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策看着眼前和睦的一幕,居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很想时间就暂停在这个时候。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张寒策不经意间,露出了淡薄的微笑。
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真心实意。
叶封华和林沧笑聊得很投机,毕竟他的脸给他在林沧笑心里加了很高的分,他说什么,林沧笑都会下意识认同。
即使知道这个人和徐妍妍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林沧笑也不想打破自己的幻想。
张寒策看着林沧笑的表情,深知他心里想的一切。
于是乎,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了。
只有叶封华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林先生是怎样一个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人。
他只是把这个人当一个第一次遇见的:投缘人。
林沧笑度过了这么多年来,最愉悦的一个下午,最后甚至高兴地去下厨,出乎意料地是,林沧笑的厨艺也很卓越。
叶封华尝了一口他煲的粥,他的手艺竟然和叶双有得一拼。
“哇,林叔,你煲的粥好好吃啊。”
“喜欢啊?喜欢的话,我每天中午让人送你们学校去。”
林沧笑是真的想这样做,而叶封华只是觉得这还是人家客气了。
“那可不行,我要和我同事去吃食堂的,我要是开小灶去了,他就没有吃饭搭子了。”
林沧笑这么多年就没有被几个人拒绝过,何况还是这么稀奇的理由。
“那我把你同事的午饭也包了去。”
林沧笑笑着打趣了一句,叶封华端着粥笑他:“要不要这么爽快啊,小心我答应之后告诉你,我有好多好多个同事。”
“嗯……那我得买好大一口锅呢。”
两人说说笑笑的,让空大的房子变得热闹起来。
张寒策瞧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交流,只是默默学习他们说话的方式,看得很认真。
说到学校的事情之后,叶封华饭碗一丢,将自己的教案交给了张寒策,“我都整理好了,麻烦你交给纪老师。”
“嗯,好,等下我让别人给你送学校去。”
“那我就放心多了。”
林沧笑见他手里拿着教案,询问道:“叶老师教初中语文的?”
叶封华点点头,补充道:“现在在带初一的学生。”
林沧笑眉心一动,“好巧啊,我儿子也是初一的学生了。”
叶封华一愣,没想到林沧笑看起来还蛮年轻的,孩子都上初一了啊,“那林叔你可真年轻啊。”
“哈哈哈哈,要是真年轻,会让你叫我叔?”
叶封华笑了笑,挠挠脸。
恕他直言,若是真的要论年龄的话,在座各位多少都得叫他一声老妖精。
林沧笑顺嘴就提了一句:“叶老师,你们不能在外给别人当私教吧?”
叶封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啊,这是不合规矩的。”
“那真是可惜了,我儿子是隔壁学校的,语文成绩一直不太理想,还想着给他找个私教老师,给他辅导一下,叶老师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推荐的?”
这又把叶封华给问倒了,他交际圈子很小,甚至在捡到叶双之前,都很少和人类接触,后来是为了在叶双眼里,不当无业游民,才去考了各种证书,成为了一名教师。
“呃......这个……我也是爱莫能助,我不太认识学校同事之外的人。”
林沧笑随即摆摆手,又说教道:“圈子太小可不行啊,要是遇到点什么麻烦,找个说句话、帮个忙的人都找不到。”
这对叶封华来说并不是什么事儿,反正他不是真正的人类,很多人类在乎的东西,他都不在乎。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感情和信任。
权势、物质、欲望,犹如浮云。
“我一个老师,哪里能和林叔这样做大事的人比呢,圈子小,烦心事儿也少一些。”
叶封华一向嘴比较甜,论哄人的时候,还是很会哄的,何况林沧笑对他有滤镜,他说什么,林沧笑都爱听。
这短短的一些对话,在叶封华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可张寒策只是喝了一口粥,抬头就和林沧笑对视了。
这一眼,张寒策装不懂,林沧笑装善良。
两匹狼,夹着一只羊,一只狼收敛着牙齿,却露出了冒着绿光的眼睛,另一只狼,不仅收着牙,连野心都一并藏了起来。
晚上,叶封华照例给叶双回了电话,询问了他们失踪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上面有人压着,没有立案,估计是不想让警方插手吧,因为没有出人命,我们也确实没有资格去管。”
而叶双因为他哥也是受害人之一,曾经提出过立案调查,却被上司严厉地驳回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老上司生气的模样,记得训斥他的语调。
老上司说:如果你立案调查了,才是真的害死你哥了。
确实,虽然他很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但敌人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为了阻挠他们插手,保不准会对叶封华下手。
他只能选择妥协。
“哥,你在那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叶封华趴在床上,白皙的脚在脚踝处磨蹭着,像是猫咪用尾巴尖尖拍床单一样。
“还可以啊,这里有个林叔,做饭手艺不错,和你有得一拼。”
叶双这个时候刚洗完澡,坐在床头看案卷,一边看一边顺着他的话说:“是吗?那你回家了,岂不是吃不惯我的手艺了?”
“怎么可能啊,十多年都没吃腻呢。”
“你说的林叔是谁,厨师吗?”
叶双只是随意问了一句,没想到,接下来叶封华说的话,险些让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不是厨师啊,是这里的主人,他叫林沧笑,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叔吧,长得可年轻,但孩子已经初一了。”
叶封华完全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谁,可叶双曾经接触过林沧笑,几乎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捏紧了手机。
但他听叶封华说话的语调很轻松,对方应该没有对叶封华怎么样。
如果他这个时候贸然告诉叶封华……说不定会吓到他。
于是叶双选择隐瞒这个事情,反倒是语气轻松地问道:“哦,这个林叔对你怎么样?过得惯吗?”
叶封华除了在一些会挨训的小事儿上隐瞒叶双,其他的事情是完全不瞒他。
“挺好的啊,比较亲和,慈眉善目的,过的话,自然是自己家习惯啊。”
叶封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有些担心,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现在状况不明,出去了也只会给叶双和张寒策添乱。
听他说还挺好,叶双勉强放心了一点,又叮嘱了叶封华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挂断之后,叶双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紧紧捏着手机。
他的直觉再次猛烈地告诉他,他哥绝对卷入了某些不知名的事情。
而他哥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就连叶双自己也无法看穿这个莫名其妙的局。
一种失控的痛苦,在叶双的脑子里叫嚣着,叶双叹息一声,双手掩面,感觉很累。
前所未有地累。
这个时候,他又开始庆幸:叶封华没有察觉到这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不然和他一样难受,却无可奈何。
叶双捂着脸,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他和林沧笑第一次见面,对方因为一些经济上的纠纷,被人控告蓄意谋杀。
叶双总觉得这案子和林沧笑脱不了干系。
可最后证据证明:林沧笑是无辜的。
林沧笑无罪释放的时候,还跟叶双亲昵地握了手。
叶双看人的直觉很准,他总疑心林沧笑和张寒策一样,都是非常危险的人。
至于是怎样的人,他接触太少,无法确定。
叶双苦恼地抓着头发,他竭力想让他哥哥躲开张寒策,叶封华也乖乖听话,保持距离,但为什么就是躲不掉呢?
现在还又多了一个林沧笑。
叶双深感苦恼,甚至萌生了一种想法:如果他辞掉工作,叶封华也辞掉工作,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城市,换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生活,会不会就......能处于一种安全的境地了?
叶双无力地将案卷放在床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到点休息,才掀开被子,躺了下去,脑子里还是一大堆糟心的事情。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事情,躲不掉了。
“叶老师,该换药了。”
叶封华刚刚挂了电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张寒策的声音,光是听听,他就已经开始疼了。
但是不能不换药……只好让张寒策进来了。
对方搬来椅子,坐在床尾,给剪刀消毒,剪开了叶封华腿上的绷带,给他消毒之后,查看了伤口愈合的情况。
“恢复得不错啊,挺好的,明天晚上应该就可以不用绑绷带了。”
张寒策看着已经愈合结痂的伤口,如实地感叹了一下叶封华的修复能力。
叶封华洋洋得意,那当然,他的身体好歹是半神呢。
张寒策给他换好了药,互道了晚安,才离开了他的房间。
出门,就看见林沧笑正站在窗边抽烟。
明显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