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地暖让靳子桀浑身回暖,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他随手拿了几包烟，旁边的货架上摆着牌子熟悉的薄荷糖,他记得陈千歌挺喜欢吃这个糖的,说是薄荷的味儿很正，提神醒脑特别棒。
这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了解一个人，也足够和一个人的日常遍布生活的各个角落。
好像最近这个薄荷糖陈千歌吃完了。
靳子桀看了薄荷糖几秒，顺手也抽出几盒。
结账时，小姑娘很自来熟地聊天：“小哥哥，跟女朋友吵架啦？”
靳子桀一愣,“不是。”
“不是你棉袄都不穿出来买烟啊？你脸黑的就跟那椰子灰差不多了，”小姑娘笑着说,“女生嘛，多哄哄就对啦，都是口是心非，心很软的，你别跟她死呛。”
靳子桀自嘲地笑了声,“谢了。”
“不用谢，记住昂，女生哄哄就过去了。”小姑娘说。
女生多哄哄。
靳子桀只要一想到以后祁苒闹脾气陈千歌哄她,他这个心比零下四十度的南极洲还冷。
也是，这些年读大学,他太有恃无恐了,总以为陈千歌被他绑在身边就没有任何危机,连余滇蓝他甚至都可以高傲的不在乎。
大一两人不是很忙,几乎每到节假日都会去各个地方旅游，中国都快要被他俩游遍了；大二陈千歌成为学生会会长，处理大小各种事情，他俩很少出去玩不过在一起的时间也还算充足；大三，陈千歌开始跟着教授做专项，整天泡在实验室，没时间顾着其他事情，但依旧会和他混在一起；大四，要毕业了，忙着考研，忙着考公，就当靳子桀以为“兄弟”这个身份还是可以一直留在陈千歌身边时，半路杀出个祁苒。
打破了他的所有宁静。
陈千歌喜欢女生，总有一天他会心动的，不代表这四年他没有心动就不会。
靳子桀一方面贪婪陪在陈千歌身边的感觉，一方面又怕说明过后两人彻底决裂。
他其实也是怕的，就秉着“兄弟”这个身份一拖再拖，然后眼睁睁看着陈千歌喜欢上别人。
手机铃响，靳子桀快速地掏出来看了眼，看到屏幕上不是陈千歌三个字时，他的心里又是一沉。
“喂桀哥，给你说件喜事儿。”任驰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说。”
“我给我喜欢的女孩儿表白啦，然后她同意了！”任驰语气很激动，“我操，你知道我追了她有多久吗，终于把她这颗冷硬的心给捂化了，嘿嘿，我好高兴啊！对了，过几天我请你和陈哥吃饭，带你俩认识认识我女朋友。”
雪还在下，靳子桀沉默地听完任驰说的这件喜事儿。
“桀哥？桀哥？你在听吗？”任驰问。
“恭喜啊。”靳子桀声音沙哑地说。
“你怎么了？”任驰听出来他语气的不对劲，“感冒了吗？”
“没有，不错，”靳子桀说，“你小子出息了。”
“我是谁啊，”任驰笑了笑，“那你帮我跟陈哥说一下啊，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我到时候把吃饭的地址发给你。”
“行。”靳子桀心想陈千歌怎么没接电话呢，是睡着了？
便利店离公寓不远，靳子桀快步回到公寓，开门就和才洗完澡的陈千歌对了个正着。
陈千歌一身睡衣，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正倒了杯水喝着，看见靳子桀穿着单薄的毛衣进门有些意外。
随即视线下撇，看见靳子桀手里提着便利袋子里面装着的烟，问了句：“不是很久都不抽了么？”
“突然又想抽了，”靳子桀把薄荷糖给他，“顺便买了些糖。”
陈千歌顿了顿，“谢了。”
“不用谢，不要跟我说谢谢，”靳子桀蹙眉，语气不耐烦，“没必要搞得跟才认识的朋友似的。”
“哦。”陈千歌淡定地应了声。
两人就这么僵持地站着，彼此又不说话了。
“任驰说他谈恋爱了，过几天请我俩吃饭。”靳子桀看着陈千歌说。
“挺好，母胎单身终于舍得脱单了，”陈千歌点点头，视线从地板移到靳子桀身上，用缓和的语气说道，“你还是不打算跟我说你为什么会对祁苒有那么大的偏见吗？”
靳子桀黑眸里面的情绪涌动，嗓音沉哑说：“没意义，你都喜欢她了我还能说什么啊，我不对她有意见了，行吧，毕竟你是我兄弟。”
“真的？”陈千歌半信半疑地问。
“嗯。”靳子桀揣在裤兜里面的手紧了又紧。
才怪。
-
祁苒。
父母，特长，兴趣，爱好，人际交往.....
靳子桀把鼠标移动到人际交往那一栏，里面弹出来的照片让他心里狠狠地一震，随后他如释重负地摊在椅子上，点燃烟，烟雾晕染他的脸，笑着想，是真他妈有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两人都没怎么碰面，自从吵了一场架过后，彼此虽然也说开了，但之间还是会有尴尬感，陈千歌都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索性没回小公寓住了，就住宿舍。
靳子桀时不时会给他发消息问他回不回来吃饭，他倒是想回去，可心里就是不自在，这么一看，两人倒像是冷战状态，其实什么事儿也没有。
-下楼，一起去找任驰吃饭。
陈千歌穿上衣服拿起手机看了眼，十五分钟前，靳子桀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就是不知道十五分钟后这人还在不在下面。
“你们晚上想吃啥，我要出去吃饭，带点儿夜宵给你们。”陈千歌扭头问室友。
黄子尧坐在床上探出头，贱兮兮地笑：“烧烤，顺便买几瓶啤酒呗，谢谢歌仔！”
“那就带烧烤吧，”胖子打游戏的空隙间看了陈千歌一眼，“跟靳子桀去吃啊？你跟靳子桀终于和好了吗？”
陈千歌愣了愣：“什么？”
“歌仔，你这几天都住宿舍，没回公寓呀，”黑桃说，“吃饭也是跟我们吃，一看你俩就是闹矛盾了呗。”
陈千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洞察力还挺强。”
“不是强，而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胖子说，“要是吃的太晚也不用跟我们带了。”
“行，我出去了。”陈千歌应了声。
下了寝室楼，靳子桀那辆标志性的布加迪停在门口，他这四年的高调男寝基本已经习惯了，但过往的学生还是会把眼神投在车身上，透露出这他妈就是富二代的铜臭味儿。
左窗下降，靳子桀骨节分明的手夹着烟打在车窗外，这天寒地冻的他也不嫌冷。
就像是有感应似的，他明明低头玩着手机，陈千歌也没喊他，但他还是抬头把目光放在陈千歌的身上。
“来的有点晚。”陈千歌上车说了句。
“没事儿，”靳子桀发动引擎，问了句，“你这几天在忙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论文，备考那些，”陈千歌说。
“哦，”靳子桀说，“明天就是音乐会了，别忘了。”
“这么快？”陈千歌看了他一眼，“我操，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明天没什么事儿吧？”靳子桀问，“比如突发情况祁苒又喊你去做个实验什么的....”
陈千歌听笑了，“没事儿，一定能去，这我不放你鸽子。”
等红灯，靳子桀心情愉悦地点了点方向盘，“那就行。”
聊了会儿两人之间的感觉又回来了，僵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任驰订的是一家菌汤馆，说什么他女朋友吃不了辣，又有些感冒，带她吃点儿清淡点儿的，活脱脱一合格的好男友。
菌汤馆装修挺网红风，与它所卖的餐品有些违和，生意也挺好，来吃的中年老少什么年龄阶段的都有，陈千歌进门就闻到了菌子独特的菌香。
任驰坐的卡座正对门口，看见靳子桀和陈千歌进门朝他俩挥了挥手。
陈千歌还在寻找任驰在哪，靳子桀握住他的手腕儿就往前走，他才看见任驰和他女朋友。
女朋友长得挺漂亮，陈千歌心想任驰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把这么一漂亮的女孩儿给追到了。
“陈哥，桀哥，这是我女朋友纪洁。”任驰乐呵呵地介绍。
纪洁温婉地朝他俩笑了笑，“你们好。”
“你好，陈千歌。”陈千歌笑着点头。
“我陈哥，高中我们班的学神！当年我们那个区的区状元！”任驰激动地说，“凭一己之力把我们班的平均分拉到年级第一，篮球打的特别好，还会弹钢琴，妥妥男神啊！”
“这么厉害？”纪洁讶异地睁大眼，“长得也好帅，在我们学校的话估计都是个校草了。”
“然后这位，我桀哥，”任驰指着靳子桀，“嘿，我初中到高中的保护伞，我之前给你说过我年少光挨欺负吧，遇到我桀哥了，我直接横着走。”
“我算是体会到男朋友的兄弟比男朋友优秀这句话了，”纪洁开玩笑地说，“你怎么不早点给我介绍你这俩兄弟呢？”
“给你介绍了你想干什么，你想追他俩啊？”任驰给纪洁盛菌汤，“他俩高岭之花，你别痴心妄想了，跟我过过得了，我也挺优秀的。”
“滚蛋！”纪洁笑骂。
陈千歌看他俩拌嘴挺好笑的，也挺甜，那粉红泡泡都快把他给甜化了。
“桀哥考研成绩下来没？”任驰问。
“还没，二月中旬去了。”靳子桀说。
“陈哥，你还是决定参加三支一扶啊？”任驰问陈千歌。
“嗯，应该吧。”陈千歌低垂眉眼喝了口汤，这汤真挺好喝，感觉被冬天侵蚀的冷意这一口喝下去全身都回暖了。
“唉，你俩真挺有想法，”任驰叹了口气，“这眼见就要毕业了吧，我还迷茫的很。”
“你迷茫什么？我告诉你任驰，你抓紧挣彩礼钱，车房那些先不说，你得先把我父母给拿下，”纪洁轻轻揪任驰的耳朵，“听到没？”
“听到了！”任驰中气十足地回应，声音大的引得周围人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陈千歌靠在靳子桀身上，指着他俩吐槽：“这哪是来吃饭的，这是吃他俩狗粮的。”
靳子桀笑着点头，“就是。”
“嘿，我就纳闷了，”任驰身子往前顷了顷，皱眉不解，“你俩这大学四年，就没有谈过恋爱什么的？”
“没有，前三年都跑去挥霍时光了，压根就没注意这些事儿，”陈千歌搅着碗里的汤，“不过....现在感觉有些悸动了。”
任驰一听立马就来了精神，“哪个女孩儿啊！操，能让你喜欢的那肯定特别优秀吧？！”
“怎么说呢，我应该也不算喜欢吧，就是好感，”陈千歌笑着说，“但她优秀是优秀，每年跟我争奖学金的都是她，可最终还是落在了我手上哈哈哈。”
“啧，啧，好感也算是喜欢了陈哥，”任驰说，“打算多久表白？我超想看你谈恋爱的样子了好吗？”
“这个还说不到一定呢，虽然是有好感，但我不想谈恋爱，”陈千歌说，“看看吧。”
纪洁本来听得津津有味，添汤时，眼神不小心瞄到靳子桀的脸上，熟悉的表情让她顿时想到了任驰。
这跟当初任驰喜欢她看见她和其他男生走在一起脸上的落寞不是一模一样吗？这这这，靳子桀啥意思啊，难不成他也喜欢陈千歌喜欢的那个女孩儿？
纪洁凌乱地想，我好像吃到了不可思议的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