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用力推开隔间的门。
门扇一开, 本就浓烈的气味，再次争先恐后扑了出来！
其复杂作呕的气息，就算是公|安都忍不住掩鼻拧眉。
松田阵平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身旁两人。
发现门开了以后, 神上星流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就转开了脸。
倒是那个黑发少年看得很仔细, 不仅凝神细瞅, 还向前走了两步。
松田阵平：……
这小鬼是嗅觉失灵了吗？
就算没了嗅觉, 应该也有眼睛吧？
看到一具女尸埋头倒在满地红色呕吐物中, 这番具有冲击力的场景，不退反进？
相比之下，连连后退三步的神上星流，倒是正常人的反应了……
这两个, 到底谁是教主, 谁是DK啊！
松田阵平一阵无语, 还是要尽职尽责拦下还想往前的少年：“再向前, 就踩进呕吐物里了。算你破坏杀人现场哦。”
“那就算了, 站在这里也能看清。”
黑发少年无可无不可，就是视线焦点还落在女尸身上。
松田阵平真的想不通，这样一幅地狱绘图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传说中描绘死者腐烂过程的《九相图》, 其恶心程度也不过如此吧。
还是说, 少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夏油杰没察觉旁边警官扫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他只是在尽心尽力地履职尽责, 用自己这双属于咒术师的眼睛，好好确认死者的死因——
主要也是现场太过混乱了。
呕吐物, 尸体, 血块, 全部混在了一起。
为避免漏掉任何细节，夏油杰不得不看得比以往更仔细。
看了半天，确定没再提漏掉任何一处以后，夏油杰才收回眼，后知后觉干呕一声。
松田阵平：“……”
“哇！夏油少年你没事吧？！”神上星流语调夸张地跑过来，上下挥臂，“看不下去就别看了嘛，又没人拿|枪|逼你！”
“呼——没事！”夏油杰长吐一口气，撑住额头，半垂着眼，“至少确认了……”
没有咒力残秽，不是咒灵做的。
“确认了什么？”松田阵平冷不丁问。
眼见这位警官打量夏油杰的眼神，从关怀变成狐疑，神上星流好心帮了一把在校高中生：“确认不是怪物杀的人！”
“哈？”
“？”
松田阵平和夏油杰俱是一愣。
尤其是夏油杰，不明白神上星流为什么冒着让普通人知道咒灵的风险，居然实话实说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明白了为什么——
那名敏锐的警|官看夏油杰的眼神，已然从怀疑变成了“看笨蛋”！
夏油杰：“……”
痛苦面具。
还不能解释。
痛苦加深。
神上星流还竖起手掌，用谁都能听得见的悄悄话，对松田阵平道：“小孩子嘛，中二病。麻烦松田警官，谅解一下吧。”
夏油杰：“……”
松田阵平：“……第一次见这样的中二病。”
为了验证自己的幻想，居然能强忍呕意，在这么恶臭的环境下，强撑着看了半晌。
松田阵平拍拍黑发少年的肩，真心实意建议道：“你以后可以考虑一下考警校。”
这么好的刑警苗子，可不能浪费了，当然要上交给国家！
夏油杰浑身僵硬，恨不能当场消失。
结果他刚抬起脚，就被神上星流拉住。
这一次，金发青年是真的趁松田阵平不注意，悄悄对夏油杰道：“帮个忙，引开松田警官注意。”
“？”
“我真的很好奇，这位小姐是怎么死的。”
“？？？”
松田阵平已经转回脸来。
身体比思维快上一步。
夏油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放出了一只四级咒灵，冲向了女尸隔壁的某间隔间。
“砰！”
“什么人？！”
刚刚转回脸的松田阵平立刻扭头，冲向噪声传来的隔间。
夏油杰这才看向神上星流：“你……”
聆听。
亡者低语。
倾听。
死者哭诉。
灰色在世界蔓延，时钟在此刻静止。
无论是奔跑的松田阵平，疑惑看过来的夏油杰，亦或者是外面听到动静探头进来的佐藤美和子，他们都静止在了原地。
整个空间一片死寂。
唯有神上星流鲜活如初。
无数细密凄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密密嘈嘈，犹如无数甲虫的壳在互相摩擦挤压。
“嗯嗯……原来是这样……”神上星流侧耳听着无人能听到的语言，连连点头，并在最后煞有介事地点评道，“那你死的真是太惨了，还不如见血封喉呢！”
亡灵在诉说完自己的死亡后，便重新归于寂静。
神上星流打了个响指。
“啪！”
卫生间内的白炽灯闪了闪，一明一暗间，夏油杰猛地回神：“你……”
你什么来着？
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嗯？”神上星流背着手，歪着头，满脸疑惑，“有什么事吗？”
“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那边刚刚打开隔间的松田阵平，回头问他们。
“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听到了撞门声？”佐藤美和子探出一个脑袋。
“没有哦。”
“没有。”
神上星流和夏油杰同时摇头，又同时点头：
“确实有声音，松田警官去看了。”
“可惜呢，什么也没发现。”
“不会是厕所里有什么东西坏掉，砸下来了吧？”佐藤美和子走了进来，环顾四周。
松田阵平也走回来，摇头道：“我没看到。”
他忽然抬臂，隔着衬衫衣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你们有没有觉得，突然有点冷？”
神上星流还是摇头。
夏油杰微微皱起眉，沉默不语。
佐藤美和子一无所觉，嘲笑道：“让你耍帅，穿这么薄。”
松田阵平挠挠头，嘀咕了一句：“先前可没觉得。”
“因为你身上的酒气散去了吧！”神上星流凑过来，一本正经解释，“先前有酒精护体，热气上头才不觉得。现在酒气散去，反而冷了。”
“……好吧，听上去有几分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
夏油杰眼睁睁看着，神上星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把公安都给忽悠瘸了。
明明是神上星流用了什么术式！
但是，夏油杰还是看不出神上星流的术式到底是什么。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认知中的时间缺少了一小块，就跟上次与神上星流时交谈的感受一样——在夏油杰有知觉的时候，真实世界里的时间已经比夏油杰感知中的过去更久。
不是加速时间的，也不是催眠，那会是什么样的术式，有这种效果？
“嗯？杰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神上星流的紫瞳朝这边看了过来。
“没什么。”夏油杰答完，才后知后觉发现，“为什么突然就喊我的名字了……”
在本国礼仪中，只有关系足够亲密才能直呼其名，夏油杰不觉得以自己和神上星流才见过两面的程度，就能到这一步。
如果是以前，夏油杰的反应绝对比现在大得多。之所以现在还算平静，主要还是被五条悟折磨过一轮，有了抗性……
夏油杰拒绝再想下去，而这时候神上星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亲切呀，况且我们都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呼唤姓名也没什么吧！”
夏油杰：“……”
等等！
什么关系你说清楚啊！
明明只是互换手机号和互相关注推特账号的关系吧！
为什么被你说得，仿佛很有什么关系一样！
旁边两个便衣警|察已经把脸转了过来，一个比一个脸上写满惊讶，其中那个卷发男人嘴里刚叼住的香烟都掉了下来：“未成年……是犯法的吧？”
夏油杰头皮发麻，赶紧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普通熟人！”
都是神上星流说话方式不清不楚，才引起了误解！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弯腰重新捡起香烟。
佐藤美和子也长舒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其他人，我还不信。但考虑到是他，就觉得很正常了。”
“唔？”神上星流指着自己，一歪脑袋，“你们是在夸我么？”
其他三人：“……”
松田阵平：“别装可爱。”
佐藤美和子：“想揍人了。”
夏油杰已经撇开脸，心累地叹了口气。
结果到最后，松田阵平也没能成功跟神上星流单独谈话。
因为就在松田阵平表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神上星流冷不丁开口：“我知道A小姐是什么死的了。”
“什么？！”那个时候，佐藤美和子还没走远，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现在才说？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吸引了其他警|察的注意。
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一脸严肃：“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目暮警官。”佐藤美和子向男子敬礼，“这位先生说，他知道死者的死因。”
“哦？”短须男子面露惊讶，上下扫视神上星流，“这位小哥能仔细说说吗？”
“当然。”神上星流璀然一笑，原本有些昏暗的角落，都被他这个笑容点亮，仿佛有一轮圆月在发光，“我们回大堂说罢。”
大堂里还有不少人，甚至有几个富家千金在跟一名便衣警察吵架，说他们是在限制她们的人身自由。
但是一听说神上星流知道凶手是谁，这些人便停下了自己当前的交谈，纷纷围了过来。
眼见该来的人都来了，神上星流满意收回视线，对候在面前的几名警察说道：“其实从今晚一开始，A小姐就说她的胃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