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闯瞥着秦韩，有气无力地说：“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的手可比你的嘴干净。”
江闯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说：“我的喉咙都要喷火了。”
秦韩从身上掏出一包烟在江闯面前晃晃，故意问：“抽吗？”
江闯顺势去拿，被秦韩反手朝手背打了一巴掌，还不忘瞪着眼睛骂一句：“你他妈是不是想升仙。”
江闯哼了一声，像是在笑。
不过这声笑更像是挑衅，秦韩举起拳头又骂：“笑什么笑，刚活过来就又想挨打了吗？”
江闯用仅有的力气抓着秦韩的衣领一把拽过来，大概以为江闯真想干一架，秦韩姿势都摆好了，却突然被江闯一整个抱住，几秒后又被江闯拍了拍后背。
“谢谢。”
这个词在江闯目前为止的人生生涯中，大概是第一次出现。
秦韩也像江闯那样哼了一声，然后锤了下江闯的肩膀，动作不轻不重。
不过本来还算是比较“温馨”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画风又开始变了。
“水还喝不喝了？”
“给我找个吸管我自己喝。”
“我他妈哪去给你找吸管，接尿袋的管要不要？”
“行啊，等你老了快嗝屁了我也把你的氧气管换成尿袋管。”
门外的时乐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
病房门本来就没关上，是虚掩着的，时乐动静太大整个人朝门上扑，就这么直直地撞进来了。
三目相对，最尴尬的还是时乐。
江闯的眼睛终于露出了完整的瞳孔，精神状态明显就好多了，不过也只持续了几秒，又继续有气无力地靠着。
看到时乐后，秦韩意外地没有露出昨天那样凶恶的眼神，稍微平和了一点，但也没有特别友好。
江闯挺了挺胸，朝旁边摆摆手说：“秦公公，你可以退下了。”
秦韩瞪着要吃人的眼睛，手里的一次性纸杯都被他给捏烂了，直到江闯按着氧气管故意猛吸了几口气，秦韩才揣着一腔的怒火出去，还把门砸得哐哐响。
时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睛都不知道看哪了。
“我之前失忆是装的。”
时乐一愣，有点惊讶，但也不是很惊讶，反问一句：“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个？”
“因为现在跟你说的话，你才不会生气。”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不会生气？”
江闯按着氧气管，又要故技重施。
这回时乐不会如了江闯的意，立刻转过身去当做没看见。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想的，那么低劣的谎都没有拆穿，反而蒙在鼓里这么久，他自己都要把自己当成个笑话了。
过了一会儿时乐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转头发现江闯一只脚都踩到了地上。
“你怎么下床了！”时乐没想太多，赶快冲过去扶。
时乐的手刚伸过来就被江闯飞快地抓住，生怕慢一点时乐就要后悔。
紧紧抓住了手，江闯就不愿意放开了。
时乐下意识地看向江闯，因为身高差和距离，还得抬头才能看到江闯的眼睛。
现在时乐越来越觉得和江闯对视简直要命，莫名其妙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大概是因为江闯看他时眼睛里的爱意从来不掩饰，而时乐又受不了这样的明目张胆。
时乐飞快地把手抽出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说道：“你都已经没事了，我得回学校去上课。”
“医生说我明天就能出院了，等我一起嘛~”
一米八的大男人撒娇更要命，时乐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
“谁要等你……”时乐冲到门前突然停下来，别别扭扭地说了句，“那个……谢谢了。”
“乐乐——！”
说完之后时乐就飞快离开，还听到身后江闯撕心裂肺地喊他名字。
虽然提前请好了假，时乐还是没回家，直接去了学校。
“时乐，你回来了？”徐开元追上来问，“江闯没死吧？”
时乐无奈地笑了笑：“你好好说话啦，他没事了，这次应该谢谢他的。”徐开元撇撇嘴：“是该谢谢他，那等他回学校我就勉为其难跟他道个谢。”
“这才对嘛，欸对了，陈世凡脸上的伤是不是昨天被秦韩打的？”
“是被那个秦韩打的，陈世凡说是他发微信让江闯来接你，”徐开元不自然地抓了抓脖子，“昨天陈世凡还跟我哭来着。”
“啊？被秦韩给揍哭了？”
“不是，他是内疚不该让江闯来，他也不知道江闯发烧了，昨天从医院出来后就一直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衣服都给我搞脏了。”
时乐张着嘴一副惊诧的表情，他印象中的陈世凡也是拽得要命的，居然也会大哭，还是趴在徐开元身上哭的，否则怎么会把徐开元的衣服都弄湿了。
徐开元突然大喊一声：“陈世凡！站住——！”
陈世凡脸上贴了七八个创可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到时乐后还是招呼了一声：“嫂子好。”
这么久了时乐还是习惯不了这个称呼，听到之后依然一阵恶寒。
“嫂子，我江哥怎么样了？”
“没事了，后天就能出院。”
“那太好了，”陈世凡笑得扯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瞪着旁边的徐开元问，“叫我干什么？”
徐开元没好气地质问：“你昨晚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跑了！”
“要你管，我走不走还要跟你通报一声吗，再说我走之前不是给你开了房的吗？”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开个双人房，你知不知道前台的服务员看我那表情跟看变态一样！”
“我又不是真要跟你睡，再说那家酒店就剩一间双人房，我不开那间还能开什么，你不想睡就在大马路边跟狗挤一挤！”
“你——！”徐开元吵不过，被噎住了。
时乐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劝吧，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不劝吧，周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好像越来越多了……
不过在人更多之前，徐开元和陈世凡已经各自朝对方露出鼻孔哼一声，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时乐在原地回味了一下，怎么莫名有种“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感觉呢，是哪里出错了吗……
下午时乐收到江闯的微信，居然发了好几张在医院的自拍照，各种角度各种场景，有一张甚至背景还是马桶。
但是不得不说，有些人就算穿病号服拍照也好看，而有些人穿病号服就只能是病人……
时乐很想把江闯拉黑删除，但是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控制住的，几次三番下来居然也没有这么做。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时乐在学校图书馆看了一会儿书，踩着点去坐最后一班公交车，等车的时候看到了也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徐开元。
本来时乐是想喊住徐开元的，但是看到徐开元并没有走过来，反而在马上对面顺着另一条路一直走。
时乐觉得徐开元的状态不太对劲，赶忙跟着去，没走多久居然发现徐开元进了一家酒吧。
时乐震惊到下巴都要掉地上，他知道徐开元会喝酒，毕竟以前也参加过各种聚会和联谊，但是一个人来酒吧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徐开元从来不会单独跟他一起喝酒。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晚上，酒吧里气氛不是太好，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
徐开元在角落里点了一打啤酒，一瓶一瓶的喝了个底朝天，没多久就神志不清了。
“开元，你别喝了，”时乐走过去扒着徐开元的肩膀猛晃，“你怎么回事啊，遇到什么事了？”
“时乐？”徐开元醉醺醺地撑起脑袋，“不对，幻觉……”
“行了，快跟我回家去，再喝要出问题了。”
时乐把徐开元提溜起来，但是力气欠佳，徐开元那么大一坨根本拖不动。
“出问题……”徐开元重复着这句话，“出问题……啊，对，早就出问题了……”
“你先趴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醒醒酒。”
时乐正要去找柜台的调酒师要白开水，突然就被徐开元一把抓住，力道太大差点把桌子都给掀翻。
“为什么就非得是江闯啊？”徐开元痛心疾首地说着酒话，“我到底哪里不行了，输给你喜欢的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怎么还会输给你的情敌啊……”
时乐愣得眼睛都不会眨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一丁点都听不出来。
“我家这么好的大白菜，我自己吃不了，也不能让猪给拱了啊……”
徐开元突然趴在桌上放声大哭，酒吧里还没有音乐，本来也不算大，全都是一个男人雄伟但又凄怨的哭声。
时乐坐了好久，也没去劝，直到徐开元哭累了，时乐才伸手轻轻拍了下徐开元的肩膀。
还不知道这时候的徐开元有没有清醒一点，不过看他悠悠抬头的样子，应该还是烂醉的。
“天底下那么多大白菜呢，肯定有最适合你的那一颗。”
“去哪挖？”
时乐笑了一声，拍拍徐开元鸡窝似的头顶说：“嗯——说不定你早就已经挖到啦，只不过可能你以为他是娃娃菜。”
徐开元眼睛都睁不开，傻笑了一下，然后嘭地一声把额头撞向桌面，醉到晕过去。
时乐抓了抓徐开元的头发，抿了嘴笑得有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