扭曲,不能正常感受到情绪等等,但……

“臣始终相信,殿下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机会改正,切记不可妄自菲薄,自甘堕落。”

呵,自说自话,不清醒。

乐无极不明白容鹊辞对自己哪来的信心。

剩下的内容,则是容鹊辞说自己有事要忙,而镜川局势险恶,希望他能保重。

“情书?”

文俊彦走进房间,看到乐无极望着封信发呆,调侃。

“不是。”

“那你看得那么认真。”

可能是写的人太认真了。

乐无极将信收好。文俊彦却无意瞄见了“囚禁”二字一愣,囚禁?谁被囚禁?

“发什么愣。”

乐无极给了文俊彦一个暴栗。

关于这两人一掷千金,买了船,住画舫上一事,其余狐朋狗友评价:好生风雅。时不时来拜访参观。

而到如今深秋,站在船上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仪容不整,这评价改成:勇士。拜访的人变少了。

“你是冰块做的吧!”文俊彦不觉得疼,注意到乐无极手冷,才触到面上,就冷得惊人,“来,我给你号个脉。唉,小伙子,你纵欲……”

“纵欲什么?”

乐无极猛然抽出手,且恶意地放文俊彦脖颈上。又戳文俊彦痒处。

文俊彦被冷得一哆嗦,但坚持故作老成,压着嗓子:“唉,小伙子,忠言逆耳利于行啊!不能被戳了痛处,就和老前辈过不去啊!”

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若不是桃花眼笑的都眯成缝了。

“那你说说,关纵欲什么事。”

两人在船上闹了会儿。

一个巨大的浪打来。船身一震,又都被吓一跳,静住。

文俊彦讪讪:“我还以为海啸呢。昨儿还风平浪静的,说变天就变天。”

“可不是。”

乐无极懒洋洋附和。

“我去煮茶喝,你要不要?”

乐无极眸光动了动:“要。”

他其实畏寒,但因演技精湛,擅长表演,很少有人看出他畏寒。他自己有空也会主动练一套功法,让身体不那么冷。

……

时日过得有些快,时日过得有些慢。

鉴于乐无极长期处于要么搞钱求生存,要么醉生梦死的状态。在乐无极生辰过了第六日后,文俊彦才迟钝地发觉异常——

乐无极在生辰后到底不一样了,隐约在逃避一些事。

念及此,他认为朋友有心事,不该袖手旁关,刚预备关心询问,一瞧,乐无极实在是逃避的太舒服了。

弦颂成风,笙歌合响。

流水麹尘,垂杨漫舞。

在舫上请了一群人,弹琴跳舞的,剥葡萄的,捏肩捶腿的。

“无极。”

“怎么。”

乐无极吃下一颗葡萄。

文俊彦心念动摇,不是,朋友逃避的这么爽,他真的要问烦心事吗。“我以为你在难过。”

“没有。”乐无极笑了笑,以示自己不难过,“对了,下午有约,去不去?”

文俊彦好不容易觉得要问重点,就这么一下被带偏了:“什么约。”

原来是邻近画舫上的主人,看乐无极这里热闹,被请来坐过一次客,递了拜帖,特意回请。附一张节目单。

有说书的,演戏法的。

文俊彦一边细细看单子有没感兴趣的,一边思索道:“这的确该去,要搞好邻里关系。”

“我也觉得该去。”

乐无极点头。

于是询问心事一事,在文俊彦下午去到隔壁舫,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时,彻底搁置。

“哟,爷生得真是年轻俊美!”

一双双酥手招呼上来。

乐无极神色淡定,文俊彦脸红得压不下来,白瞎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睛,强忍着没对乐无极喊救命。

文俊彦被拉到一张软椅上,莺莺燕燕们香肩半露,招呼文俊彦的同时,将他身上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乐无极看起了稀奇,待文俊彦受不住,逃也似的跑来寻求他的庇护,才解围:“姐姐们找别人玩去吧,我兄弟受不得这么热情的。”

莺莺燕燕哪里想放过他们,无奈乐无极一声姐姐叫的好听,也不端架子,她们心里欢喜,叫乐无极请了两杯酒,就散了。

文俊彦像个刚出世的小鸡崽一样,将毛茸茸的头埋进乐无极胳膊下,怕看见什么“非礼勿视”的。

乐无极嗤笑:“你不是喜欢胸大的,怎么会这么纯情,莫非要改好男色?”

“那不成。”

文俊彦闷闷道。

“我看也不成。这是邪路。”

乐无极垂眸,目光微黯,若是有选择,他也不想喜欢同性,更不想为龙子珏的一双腿魂不守舍。貌似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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