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无限神经[无限]>第107章 不要忽视一个老物件

  松松已经要死透了。

  蛋黄把沾满血的刀收回福袋里, 用脚踢踢地上的尸体,“喝酒呀,不要都喝掉,你害怕的话就少喝一点, 嘻嘻嘻, 少喝一点吧。”

  千梧这才意识到刚才下楼前她坐在地上翻福袋竟然是在找刀, 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是清醒还是糊涂?”他忍不住问。

  江沉盯着那个身影又欢呼着跑回楼上,“并不清醒, 但也不糊涂。幻觉中的人应该会做内心很想做的事,就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一个道理。”

  台阶上被捅死的人还没凉,千梧看她一会, 竟忽然溜了个号。

  “要是这么说,薛高个心里的执念是吃大蒜?”他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大蒜爱好者在神经里无法得到满足吗?”

  江沉绕过地上的血污上楼, 淡漠地没有施舍给地上尸体一寸目光, “当然。又不是任何奇奇怪怪的癖好都会得到神经的满足。”

  奇怪的癖好么。

  千梧忍不住在心里想,那喜欢江律也算奇怪的癖好么。

  二楼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似乎没人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蛋黄一脸血冲进男人堆里,再次开始跳脱衣舞。赵含在马桶里洗完了头, 湿哒哒地坐在地上发呆, 薛高个一直吃不到“大蒜”已经开始找刀, 江沉不得不把他绑了起来。

  闹到后半夜, 走廊上的声音终于渐渐小了。千梧疲惫地回到房间躺下, 眼睛只眨了两下便被意识洪流淹没。走过前面那么多副本,他心里隐隐期待能梦到一些线索,然而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梦中。

  “相识于酒, 相负于旧。”

  “让一切都彻底、彻底消失吧。”

  这两句幽幽低语循环在耳畔,依稀还有秒针嚓嚓嚓走动的声音,直到睡意淡去,睁眼大天光。

  *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却不是江沉。

  关平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站在门口说,“昨晚出大事了。”

  千梧已经知道大事是什么,囫囵了一把凌乱的头发起身,“江沉呢?”

  “在下面,刚跟我们说完昨天的发现。”关平说着,目光挪到他脸颊,忽然晃了一会神,咽口唾沫才说,“刚才江沉没让我们打扰你,你下来一起看看吧。”

  千梧先去洗了把脸,站在浴室镜子前才知道关平刚才的眼神是因为什么。昨晚睡觉中大概翻身压在了江沉的手表上,右脸颊一个红色的圆形痕迹,一碰还有点疼。

  难怪梦里有秒表的动静。

  走下楼的一路,关平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先清醒过来的是薛高个,然后是他,蛋黄很后面才醒来。听说松松横死她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到下面看清楚刀口,又翻看了自己福袋,才确认是自己昨夜杀人。

  “然后呢?”千梧淡淡问。

  关平一边转过楼梯拐弯一边说,“然后她就跪坐在尸体旁边,垂着头也不说话,这女孩子啊头发长真麻烦,我们也看不清她表情。估计哭惨了吧。”

  最后一句话时关平声音低了下去,他们已经下到大厅,看着底下的玩家。

  松松的尸体已经被简单清理,横放在大厅地板上,十几个人在周围。

  薛高个和江沉一直在人群外围低声交谈,时不时回头看向那幅画,似乎并没有在聊松松的事。

  “她是放逐者,你们都知道的吧。”

  跪坐在地上的蛋黄忽然开口。

  这一声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嘶哑哭腔,反而透着一股阴冷,令人不寒而栗。关平大老爷们竟然往千梧背后躲了一下,而后才问,“你说什么?”

  “她是放逐者,前天晚上她就在唆使我少喝酒了,只是话术高明,一会劝少喝一会劝多喝,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蛋黄语气十分平静,“可能也是我有恃无恐,没往深里想。”

  千梧问,“什么叫有恃无恐?”

  蛋黄没回答,过一会她忽然抬起头,惨白的面庞上嘴唇裂满血口,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众人,喃喃道:“还有吗,还有谁是放逐者?”

  无人应答。

  她嘶嘶地笑着,“看着地上这个人了吗?如果还有放逐者,我警告你们不要在我身上动主意。姑奶奶心情不好,出了这个本,只要碰上一次我就会杀了你。”

  关平叹口气,“吓傻了吧你,你触犯了神经最不容许的禁令——”

  薛高个打断他,“其实未必。神经不一定会回护一个放逐者,更何况昨晚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人,说不定可以和神经辩一辩。”

  “不需要。”蛋黄拄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冷然一笑,“夜晚会做内心深处一直挂念的事,我早就知道。像我这种内心阴暗行为怯懦的人,让我清醒时去杀人我还真做不到。昨天喝酒前,我在脑海里默念了至少上百遍杀了松松,这个副本不错,不枉我辛苦。”

  客厅里寂静了数秒。

  千梧再次问,“故意的?你的有恃无恐是什么意思?”

  蛋黄对他笑起来,“我有神经的赦免权。”

  原本坐在沙发里的玩家一下子站起来,“什么意思?什么豁免权?”

  “就是字面意思。触发神经死亡条件会死,但侵犯其他玩家不会死。”蛋黄扒了扒身上的灰,带着些轻蔑的眼神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是我独自一人从第一个副本里走出来时获得的福袋。神经说,在维护基本规则的前提下会给予我全部的宽容。”

  她的语气中带着对神经的感恩,说到宽容两字,那双眼睛中的阴鸷也褪去了,仿佛一个虔诚崇拜的信徒。

  长达一分钟的死寂后,关平终于憋出一句话,“为啥惯着你,你跟神经睡过了??”

  千梧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蛋黄说,“但神经一直对我很好。”

  江沉问,“你在外面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进入神经?”

  “我是个画画的。灵感枯竭,天天酗酒,抑郁时间长了有点变态。”她十分平静地回答,顺手拿了茶几上一颗橙子剥开,清新的橙子气味混进满室血腥,她坐在沙发扶手上一瓣一瓣地吃橙子,“我画人体,尤其擅长裸体,等从这个副本里出去你们谁有兴趣可以来找我啊。”

  众人:“……”

  不用了谢谢。

  她介绍职业时,千梧注意到她一直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瞟来。他这才意识到蛋黄从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谁了,学画画的不可能不认识他,只是她从未提过。

  在神经里藏拙是聪明,帮他人藏拙是更聪明。

  薛高个沉叹一声,“事已至此。按照刚才江沉说的,杀死画里的女人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你们打算就这样等她来吗?”蛋黄扭过头,却是看向千梧,“我的匕首也是道具,没有你的刀厉害,但也帮我挡过几只小鬼,要不要借给你?”

  “多谢。”千梧惦记着江沉已经没有军刀傍身了,便接过那把刀。

  *

  其他人负责处理这几天的尸首,千梧和江沉随便找了一间浴室进。

  淋浴间拉门依旧是完整的一块水晶,千梧伸手抚摸着那块水晶,忍不住感慨:“这个副本设定的富豪是真的很有钱。”

  “这个水晶的质感远不如那些酒杯。”江沉摇摇头,“水晶确实不是昂贵的材质,这个值不了多少钱。房子里所有的水晶制品里只有那套酒杯稀罕。”

  “相识于酒,相负于旧。”千梧忽然想起梦中女人沧桑的呢喃,“让一切都彻底消失吧。”

  他基本猜中了故事主线,富豪一时兴起把酿酒的农家小姑娘捡回家养着,可他的兴致很快便消散,这个女人就像这房子里所有被用心保养又被无情抛弃的老物件一样,在等待中蒙尘消亡。

  直到,生命里所有的热爱都消磨殆尽,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你离水晶远一点。”江沉在身后拽了他一把,“站在拉门旁边还敢溜号,那女鬼要杀你就是一瞬间的事。”

  千梧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着那面水晶。

  “你说,副本里的BOSS会杀同类吗?”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江沉一愣,皱眉道:“瞎说什么。”

  “没什么。”千梧语气淡然,扭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上一个里岛,在酒会公馆洗手间的镜子里,他又一次看见了西里尔的金发。但进入这个副本后一切却很平静,再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

  但越是平静,他越觉得有什么东西蓄势待发,如同平静的海面下已经沉默地卷起巨浪。

  *

  他们一直在浴室里等到下午,后来千梧干脆坐在了洗手台上,还用铅笔在卫生纸上画了几个动画版的江沉。

  一个端着枪,一个戴着眼镜扛着法典。

  日落时分,千梧深吸一口气,啪地一声把铅笔拍在台子上,“到底还来不来了。”

  江沉皱眉道:“上次的人是早上死的,为什么今天一直到这会都没事。”

  “难道还有时间限制?”千梧抬起绝望的眼睛,“少喝酒的人必须得早上出现在水晶制品附近才能触发BOSS?就因为我没起来床…

  …想作死就这么难吗?”

  江沉没吭声,他翻开生存法典,看着第二条文字。

  “饮酒须尽欢。”千梧撇撇嘴,“白纸黑字,一个句号,没有限定时间啊。”

  他话音落,忽然沉默。

  狭窄的浴室里,两人不约而同对视,而后江沉说:“完了。”

  饮酒须尽欢,可他们昨晚一滴都没喝。

  千梧努力维持了一天的精神一下子垮下来,转身心烦道:“算了算了,今晚再来一次吧。”

  他其实本能地不太想喝那杯酒,别人酒后的迷幻反应越来越大,他却越来越像单纯酒醉,这种和其他玩家的区别对待让人心慌。

  千梧听着江沉在背后的叹气声,手压下门把手。

  咔嚓。

  他动作猛然一顿。

  门把手压到底端毫无征兆地松了一下,像从根部断裂,他及时顿住手腕没动,保持平静低头看过去。

  一直都没人注意到,浴室门里侧的门把手根部有一截是透明的,带着淡淡的紫色。一眼看上去觉得是玻璃,直到这一刻它自己毫无源头地断裂。

  是水晶。

  “别紧张,别动。”江沉从背后伸手过来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平静照旧,“我拉着你慢慢地向后移,注意不要让断裂的切口发生摩擦。”

  千梧无声点头,江沉攥着他的手很有力,他近乎完全听任之向后撤了一段。

  门把手的部分被他们卸了下来,只剩下断截面的水晶。

  很小的圆形,像一块不规则的硬币。江沉上前一步,一手拿着蛋黄的匕首,轻轻蹲下看过去。

  断截面上浮现了女人的脸。

  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杀意,只是仿佛失魂落魄地念念有词。

  “为什么不喝我的酒,连尝都不尝一口。我的酒最好了,只要你喝一口就不可能停下来。”

  “喝酒吧,喝酒吧……”

  “尝尝我的酒吧,它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之一。”

  这几句话循环往复,就和昨夜梦中的呢喃声一样。不知过了多久,千梧手腕处的筋仿佛忽然跳了一下,他下意识松开手,却只见那半截门把手像被磁铁吸附一样自动回到了门上。

  没有一丝裂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沉挑挑眉,“看来我们用了错误的方法,却触发了新的线索。但这线索有什么用?”

  “我知道了!”千梧忽然恍然。

  “葡萄酒与那个男人都是她曾最珍视的东西,她希望让一切都彻底结束,并不是想找人杀死她。”千梧黑眸中跳跃着兴奋,“是那个酒杯,我们要找到昨晚她用的酒杯,砸碎它!”

  作者有话要说:小神经:什么叫女玩家和我睡过了?小心说话!

  地板沉默。

  小神经摸着地板反复摩擦,我只和地板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