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笙满脸尴尬：“怎么是这走向。”
夜风吹过，蓝庭后知后觉自己手心后背都被汗浸透了，身上有些发冷。
“薛立要伤害我。”他忽然说，声音闷闷的。
“那天你不在，放学后他在学校后门堵我，威胁我离你远点。我跟他说，你不喜欢他不是因为我，他生气了，要……动手。他把我摁在地上，然后，路过的贺霭制止了他，当时我的眼镜碎了，看不清，我不知道是贺霭，很久以后再听到声音才认出来的。薛立让他别多管闲事，他们吵了几句，我耳鸣了，听不清楚，能听见的时候就是贺霭让我走，他会把事情处理好。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真的很害怕，只想快点离开，就…先走了。”
苏忆笙唉了一声，一条胳膊勉强搭上蓝庭的肩，让他觉得温暖了些，“这怎么能怪你？薛立这个人渣，居然做过这种事，贺霭没把他打死我还要去补刀。”
“我不清楚那天后续如何，但打架的事我略有耳闻，能确认贺霭打伤薛立在那之后，我不知道救我的和打薛立的都是他，以为薛立遭报应了。现在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们发生冲突肯定有我的缘故，如果当时我能站出来为贺霭说几句话，不会是今天的局面。这件事对他影响应该很大，所以听到以后扭头就走。”
“要说根源，那该算在我头上，我要早点知道就好了。”苏忆笙说，“这事是我误会贺霭了，下次我当面跟他道歉。你别太难过。”
蓝庭深吸口气：“贺霭可能不想要道歉。薛立退学以后，他就被孤立了，这不是简单的道歉就能弥补的。”
宿舍门口那次，贺霭觉察到他的颤抖，眼神条件反射般瞬时黯淡，就像只刺猬，如果有人因靠近他而遭遇不好的事，他会将自己蜷起来，既是自我保护也是抵抗伤害，或者干脆跑掉，跑得远远的。
苏忆笙问：“那怎么办呢？”
蓝庭由往事的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问道：“你的游戏网友是怎么说的？”
“废毛毛话？他说他有个朋友怀疑他网友是骗子，发了段有破绽的语音给我，我一听就知道是你，问了你以后按你说的做成女声发回去，废毛为了谢我还给我发红包。其实吧，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苏忆笙说着，瞄了眼蓝庭的神色。
蓝庭清了清嗓子：“这个，以后再详细和你说。我现在只能用马甲补偿他了。”
苏忆笙好奇问：“补偿？怎么补偿？”
室内响起微波炉“叮”的提示音，月饼烤好了，蓝庭戴上手套将月饼取出来，“我现在也不知道，从这个入手吧。”
贺霭走在回家的路上，迈右腿时口袋里的书签和手机硌得他腿根不舒服，他又走了两步，忍不住掏了出来。
锁屏上是蓝庭的回复：今晚很开心，路上注意安全，下次见。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并不熟悉的新室友，孰轻孰重，贺霭认为蓝庭并不会为难，所以他善解人意地离开了。金属书签染上了他的体温，路灯下看依旧精美，可惜没送到合适的人手上。而下次见面要等上很久。
贺霭想快些回去，躺在床上睡一觉，第二天也许不会像今天这样糟糕。但这一天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回去的路他又不认得了，导航出了问题，总把他定位到另一个校区。毛梓奇在打游戏，没回复消息。夜色已深，路上没有可以问路的行人。桩桩件件都要将他逼入绝境。
迫于无奈，他登上论坛向K.L发了自己的定位，问她怎么从北门出去。
K.L已阅消息后许久都没回复，贺霭蹲在马路牙子上，盯着天幕上的那轮圆月发呆，路灯以外都是一片黑黢黢，他却不那么怕了。
没有比无助更可怕的事情。
手机震动几下，可能过了五六分钟，贺霭才拿起来看，K.L回复了，她根据贺霭的位置画了副简易地图，见他不回复，又发了好多条消息。
[Klein.L：你还在原地吗？]
[Klein.L：地图看不看得懂？看不懂可以问我。]
[Klein.L：语音会说得清楚点，你方便吗？]
贺霭回了一个语音通话申请。
通话很快接通，K.L依旧用了假音，但贺霭不介意这点，谁都行，只要是人声就行。
K.L听着有点焦急：“小霭，你还在原地吗？”
“嗯。”贺霭顿了一下，捏了捏鼻子，“我该往哪儿走？”
“不远处是不是有栋五层建筑，往那个方向，沿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看见北门了。”
明明走直线还画地图，K.L大概过分忧心他的智力。贺霭看见那栋楼，再次迈开脚步，“好。”
K.L不做声了，淡淡的呼吸声从耳机里传出来，好像就在他身边，和他并肩走在同样的路上。
贺霭边走边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怕黑。我小时候，每当黑夜降临，白天见到的一切事物，我的玩具，陪我玩的人，就像被黑暗吞噬一样消失了，再也见不到了，我就一直哭，哪怕第二天天亮了，大人告诉我一切都没有消失，天一黑我还是会哭，因为我觉得他们要离开我一个晚上。是不是有点傻？”
K.L语气中带着笑意：“不会，我也告诉你个秘密。你等等从北门出去，会看到一家奶茶店，我今天去买的时候，店员说今天会送幸运顾客手工月饼。我今天运气不好，你可以去试试。”
快下班时，小著收到了店长的微信，让她把那块蜜桃乌龙的发光推荐牌搬到门外，给等等进门的黑衣男性顾客免单，再送一块手工月饼。
她照办无误，正纳闷店长怎么会这样布置，有人进来了。
来的男生很高，五官俊朗，穿黑色T恤，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正在聊电话。
他点了一杯蜜桃乌龙，正打算扫码付钱的时候，小著按店长交代的，说他是本店今天的幸运顾客，免单，还送上一块月饼。
男生错愕片刻，笑着跟她道谢，有种春风化雨的意味，笑得小著面红耳赤了一阵。他提上东西转身离开，小著听见他又说了第二声谢谢，应该是朝耳机里的人，很轻，但却真诚。
小著回想了好几遍，才反应出他说的是“谢谢哥，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