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做完一张真题试卷,抬头扭了下脖颈放松间,一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徐秋白回来了。
由于自杀的事情,在班里传了开,现在也没人愿意跟他同桌,班主任看王小妮旁边的座位空了,就将其安排在了她旁边。
余真见王小妮跟徐秋白有说有笑的,顿时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但也说不上来啥感觉。
靳迟注意到他失落的表情,故意煽风点火,酸溜溜的说,“你的位置,要给人代替了。”
余真没理他,继续闷头写着字。
下节是体育课,要垫排球,男生跟女生是分开一起组队的。
往常他都是跟徐秋白一组的,如今两人闹了矛盾,也不好在一起训练。
他捏着个球,不小心跟靳迟对上了视线。
靳迟走了过来,对着他笑。
少年的骨骼如拔地而起的白杨树,撑起高大的身子,显得身材强壮而又挺直,就连肌肉也是肉眼可见的线条分明。
“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啊?”
虽然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了过去,“嗯。”
“你要是向我说几句好话,我就跟你一组,怎么样?”
靳迟沉着嗓子,自以为是的找了个台阶给他下。
但没想余真拒绝了他,“没事,我自己一个人也能练。”
余真与他擦肩而过,朝对面的墙壁走了去,打算一人单打。
“切,假清高。”
他不再一副慵懒,松弛的样,将手中的球,随意地往角落里扔了去。
旁边的弟兄见他心情看起来有点不好,过来假惺惺的关切询问,“迟哥,咋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我帮你教训他去。”
靳迟抿着嘴角,毫无温度的吐着字眼:“滚。”
他出生高贵,自年幼起便就是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得风调雨顺,也不用看人脸色生活。因殷实的家境,从小到大,也都是大家争先恐后的巴结对象,但没想有一天,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他,竟然也会为了个低俗,养不熟的贱人,而感到烦乱。
余真垫着个球,往墙上拍去,啪的下回弹,球滚落在地。
他弯下腰,寻着轨迹去捡。
一只手,先比自己碰到了球。
敛起眼皮间,对上徐秋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刚上挑起的眼角,又耷拉了回去。
徐秋白弯着眸笑,染上几分纯良,一如从前,“余真,好久不见了。”
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瘦削的半边脸,“你的脸,不疼了吧。”
余真愣了愣,将他的手拍了开来,崩坏的情绪游离于四肢百骸,“没事。”
他伸手想拿走徐秋白手中的球,却又被对方捏紧。
“可是我有事。”
徐秋白冰冷低沉的话,像块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
余真脸色难堪,望着对方陌生又熟悉的脸,逐渐在清晰的视野中,变得扭曲。
只听到徐秋白嗡动着泛白的嘴唇,暗戳戳的自诩,懊恼道:“我真贱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跟你这种灾星做朋友,到头来把自己搞得这么糟糕。”
是后悔了吗?
余真低下头掰着手指,细想当初徐秋白之所以对他亲密贴近,也是因为自己成绩好,想要从中得到免费的学习指导罢了。他知道对方的有备而来,但由于自己很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情,也一直充耳不闻,从未拆穿过。
就算自己固然有错,对方也没理由这么责怪他。
余真攥了攥拳头,第一次对他加重了语气说话,“明知道我被陈嘉伟那些人盯上后,还找我做朋友的人,不是你吗?”
听完后,徐秋白不禁双目赤红,拽着他的领子逼近距离,轻吼道:“余真你这个麻烦精,我因为你,差点都死了!”
想起那十个巴掌的哑巴亏,余真更加窝火来气觉得不值得,把他扯在自己领口的手,卯足了劲,一根根扣开。
他不甘示弱,一吐为快,“哦?那又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打你,也没骂你!你自杀是因为我吗?凭什么找我算账!”
昔日好友变仇敌,余真与他对峙,也没再顾及什么情面,使劲推着对方的身体后,快速地拉开了距离,往旁边退去。
听到自杀那两个字,徐秋白被戳到痛处受了刺激,他疾步上前,应激性的扬起手,不顾场合地往余真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要重温一遍吗?被我用手把脸打肿的感觉!”
徐秋白眼神暗了下来,猛然拔高了音量,伴随着这一道清亮的响声,一下子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力。
他捂着脸,那发烫的灼烧感,让自己全身发麻,血液骤停。
果然还是越懂你的人,越知道刀子往哪里插,最疼最刺骨。
恍惚间,还没等他没了理智,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时,一个球一闪而过,从远处猛的扔了过来,砸在徐秋白的后颈上,制止了这场闹剧。
顺着方向瞥了过去,只见靳迟勾着眉梢,上扬着唇,轻笑了下,“不好意思,球打歪了,弄疼你了吗?徐秋白。”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玩意,很少会有人遇强则强,徐秋白当然也不例外,看靳迟把目光投了过来,他又默不作声了起来。
靳迟喜欢欺负这些弱者,但也讨厌他们挣脱开软弱的外表后,又一副装腔作势的样。
他朝徐秋白这个方向走来,对着耳边呵了声,“把球给我捡回来。”
徐秋白无奈,只好咬牙听其吩咐,将球从地上捡了起来,低眉顺眼的递到了对方手中。
靳迟用含着笑意的眸瞥他,接着不加掩饰,极其锋利的嘲讽着,“怎么,你爸妈钱没收够,让你又跑学校里来闹事,想多要点赔偿金吗?”
徐秋白牙间打颤,身体也跟着一起抖了起来,平日里靳迟这些混子最爱欺负人,其中一个极为争锋相对的对象就是余真,怎么如今还为其撑起了腰来。
他服软,不想重温那次置身地狱般的围攻斗殴,又将脑袋垂了下来,没了骨气的说道:“没有,对不起,碍着你的眼了。”
靳迟冷眼相对,那是再良好的修养,也抵挡不住骨子里生来的轻蔑与不屑,“当狗也得有当狗的样,这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
徐秋白煞白着一张脸忍气吞声,只能灰溜溜的选择了落荒而逃。
余真盯着眼前的这一幕,无所适从,他不明白靳迟为什么要给自己出头。
最近,变得越来越让人猜不透心思。
“以后别再这样了。”
余真并没有接受他的出手相救,就算靳迟这些人,突然某年某日良心发现自己做错了事,他也依旧不会原谅他们。
毕竟伤害永远都是不可逆的。
靳迟将球夹在臂弯中间,蹙了蹙眉,想像捏死蝼蚁一样,捏死眼前的人,“我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余真你少在那不知好歹。”
这种感觉虚妄又真实,让人生恨,又让人心痒。
刚刚解决了一个徐秋白,他又不想跟更缠人的靳迟杠上,只好舒缓了下语气,顺了对方的意,“随便你。”
这无所谓的态度,使其暴躁的情绪涌了上来,靳迟将球随手一扔,扳过他的肩膀,掐着手臂,往外走了去。
“你又要干什么?”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知道靳迟肯定又发了哪门子抽,想找个角落把自己揍一顿。
现在离下课时间,还有很远,四下都还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他被靳迟拽到了最近的洗手间,随着锁门的咔嚓声,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凉了半截。
靳迟将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此时在狭小安静的空间中,显得那样震耳欲聋。
以为是想用水声掩盖拳脚相对的殴打声,他干涩着一双眼,盯着对方怒意渐显的俊脸,视死如归道:“要打就打吧,你快点。”
余真煽了煽睫毛,无神的低下头,看向靳迟身后的那堵白墙。在这凌迟般难磨的过程中,那只挥到半空中的手,却始终没有成为沙包大的拳头,往他身上星星点点的砸去。
紧接着,靳迟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上他的下巴,将其狠狠地钳了起来,怒不可遏的问,“我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目中无人?”
他被靳迟的提问,有点噎住了嗓,说不出话来,但自己始终很执拗的,没有抬头看向对方一下。
“抬眼看我,余真。”
指间的力道更加重了起来,修剪圆滑的指甲在上面的皮肤,都留了个血印。
他被迫看向靳迟。
彼时沉重,急促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靳迟的眼,也跟着一起变得愈加炙热,猩红,衬着那眼神灰扑扑的,却又有点暗暗的晦涩。
这种充满热潮的神色,让他突发的想到了点什么,但又不太敢置信。
只听到靳迟,欲盖弥彰,坚定的说,“我以后不会再打你了。”
耳边传来恶魔似的低咒,靳迟接着出乎意料的疯狂道:“我想做点别的事情,就像那个男人,在你身上做过的一样。”
神经紧绷,破裂的厉害,他想躲避,挣脱开靳迟的圈禁,但又被对方的蛮力,压制的无法动弹。
像是被恶鬼缠身,他再次陷入绝望,想断了对方癫狂,肮脏的念想,不停地崩溃嘶吼道:“靳迟,你打我吧,你还不如把我打一顿,别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