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计38.3。
医生姐姐报出这个温度时,陈千歌整个人都紧张了,靠着座位的背顿时挺直地问,“不会打针吧?”
“不用打,不算特别高,”医生姐姐被他这紧张样给逗笑了,“给你开点药吃完就行,多喝水排尿,好好休息,你俩高几了?”
“高三。”靳子桀说。
“高三啊,高三现在复习挺紧张的吧?”医生姐姐问。
“挺紧张的。”陈千歌听到不用打针松出一口气。
“紧张那也要好好休息,别高考还没到先把身体熬垮了,”医生姐姐嘱咐他说,“来这是你的药,上面写的有一顿吃几颗啊。”
“好嘞姐姐。”陈千歌付钱拿药,医生姐姐还给他贴了个退烧贴。
出医务室天上飘着几颗小雪,靳子桀见陈千歌又忘了戴帽子,顺手把帽子给他扣上。
“你腿冷不冷?”陈千歌的声音埋在口罩里问。
靳子知道他还在抓着自己没穿秋裤的事儿,叹了口气:“这么长的袄子,不是很冷。”
“不,你冷。”陈千歌说。
靳子桀顿住看了他一眼,“行,我冷。”
“明天穿秋裤,”陈千歌提醒他,“我要检查。”
哪有强制别人穿秋裤的?!
“...如果我不穿秋裤呢?”靳子桀挑眉问。
“那你英语语法别想我教你。”陈千歌戴着帽子和口罩,浑身上下只透露出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明亮地看着靳子桀,眼神中带有威胁。
“操,”靳子桀抿唇,“你真的狠。”
“so?”
“我穿,我穿。”靳子桀举手投降。
雪还越下越大了,落在他们肩头铺上白白的一层,整个校园就只有他们两个少年并肩走着,一同跨过八中梧桐大道。
“靳子桀,你的头好白啊。”陈千歌笑着指了指靳子桀寸头上的雪花。
“像不像老年白发?”靳子桀扒拉了一手。
“像。”陈千歌点头。
“你像是偷了白糖的。”靳子桀说。
陈千歌把帽子放下,“嘿,这下不像了吧。”
靳子桀被他这幼稚的行为整的额角一抽,又把他的帽子给扣上,咬牙说:“发着烧呢!”
回到教室靳子桀拿着他和陈千歌的水杯到走廊尽头的开水房去接水,教室没有饮水机,这点八中的学生也不止一次吐槽,每次想喝水都得横穿一个走廊,夏天还好,冬天想喝个热水还要靠抢,偏偏开水房的热水有限,哪个班下课下晚了热水都没得喝,所以在冬天不止要抢饭,还要抢水。
才下课开水房已经排队很多人了,靳子桀眼见马上就要到自己时,一个男生插队插在了他们前面。
正在接水的是一个女生,被这个男生突然地插队碰到了身体,撞得热水洒了几滴在她手上,烫得她差点都没拿稳,正想骂几句,抬头看到是一个体格挺壮的男生时,憋屈的把话堵在喉咙里。
队伍前面排的都是女生,见状都没有开口,只是和好朋友互相皱眉眼神示意。
靳子桀能忍?靳子桀不能忍。
“兄弟,你这旁若无人地插队不太好吧?”靳子桀上前拍了一下那个壮男的肩,声音很沉地说。
壮男扭过头不屑地嗤了声,上下打量了靳子桀一眼,继而又转过头接水。
靳子桀抬脚踹在壮男的手上,壮男的水杯顿时滚落在地,正在往下流的热水把壮男的手背烫的绯红。
“孙子,爷爷跟你说话呢你耳聋啊?”靳子桀冷声说。
“我操你妈——”壮男被靳子桀激怒了,水杯一扔挥手冲了过来。
靳子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把他和陈千歌的水杯揣进长袄的兜里,一手咔住壮男的脖颈往旁边带,膝盖顶在壮男的肚子上。
陈千歌做题正做的忘我,他们班一个男生火急火燎地进门张嘴喊:“陈千歌,靳子桀又在揍人啦!”
“又是哪个冤种把霸王龙桀哥给惹了啊?”任驰听完笑着说。
陈千歌做题的手一顿,心里飞速冒出一句:靳子桀揍人喊我干什么?去喊老师啊。但边想着还是起身了,把搭在课椅上的长袄套在身上走出门去。
班里的人都架不住看热闹的习性,陈千歌前脚刚走,后脚一堆人就跟了上来,围堵在开水房的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圈。
陈千歌个高,没有特意挤进去,他看到有个长得很壮的男生手里拿着他的水杯,正往里面接热水,男生右嘴角有一片很大的淤青,和旁边一脸桀骜抱手的靳子桀来说,男生的表情那叫一个恭顺。
“靳子桀。”陈千歌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声靳子桀的名字,靳子桀抱着的手立马放下来,侧头视线精准无疑地和陈千歌对上。
狠戾的眉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淡的冷酷脸,靳子桀拨开人群走向陈千歌,问:“你怎么出来了?”
“有人跟我说你在揍人,”陈千歌说,“怎么了这是,谁又把你惹着了?”
周围的学生听到两个少年异常平和的对话,纷纷把眼神投到他俩身上。
“那傻逼,”靳子桀指了指身后接水的壮男,“他插队。”
陈千歌偏头,看见壮男也从学生人群当中挤出来,双手捧着他的水杯,然后.....给了靳子桀。
随后他听到壮男说:“爷爷,您的水。”
陈千歌双眼倏地瞪大,画面太过于诙谐,有点想笑。
靳子桀接过水杯,挥手,“以后干什么事情都不要插队,懂?”
“知道了知道了。”壮男点头哈腰。
“牛逼啊,”陈千歌嗓音都打转儿了,“你直接狂到都让别人喊你爷爷了?我操,你这辈分直接升了一级!”
“恶人就得治。”靳子桀没管众多视线,挤开人群揽住陈千歌的肩往教室走,莫名地笑了声。
“你笑什么?”陈千歌问。
“我在笑把你喊过来的那个人。”靳子桀说,“我们班的?”
“对,我们班的。我觉得他挺搞笑,你揍人喊我干啥啊,去喊老师呗,”陈千歌说,“整得我像老师似的。”
靳子桀发现陈千歌跟他没在同一个频道上,说,“估计上次占座的事儿他知道你能拦住我,就来喊你了。”
“哦,这么说好像也是,”陈千歌点点头,“不过我过去你已经没打那个男生了啊,自控力挺强。”
“那傻逼是小趴菜,”靳子桀轻蔑地嘲讽,“别看他一身蛮肉,实际上屁用都没有,这种揍起来没意思。”
“靳子桀,你现在是越来越装逼了啊。”陈千歌笑着说。
“哎,人以群分,跟bking待在一起,难免会受影响。”靳子桀说。
“滚。”陈千歌把靳子桀的手给抖了下去。
热水是接到了,还是靳子桀揍了一顿人才接到热水的,但陈千歌就是不想吃药。
靳子桀发现在生病这件事情上陈千歌轴的不行,跟头犟驴似的,说不打针就不打针,说不想吃药就不想吃药,跟他妈三岁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吃药你的烧就退了,烧退了你的头就不会疼了,你刷题就有精神了!”靳子桀尝试着给他讲道理。
任驰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横在陈千歌和靳子桀课桌中间摊开的药丸,还有一杯正在冒着热气腾腾的热水。
两人一个满脸无奈,一个满脸抗拒。
“苦啊....”陈千歌皱眉闭眼。
“那就吃糖。”靳子桀说。
“我没糖。”陈千歌说。
“我去买,”靳子桀叹了口气,“买完糖我要看到你把药吃完,行不行?”
“行啊,你把糖买回来我就吃药。”陈千歌睁开眼,看着靳子桀。
“哎,桀哥这哄小孩儿啊完全是。”任驰插了句嘴。
靳子桀点点头,说做就做,抄起长袄就打开后门走了出去,长腿迈的非常之快,陈千歌还以为这人开玩笑呢,哽在喉咙里的话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时,靳子桀人影都没了。
“陈哥,你不会是诓桀哥的吧?”任驰问陈千歌。
“我是那种无赖?”陈千歌在任驰的眼皮子底下,手指捻起白色的小药丸一颗一颗地喂进嘴里。
这不得不又提一嘴小时候生病老妈喂他吃药的事儿了,怕药苦要吃糖是大部分小孩儿会有的习惯,陈千歌也不例外,所以每回吃药,老妈都会给他备上一颗糖在旁边。
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到他长大,虽然很少生病,他也庆幸自己很少生病,不然都这么大了吃药还要吃糖的习惯未免是有点惹人笑话。
但他没想到靳子桀脱口而出的买糖还真的应了行动,他是开玩笑靳子桀倒挺认真,陈千歌在心中给靳子桀下了个定义,这人一定是个行动派。
任驰看陈千歌吃药吃的是挺艰难的,那满脸的痛苦面具啊,吃一颗陈千歌还要打个寒颤,任驰都害怕他一个起身把药全部给吐了。
靳子桀买糖的速度很快,打开后门进来时身上寒气扑面而来,寸头上的雪还没完全融化,他把袄子脱下来抖了抖雪,随后坐到位置上看见桌子上的药已经全没了,水也喝了一大半。
他挑了挑眉问:“吃了还是扔了?”
“操,老子不说,你自己问任驰。”陈千歌被靳子桀这不信任的话语弄得一阵蹿火。
“吃了桀哥,人陈哥吃了。”任驰笑着说。
靳子桀的手伸进长袄的兜里,随后修长的手指摊开,掌心里赫然几颗阿尔卑斯。
“那吃糖吧。”
陈千歌垂睫,抬手去拿糖时指尖触摸到靳子桀的掌心很冷。
他撕开阿尔卑斯的包装纸喂进嘴里,吃了一个携带冬天寒气的糖,糖是冷的,舌尖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