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愣了愣，郑重的说：“刚刚的事，谢谢你们。”他的声音清冽，很好听，与长相一样透着山泉水般的冷然。
程锦认真的道谢，杨又明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轻咳一声，“小事，不用谢。”
“路见不平还拔刀相助呢。”马强跟过来，搭在杨又明的肩膀上，“更何况咱们还是同学，嘿嘿，别客气啊。”
程锦闻言，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淡的笑容，眼神掠过徐蔚时停驻了一下。
这是杨又明第二次看程锦笑，可两次又有些不同。上回，客气居多，这次明显熟稔了几分。
他慢半拍的分别给徐蔚和程锦介绍：“这是我朋友，徐蔚。这是我同学，程锦。”
徐蔚咧开一口银牙，笑眯眯的招呼道：“嗨！你好啊，程锦。”
程锦有些意外，徐蔚是标准的外国人相貌，一开口却是地地道道的国内口音，他微微颔首，“你好。”
打完招呼，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程锦见杨又明没有要动脚步的想法，问：“你们要回家了吗？”
马强大大咧咧的说：“对，我们——”
“我们有点饿，准备去吃点烧烤再回去。”杨又明下意识截过马强的话头，硬生生拐了个弯儿，他看着程锦邀请道，“你也一起去吧。”
徐蔚的眼神在杨又明和程锦之间来回移动，古怪的眨了眨眼。
“不是，你饿了啊？”马强皱了皱眉，之前不是说回去了吗？他回去真的会挨揍的。
“嗯，”杨又名脸不红心不跳，“我饿了，难道你没饿？”
马强摸摸肚子，晚上带徐蔚去吃的小吃，在ktv又唱又跳几个小时，确实有点饿了。
唉，算了，舍命陪兄弟吧。马强心说。
“是有点饿了，”他帮腔道，“学霸，一起呗！”
刚刚才得了帮助，饶是程锦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只犹豫了一秒，就看着不远处停在树下的自行车说，“等我一分钟，我过去拿自行车。”
“嗯，”杨又明应了一声，“不急，我们等你。”
程锦推着他的那辆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车过来，“走吧。”
这条巷子出去，拐个弯儿正好有四五家家烧烤店开在一起。
马强一贯以杨又明马首是瞻，程锦也不会发表意见，徐蔚刚回国，还处于什么都好奇，什么都云里雾里的状态。杨又明也不问了，自已拿主意，挑了一家人多的店抬脚走过去。
天气还有些热，店里虽然开着大风扇，但是人多，有点闷。杨又明直接挑了外面露天的矮方桌。
矮桌也就四五十公分高，配的凳子也是小方凳。
马强低着头在给他妈发消息，申请晚归一个小时，好说歹说，他妈给了半个小时，他余光随意瞥了一眼就撅着屁股往下坐。
“坐哪儿呢！”杨又明正好看到他坐歪了，拉了一把。
马强后知后觉的回头看一眼身后，“卧槽，差一点就坐了个狗吃屎。”
徐蔚哈哈笑了两声，目光又回到程锦脸上。他对程锦挺好奇的，一路上视线都有意无意的定格在他身上。
杨又明看了又不好当面提醒徐蔚，别老盯着人家看。挑位置的时候，就特意坐在他对面。
四个少年都上了一米八，硬是把一个方桌围得满满当当，显得有些局促。老板娘拿菜单过来的时候看到，说要给他们再凑个桌子拼一下。
话还没说完，隔壁桌又喊起来，“老板，再来五串土豆，十串韭菜，三十串羊肉！”
老板娘转过头应了一声，又笑着对他们说：“你们等我一下，没想到今晚人这么多，桌子少放了，我去杂物间拿。”
“别，算了。”杨又明看老板娘忙得脚不沾地，额头鼻尖上都挂着汗珠，连忙阻止道，“也没多挤，将就一下就行了。”
“对，不用那么麻烦。”马强说。
“行，你们不觉得挤就行。”老板娘也没强求，她确实太忙了。
没等两分钟，点的烤串陆陆续续开始上桌，四瓶冰啤酒也送了过来。
杨又明顺手把瓶盖打开，递给三人，推到程锦面前时，他拦了一下。
“抱歉，我不喝酒。”
“啤酒也不喝吗？”杨又明意外的挑了挑眉，他认识的男孩子，连啤酒都不沾的，程锦是唯一一个。他自已从小参加宴会，除了白的不喝，香槟、红酒这些只要不醉到出洋相，杨又琛从来不管。
“不喝。”程锦神情冷淡又坚定的摇摇头。
“你是对酒精过敏吗？”徐蔚问道。
程锦垂下眼脸，睫毛覆下一层阴影，他抿了抿唇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大家都当他默认了，马强可惜的啧了一声，摇头晃脑道：“冰啤配烧烤特别特别爽，真可惜你体会不到，兄弟，你太惨了。”
程锦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吃你的吧，”杨又明塞了一把签子到马强手里，“你不是急着回去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妈说给我半个小时，要再不回去就让我今晚睡大马路。”马强悲愤的咬了一大口肉串，“要是她真不让我进家门，我就睡你家去。”
杨又明哼笑一声，“行。”
“跟我去酒店吧，我住的套间挺大的，随便睡，正好我无聊。”徐蔚看起来还有点兴奋。
“我怎么觉得你巴不得我回不去呢？”
闻言几个人都哈哈笑起来，程锦安静的坐在一旁，似乎也被这笑声感染，垂下清清冷冷的眉眼，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程锦吃东西不算秀气，但就是比旁人看起来赏心悦目。他微微偏头，牙齿咬着铁签上的烤肉，手一拉，利索又漂亮。
唇瓣沾染了一点油光，衬得薄红的嘴唇特别好看，整个人好像从隔绝的玻璃罩中分离出烟火气来。
杨又明盯着程锦微微有些出神，见他只拿面前的烤串，不动声色的将几个铁盘里的烤串换了换。
马强问程锦，“学霸，你不跟我们去青山，是因为要在ktv兼职吗？”
程锦“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解释道：“我假期都在那儿兼职。”
“误会你了，”马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们玩儿，找的借口呢。”
程锦诧异的抬起头，过了片刻说：“你们都很好。”
杨又明被很多人夸过，各种漂亮的形容词，但这最不值得一提的“很好”两个字，却让他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抬起头的时候，对面的徐蔚正一脸兴味的盯着他看。
“看我干嘛？”
徐蔚眼珠子一转，笑着说：“没干嘛，来喝一杯。”说着就举起啤酒瓶要跟他碰。
杨又明挑挑眉，没再追问，举起酒瓶碰了上去。
吃完夜宵，程锦要去结账，杨又明及时按住他的肩膀，“我来，我叫你吃饭，完了你结账，这叫什么事儿啊。”
程锦张了张嘴，想说‘就当是我感谢你们’，又感觉这话好像他急着两清似的，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想着下次再找机会吧。
这条巷子不算偏，但有点晚了，进来的出租车少，得往前走一段，到三叉路口打车。
程锦推着自行车陪他们三个站在路口等出租车。
杨又明看了一眼手机，对程锦说：“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没事，出租车应该就要来了。”程锦摇摇头，眼睛专注的看着车水马龙的路口，长而浓密的睫毛划拉出漂亮的弧度。
“来了！”马强招手，“出租车来了！”
出租车速度减缓，停在他们面前。
杨又明回过神，对徐蔚说：“你坐前面，我和马强先送你。”
徐蔚无所谓的笑了笑，拉开副驾驶，“行。”
上了车，杨又明身体往前探，转过头去看程锦，跟他挥手，“再见。”
程锦扶着自行车，猎猎的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轻微晃动，宽大的白t恤向后鼓，勾勒出一半窄细的腰身，显得格外单薄。
杨又明隔着夜色看他，恍惚中，眼前的少年和那天晚上形单影只走在校园里的背影重合。
随着汽车发动，伴随呼啸的风声，杨又明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唇型应该是“再见”两个字。
一旁广告牌闪烁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渡上了一层忽明忽暗的光圈，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最后变成一个点，融进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