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原来不止他一个这么可怜啊。
说实话,他还挺同情那个双1性宝宝的,因为它生在皇宫,要承受的流言蜚语不知比自己多多少倍。
魏卿尘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事情,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他不去打听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也不主动惹祸。
因为他是嘉禾公主带进宫来的,嘉禾对他恩重如山,他不能给公主惹麻烦。
不过,这次却是嘉禾公主来找他,跑得很着急,刚要开口说话,先被自己给呛了一口。
“公主莫急……”魏卿尘连忙给嘉禾倒了一杯热茶,公主喝下以后,脸色缓和了不少。
她说:“梦娘娘……就是父皇后宫中的梦嫔,生了个双儿,这件事你可知道?”
魏卿尘点头:“宫中传得最快的不是风,而是流言蜚语,这件事我自然听说了。可那是后宫之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嘉禾却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不,和你有关系!我父皇派人去查了这件事,这才知道,梦娘娘生了个双儿,不是因为她作恶多端,也不是上天惩罚什么的,而是她吃的饭菜里,被人注入了大量的水银毒,伤到了胎儿根本,所以才生了个双儿……”
“其实,那本应该是一对龙凤胎,但就是因为皇后的妒忌,让人给她下了药,导致双胎变成了胎中胎不说,还让胎儿变成了双1性……”
“也是梦娘娘好运嘛,如果她怀的不是龙凤胎,而只是一个胎儿的话,那么她们母子都会身亡,被下这种毒的孕妇,怀的若是龙凤胎,那么母子都能活下来……不是生的孩儿却是个双儿罢了……”
“所以……”
“所以,我也是这样来的。”魏卿尘对嘉禾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这本是皇家丑事,如果不是她真心把自己当成朋友,是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事情宣扬给自己听的。
“你好歹也是本公主喜欢过的人嘛,嘿嘿。”话说到这里,嘉禾面露遗憾之色,“只可惜,咱们两个没有缘分。若我不是公主,而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就算你是双儿,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可我是公主,我的相公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相公,还是整个王朝的驸马爷,所以……”
“公主何必提这些伤心事。”魏卿尘打断她。
嘉禾一说这些事,就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了洛白,那个因为他双臂被废的人,不知现在身在何处,亦或者说……不知现在是否还活着。
嘉禾愣了愣,接着道:“其实我知道的,就算我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不嫌弃你,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的,因为你心里没有我。”
“不过现在好了,你我都有了顺畅的将来……魏卿尘,我要去和亲了,嫁给西凉的王,还有一个月便要启程。”
“……!”
西凉王已经年过七十,嘉禾才不过及笄之年,如何能嫁给一个能当自己爷爷的男人!
况且京都到西凉,山长水远,只是路程便要走半年,说不定到了那里,西凉王早就撑不住归西了,难道让嘉禾嫁过去就当寡妇?
——不,嘉禾只会比这更惨!
按照西凉的风俗,西凉王死了,嘉禾就要嫁给西凉王的儿子——下一任西凉王,可他嗜酒成性,酒后还喜欢打人,姬妾不知被打死了多少个,他的身体也因为常年喝酒落下了病根,巫医说他若是继续喝酒,怕是活不过三十岁……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倘若嘉禾有命活到他去世,那便要继续嫁给现任西凉王的孙子——那倒是个有勇有谋的好男儿,只可惜他有自己喜欢的女子,两人的爱情谱写了草原上最美的赞歌,若是嘉禾嫁给他,也没什么夫妻恩爱的日子过。
可因为她是公主,这一生,西凉王后的位置都是她的,无论她想不想要。所以西凉王的孙子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王后的位置,也必定会恨她。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就算皇帝十分宠爱嘉禾公主,也不能掺手已出嫁女儿的家里事!
“你倒不如嫁给我大哥,即便他荒1淫了些,可到底是在京城,他不敢乱来啊……”魏卿尘不由得发出感慨,又问,“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吗?”
“没有。”
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嘉禾倒是表现得十分坦然,还说:“用我一个公主,换取西凉和王朝几十年的和平,让百姓们不再受战乱之苦,这就是值得的。再说了,我王朝的百姓们供养了我这个公主,可不是让我做金丝雀的,能够发挥这么大的力量,还让他们记住我,我觉得这就够了。”
魏卿尘:“……”
他恭恭敬敬地给嘉禾鞠了个躬。
嘉禾摆了摆手,说:“有时候人看不清,那是因为他自己就在这个圈子里,当你跳出这个圈子,从大局来看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在乎的那些东西,其实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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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公主走了,但是她说的那些话,却在魏卿尘脑海中盘旋了好久。
有时候人看不清,那是因为他自己就在这个圈子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当时的洛白为他受了那么多苦,为了维护秋媚,连自己的胳膊没了都不在乎,只为了完成他给他的“照顾好我娘亲”的承诺。
就冲这一点,他魏卿尘这辈子都是欠他的,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待他。
所以,洛白为什么要抛弃他这个对他有利之人,去和一个自己得罪过的女人合作呢,而且还是在他不了解殿试结果的情况下。
这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啊。
就算他是为了逃出魏府,可这件事若是被魏夫人知道了,结果只有一个——魏夫人直接把他杀了,再说他出府了,这样既能骗过魏卿尘,又能让洛白守住她对秋媚做过的那些事——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种种结果看来,洛白根本没必要用他是双儿这件事去投靠魏夫人。
再加上梦嫔的孩子……魏卿尘终于想通了!!
其实,魏夫人根本不是通过洛白知道他的秘密的,而是她本来就知道,却用这件事情来挑拨他和洛白之间的关系。
洛白是忠仆,愿意为了魏卿尘出生入死,有这样一个人在魏卿尘身边,让魏卿尘如虎添翼,所以无论如何,魏夫人也要替自己的儿子魏断仪折断魏卿尘的羽翼。
魏卿尘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他对洛白的情谊,根本不是报恩或者主仆那么简单。
怕是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他爱上了洛白这个出身卑微却勇猛果敢的男子,只是他经历的一切,不允许他承认罢了。
所以……他要去找洛白!要找到他!向他道歉!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在藏书阁的这些日子,虽说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魏卿尘知道,自己的心是飘忽不定的。
可几乎是在他有了这个念想的那瞬间,他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就像是忽然间有了归宿一样。
他想,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得知魏卿尘辞官,嘉禾的表情并没有多惊讶,只是遗憾地看着他,说:“可惜了,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
“……”魏卿尘笑了笑,说,“公主放心,等我找到了要找的人,就去西凉找你。”
而秋媚也很是担心魏卿尘,不过,也愿意放魏卿尘走,“儿啊,娘亲早就看出来你们之间的感情深厚了,都是娘亲不好,要是娘亲早点儿点醒你,你们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
“娘亲……我和洛白走到这一步,那都是因为我不信任他,和别人没有关系。”
“好,那么娘亲等着你把他带回来!到时候,就算世人都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娘亲也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魏卿尘眼含热泪,拜别了秋媚。
他找了洛白许久,问了好多人这个无臂侠的去处,但是都没有打听到。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原本玉树临风的魏卿尘,如今也变成了胡子拉碴的模样,走路的背影都有些萧瑟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找到洛白。
一定是洛白还在生他的气吧……魏卿尘这样想。
最后,魏卿尘回到了和洛白初次相遇,也就是洛白被绑在树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亲清荷被侮辱致死的地方。
这里是洛白噩梦的高1潮,也是魏卿尘和洛白相遇的地方。
他以为,洛白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回到这个地方,但是现在才发现……他错了。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在享受洛白的付出,却没有认认真真去了解过,洛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段感情,终究是他魏卿尘错得离谱了。
因为,他在这个自以为洛白不会回来的地方……发现了洛白的坟墓。
他的坟墓并没有墓碑,但是前面放着的一只已经破烂的鞋子,是洛白的,他记得。
魏卿尘懵了,哭着跑过去,跪在地上扒他的坟墓,他真想把洛白从坟墓里拽出来,告诉他,他爱他!
但是下手没几下,便愣住了。
——他不能让他死不安息。
但就在这时候,他也摸到了冰凉的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