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歌第二次跟谢慈沟通无效,决定不再沟通了,不必指望一个恶魔会轻易改变他本身丑陋的本性。
陈千歌一直以为自己都有幸运buff加成,一路走过来几乎没有多少的荆棘,他曾天真的以为这种幸运加成会持续为他解决难题。但越长大他就越明白,少年时期的轻狂和张扬现在已经无法随意的大胆展现出来了,没有谁的生活会持续一帆风顺,他也渐渐的把“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思想转换成“这种事情是想教会我做什么”。
晚上洗漱完休息,他坐在床边问老爸,“陈晨说上次你拦他们结果打起来了,还受伤了是不是?”
“陈晨怎么什么都跟你说。”陈世锦戴眼镜的手一顿,啧了声。
“我看看肩膀。”陈千歌说着就要去掀他的保暖衣。
“嘛呢嘛呢?”陈世锦用胳膊抵挡,“都好的差不多了,有什么看头。”
陈千歌浅棕色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陈世锦,最后陈世锦受不了他儿子执着的眼神了,掀开衣服给他看,左肩很明显一条棍棒的淤青,长达二十厘米,绵延到左腰处,可见这一棍棒下去有多重。
“你说你,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跟他们火拼呢?”陈千歌冷笑一声,“你还以为你是二十岁的愣头青吗?”
陈世锦穿好衣服,说,“你总不能坐视不管,叫村里的那些老大爷上?”
“你也算是老大爷了。”陈千歌低声说。
“老子.....”陈世锦一巴掌轻拍在陈千歌的头上,“对,我现在在你眼里都是老大爷了。”
“你以后遇见什么事儿不要往前冲,你不是还有我么?”陈千歌说,“再不济我上都比你上好吧。”
“我舍得?”陈世锦挑眉笑,“你和千阕伤一根头发我跟你妈都心疼得不行。”
“是吗?”陈千歌眨了眨眼睛,“那我小时候你拿皮带抽我....”
“你不听话我不得收拾你啊?”陈世锦说,“这是两码事。”
“行,你是对的,”陈千歌说,“哎爸,后天就除夕了,要政府还是坚持开山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回北京过年了?”
“会回的,”陈世锦戴上眼镜看手机新闻说,“你爸我上面也是有人的。”
“嚯,我怎么不知道。”陈千歌稀奇地笑。
“之前叫你来公司上班你不上呗,你能知道这些?”陈世锦瞥了他一眼,“你这次来是不是还逼迫问你妈了?”
“什么叫逼迫,我是直截了当问我老妈的,”陈千歌瞪大眼说,“她跟余滇蓝根本就不是藏事儿的人,我回到家一问你他俩的表情都变了,对了,余滇蓝也知道吧?合着这么大的事情就我不知道。”
“你不是在上班么。”陈世锦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余滇蓝给陈千歌打电话来了。
“得,不能在背后说人,”陈千歌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笑着说,“喂。”
“我操|你是闪电侠吧,我他妈一下班来你家找你,结果伯母说你飞四川了?!你是真能折腾啊!你都知道了吗歌仔?”余滇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
“嗯啊,都知道了。”陈千歌回答说。
“那个,我可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啊,”余滇蓝说,“那边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应该快了吧,政府还没有什么通知。”陈千歌说。
“谢慈这个烂人,操!”余滇蓝大声骂,“妈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他送进监狱去!”
陈千歌听笑了,“加油啊哥。”
“这没几天就过年了,你和伯父多久回来?”余滇蓝问。
陈千歌看了陈世锦一眼,陈世锦嘴型告诉他后天。
“后天吧。”陈千歌说。
“行,等你回来过年哦,我这几天把谢慈的卷宗调出来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上诉,”余滇蓝叹了口气,“希望能成功。”
陈千歌手摩挲了下手机,应了声,“嗯,辛苦了哥。”
“能成功的话他就不会逍遥法外这么久了。”挂完电话,陈世锦突然说。
“但总得怀揣希望不是吗。”陈千歌低声说。
果真如老爸说的一样,第二天村长和县政府的人就来到田坝指挥那些挖掘机开走,说上面的人不同意开山种黄茶,以后也不会再随意开山了。
“陈总,这次谢谢你了。”村长年近七十,在甘溪村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官了,熬得头发已经全白,热泪盈眶地握着陈世锦的手说。
那些书记和主任纷纷上前和陈世锦握手,带着真挚得感谢。
“应该的,”陈世锦喉咙一哽说,“应该的。”
村里庆祝这一喜讯,还杀了一头猪摆设坝坝宴,全村人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
陈世锦在外面跟那些父老乡亲聊天,陈千歌进屋把老爸的东西全部给收拾了,打算晚上启程回北京。
“我时常在想,陈爸上辈子是不是甘溪村的土地神。”陈晨帮陈千歌一起收拾东西,说。
“怎么讲?”陈千歌笑着看了她一眼。
“陈爸从08年的大地震就一直援助着甘溪村,村子肉眼可见的在越变越好,”陈晨说,“这次如果不是陈爸,我估计山早就被挖了,甘溪村的每次大事儿陈爸都在守护,这跟土地神有什么两样。”
“你陈爸听见你这么夸他,不知道得乐成什么样,”陈千歌笑了笑,“他就是这样的人,比较大义的一个人。”
“我毕业了也跟你一样,千歌哥哥,”陈晨停住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陈千歌说,“回家乡建设,不想它再受这样的事情了。”
陈千歌愣了愣,随即抬手揉陈晨的头,“加油。”
-我听余滇蓝说你又到四川了?
-去陈晨家吗?
-好久回来啊,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保证你看了会非常喜欢。
陈千歌把老爸的东西收拾好放到车子的后备箱,掏出手机看时赫然几条靳子桀的消息。
-什么东西?
-秘密。
-哟呵,这么神秘?
-对啊,我准备了好久的。
-行,等我回来。
时间本来定的是晚上离开,但是考虑到夜晚的山路不太好走,况且天气还下着蒙蒙细雨,更深露重的,以防会出现什么危险,陈世锦提前到下午六点就启程了。
六点都有些晚,冬天六点的天就跟夏天九十点似的。
全村的人都来送他们父子俩,打着手电筒给他们照亮前方的路,陈世锦与他们挥手告别。
回去是陈千歌开车,想的是让他爸好好休息一阵儿,今天他的右眼皮一直跳,就没有消停过,而且靳子桀送给他的玉观音绳子也断了,掉在地上玉观音被摔出一条轻微的裂痕。
这不是好兆头。
明明事情已经解决了,但他的心情始终都没有平复。
就在快要开出村路抵达县城上高速时,陈千歌心想这下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儿了,松了一口气。
可老爸的电话响了,在车里狭小幽闭的空间内声音格外刺耳,陈千歌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老爸也从副驾驶的睡梦中清醒。
“陈晨打来的....”老爸嘟囔了句,接过之后,顿时身子坐直,面色沉了下来,对陈千歌快速地说,“歌仔,调头。”
陈千歌一个急刹,心里的紧张提到了嗓子眼,没有多问,不顾前方不能掉头的路牌轰动油门调头,差点撞上对面的车。
“妈的,这群孙子。”老爸怒骂。
变故来得很突然。
就在陈世锦他俩离开的一个小时,早上才撤走的挖掘机又折返回来,态度大转变,以非常强硬的话语开山,所有人都被这一转变给整懵了,政府的通告都下来了说不准开山,为什么要在晚上又返到甘溪村进行开山?
陈千歌从没有飚过车,他的车技也没有靳子桀的好,靳子桀之前邀请他去参观美国大型的赛车比赛,陈千歌都没有很大的兴趣,偏偏靳子桀很喜欢刺激性的运动,但这会儿他油门踩到底,在曲折蜿蜒的山路行驶,被细雨打湿的泥浆甩的车身到处都是。
还没到村口,陈千歌就看见挖掘机的探照灯和村民的手电筒灯光混合,乌泱泱的人群凑在一起,阻止挖掘机的前进,挖掘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加速上前,逼得阻止的村民不得不往后退。
“用车去堵,”陈世锦沉着地说,“敢么歌仔?”
陈千歌笑了声,用行动来回答老爸的话,白色的越野在挖掘机前显得很微不足道,不过也确实阻止了挖掘机前进的路。
“找死吗?”领头的挖掘机上面跳下来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脚踢在车上。
陈千歌倏地把车门一开,冷脸下车扯住领头的衣领把他掼到车头上压着,“谁他妈准你们开山的?”
领头被陈千歌禁锢着喘不过气来,脸狠狠地压在车上说话都不利索,“还...还能是谁...政府通知的我们就来了。”
陈世锦让陈千歌松手,沉声问,“政府个屁,早上你们不在这儿听到了么,政府不让开山,为什么晚上还要过来?”
“对!为什么还要过来?政府出尔反尔吗?”
“我们说了这山不能开!要是非得开山除非从我们身体上跨过去!”
“妈了个逼的的!什么狗官啊,把老百姓活命的山都给挖了吗?这个社会是怎么了?!”
村民愤愤不平地吼,有些还骂得很脏,真被政府这背刺的态度给气得不轻。
“是县政府说的不准开山,但是再再上面的政府说了要开呀,”领头谄媚地解释,笑得很贱,“区区一个县政府算个啥呀,我们也是听领导命,给领导干活的,你们拦着也没用啊,再拦也得开。”
“你们再这样纠缠下去,我直接报警了!”村长吼。
“报啊,随便你报,”领头摊手无所谓,“就算今天天王老爷来了这个山那也得开!”
“想开山?”陈世锦冷哼,“今天我就站在这儿了,咱们就耗着,看谁熬得过谁。”
“陈总,我劝你别这么死犟,”领头阴阴地说,“你是最知道开山的起因是什么的,你现在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呢?”
随后他就大声说,“村民们,你们别把黑锅甩给政府要种黄茶,这一切的归根源头都是你们一直感恩戴德的陈总,他惹到上面的人啦,不然为什么专挑甘溪村的山开呀,你们动动你们的猪脑袋——”
“你胡说八道!”陈晨挡在她陈爸面前对领头的人大声吼,“你们就是阴贱小人!”
“我们阴贱小人?这四个字应该是属于你们陈总的,小妹妹。”领头人冷笑。
陈千歌猛地一脚踹上去,“操你大爷!”
领头被踹翻在地,其余挖掘机的人见状也没闲着,提起家伙就是干,村民并没有被领头的一番挑拨离间给影响到,依旧拿棍的拿棍,拿铲的拿铲。
陈千歌算是知道老爸为什么背上会挨那么一棍子了,挖掘机的人打架的气势很凶猛,不像是只开挖掘机,更像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伙子从头到尾都是谢慈的人,先开始跟他们打车轮战不过就是降解他们的疑心罢了,什么所谓的政府撤销命令全他妈是假的,谢慈耍猴呢。
“炸!”领头大吼。
紧接着,他们身后的大山发出剧烈的声响,穿透耳膜的那种巨响,震得人胸腔发疼。
一声,两声,三声,摇晃的地面仿佛十级大地震。
陈千歌瞳孔猛地一缩,山上安置的有炸弹,他们要炸山。
疯了。
和他互殴的那个人趁他愣神之际狠狠把他推壤到山下,自己快速地跑开了,陈千歌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他一句歌仔。
“跑,石头滚下来了!快跑!”人声混杂。
头顶不仅滚落的有石头,还有土壤,才被积雪覆盖的大山土壤被雪水浸入的松软,就像被人劈开了内脏,源源不断地从它的体内溢出来东西,陈千歌看见有些没跑过的村民已经被倾盆而下的土壤埋下了,爸呢?老爸呢?
炸药还在炸,大山不停地晃动,陈千歌颤着脚步往外跑,视线寻找老爸的身影,但石头滚落的速度太快了,纷纷砸在他身边。
“歌仔!”
“千歌哥哥!”
陈千歌听着声音望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推开了,一颗巨大的滚石砸在了老爸身上,他嗓子发哑的“爸”没有发出声,眼前一片黑暗,身上骤然沉重,呼吸也呼吸不过来了,口腔和鼻息间全是土壤,后颈火辣辣地疼,心脏也被血淋淋地划出一道口。
爸,爸,爸爸,陈千歌意识逐渐模糊,最后视线闪现而过的是老爸被压在石头下血肉模糊的身体。
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不想醒来面临失去老爸的局面。
不,他不能死,他还没有报仇。
被掩埋在土壤里的陈千歌努力汲取微乎其微的氧气。
远在北京的靳子桀心脏突然猛地揪疼,疼得他以为自己有心脏病,手上端的杯子也打碎在地。
“小靳总,你怎么了?需要叫医生吗?”秘书关切地问脸色不太好的靳子桀。
“不用。”靳子桀摇头。
-行,等我回来。
办公室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映在陈千歌发给靳子桀消息的界面上,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