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摁亮了床头的一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
裴以北裹着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我现磨的……白开水,听我从头到尾讲完了昨天搬家的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还是我误会搬家师傅了。”她喃喃地念叨着。
我摇摇头,翻看着手机里的账户余额,随口感叹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你说什么?”裴以北不解地问。
“哦!”我回过神来,反问她,“你说了什么来着?”
“我说,听你这么讲下来,我倒是误会搬家师傅了,我都准备好起诉他了来着。”
我耸耸肩,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转而说,“所以啊,我们成功一起浪费掉了20分钟的生命。”
“也不算浪费啦,喏,你看现在——”她朝窗户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天刚蒙蒙亮,我们一起窝在小公寓的沙发里聊着天,还喝着热腾腾的……白开水,挺有氛围的。”
我歪了歪头,皱起眉,没想到她还是个乐观主义者。
这不就正好碰上我的专业领域了吗?
我霎时间心生一计,还从来没有哪个人,能逃得过我虚无主义的洗脑!
“你真这么想吗?快十二月了吧,又下着雨,外面肯定很冷。天很快就要大亮了,到时候我们就得为了能吃上一口热饭,哆哆嗦嗦地出门打工,我真不知道这样人生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突然……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裴以北慌乱地抬起一边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拍拍我的肩,但由于不知所措而没有落下,我十分知趣地凑过去,用肩膀去拍她的手。
我微微仰起头,用力嗅了嗅鼻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就在十二个小时之前,我不仅失去了一个朋友,还得了肠胃炎,更重要的是,我失去了两千块钱,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听到最后八个字,她才忽然反应过来,扬起手朝我肩上重重捶了一拳。
“嗷——”
我缩起肩膀怪叫了一声,尽管她压根儿没多少力气。
“我还以为你真的想不开了呢!知不知道我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你也太不禁吓了,要不我以后多吓吓你,心理学上说,反复的刺激能够提高被试者的心理阈值。”
她又扬手要打我,我缩进沙发角落里,抢过了她腿上的毯子,举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冲她咯咯笑。
“说真的,”她对着被我举起来的毯子做出了敲门的动作,沉声说,“你要是真的缺钱,我可以帮上一点忙的。虽然我也没多少钱,但填饱肚子是不成问题的。”
“裴以北!”我唰地一下放下毯子,抓住她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腕,用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气势说,“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借别给人钱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从来没有借给别人钱过呢。”
我垂下手撑在沙发上,身体往前倾凑近她,半开玩笑地问,“这么说我是你例外喽?”
“算……是吧。”她低头思索了一下,两颊染上浅浅的红晕,反问我,“那你呢?你会骗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靠谱地说,“我想应该、大概、八成……不会吧。”
“那还是不借了,工作比较靠谱。”她转过身,把水杯放回茶几上,又把笔记本电脑端回膝盖上,打开了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word文档。
但凡再晚三秒,她都会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所以我当机立断,替她合上了电脑。
“晚两个小时再开始工作,地球又不是就不转了,补个觉吧!”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了一句,“一起。”
“那行吧,十点还有个会,我稍微打个盹儿。”她放下电脑,顺着沙发扶手往下滑,把毯子拽了回去。
见我还坐在沙发另一边,没有挪窝的意思,她伸长腿,踢了踢我的脚——不得不说她的腿真长,问,“你怎么还不回床上,不是你说要睡觉的吗?”
“沙发睡着多难受,一不小心还会落枕,一起去床上睡呗。”我顺手抓住她的脚腕,边扯边说,“我们俩这么瘦,一米五的床完全够睡!”
裴以北挣扎了两下,我没使劲,她就轻易把脚腕抽了出去,缩进了小毯子里。
“你自己赶紧去睡吧,跟你睡一起,我还怕你把病气过给我呢。”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相当认真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病气啊,我这又不是流行性感冒,大肠杆菌还能从我肠胃跑到你肠胃里吗!”
我不服气地争辩了两句,她没再回我,只朝我挥了挥手。
看她一副铁了心装睡的模样,我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跳到了地上,三两步就跑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我又不是什么年纪大不洗澡的脏男人!”
我边掖被子边咕哝了一句,没想到裴以北竟然回话了——“快点睡觉”。她惜字如金地说完,又不吭声了。
于是,我就这么躲过了她备忘录上第三条的审问。
只是裴以北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到床上来睡呢?我琢磨不明白。我朝床单拍了两下,明明就很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