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司抬起头, 脸上喜笑颜开:“小无惨,你真的来看我啦?”他向后退了一点,以便扫视鬼舞辻无惨的衣着:[西洋的衣服太帅了!不过主要还是因为穿的人是小无惨,超级帅气!]

  清司吊在鬼舞辻无惨身上, “青色彼岸花”淡淡的香气从他的毛孔中溢出, 将二人笼罩。

  鬼舞辻无惨几番犹豫,最终还是伸出手,僵直着手臂环住了清司的脊背。

  红漆拱桥横跨在河流上方, 桥上人来人往。每一个从桥上经过的人, 都会抬头看他们几眼, 以为这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是喝多了酒的醉汉。

  现在临近新年, 花街内的近百家茶屋早早地挂上了红灯笼。灯笼中跃动的火光映衬在水面上, 倒影摇曳起伏。

  除了捕食的时候, 近千年来,鬼舞辻无惨从未和任何生灵如此靠近。因为“青色彼岸花”的影响,清司体温高于其他鬼, 体温穿透了层层衣物, 抵达鬼舞辻无惨的皮肤上。

  一辆停在路边的福特车揿动喇叭, 发出“滴滴”两声鸣响。

  鬼舞辻无惨咳嗽一声,摁着清司的肩膀,推着他朝福特车走过去:“我已经让‘上弦之陆’篡改了吉原所有常住者的记忆。从今天起, 你的名字是‘清桃’。”

  “清桃?这似乎是个……女生的名字?”

  清司听见“清桃”这个名字时心中闪过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试探性地问道。

  鬼舞辻无惨双眼藏在帽檐下方, 在暧昧不清的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清桃’是因为参加父母的葬礼而暂时离开吉原的时任屋花魁, 在明天太阳升起时,将返回这条街道。”

  “花、花魁?”

  清司脑袋里一片空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他在心里朝八岐大蛇大吼:〖鬼舞辻无惨不光自己是个异装癖,他还要把其他人拖下水!!我不干了!〗

  清司脚上穿着木屐,河边的路面对他而言有些湿滑。在清司和鬼舞辻无惨走到老款福特车旁时,司机从驾驶座上跨了下来,帮二人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司机是猗窝座。他换了样貌,浑身的靛青色刺青消失了,变成一张正常人类的面容。猗窝座现在是一个相貌清秀、留着黑色短发的人类青年,有一双澄澈的浅蓝色眼睛。

  猗窝座五官并未改变,因此清司一眼就认出了他,亲切地呼唤道:“小猗!”

  猗窝座扶着清司的手臂将他送上车后座,他缄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在清司身后,鬼舞辻无惨也踩上了踏板,他谨慎地四处张望,似乎在警惕潜伏的威胁。

  车上弥漫着皮革擦洗剂的气味,擦洗剂中似乎掺杂着某种特殊成分,遮掩了鬼的气息。

  鬼舞辻无惨越过清司关紧了半敞的车窗,他的手撑在清司脸侧,皮肤苍白,手指细长有力。清司略微侧过脸,闻到了他衣服上暖融融的香味。

  “在那之前,我要带你去见‘上弦之陆’,名叫堕姬和妓夫太郎的双生子。他们是吉原的掌控者,有‘上弦之陆’的帮助,你至少不会被鬼杀队的‘柱’一举击杀。”

  猗窝座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嗡嗡嗡的响声:“无惨大人,‘柱’已经怀疑他们了?”

  “对。”鬼舞辻无惨提到这件事,脸上立即浮起一片阴霾,危险地眯着眼睛:“堕姬一向粗枝大叶,妓夫太郎竟然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异常,是我太纵容你们‘上弦’了。”

  猗窝座闻言噤声,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

  .

  “这就是京极屋,‘上弦之陆’所在的地方。”猗窝座将车停在一件造型古朴气派的茶屋外,说道。

  鬼舞辻无惨打开了车门,在他们走下汽车的一瞬间,清司和鬼舞辻无惨出现在了京极屋内

  部,面前就是一扇画着浮世绘的纸门,榉木地面被擦得光可鉴人。

  拉门尚未被打开,清司就听见了从门后传出来的说话声。

  “我让你收拾房间,你哭什么?大喊大叫的,吵死了!!”

  说话者是一个嗓音又甜又脆的女声,但因为说话的人怒火滔天,声音变得十分尖锐。

  鬼舞辻无惨拉开了纸门,只见房间内一片混乱,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美丽女子正站在凌乱的和室内,用手死死揪着一个小女孩的耳朵,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在女子身后,几名年幼的童婢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不敢随意说话。

  【[堕姬],十二鬼月[上弦之陆],双子之鬼,[妓夫太郎]的妹妹。血鬼术[八重带斩]。】

  清司假意怯怯地挽住了鬼舞辻无惨的手臂,向他身后躲了躲。鬼舞辻无惨保持着这个姿势,说:“别害怕,她也是‘十二鬼月’之一,不会随意伤害你。”

  堕姬正在气头上,刚才甚至没能听见纸门被拉开的声音。她紧紧皱着眉心,怒气冲沖地看向门口:“又有什么事?你明明知道,我——”

  看到鬼舞辻无惨的脸,堕姬表情顿时一变:“无惨大人?”堕姬松开了那个被她死死拽着耳朵的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倒在榻榻米上。

  鬼舞辻无惨的目光转向那几名缩在门边瑟瑟发抖的侍婢,微笑着朝她们伸出了手:“过来。”

  鬼舞辻无惨的微笑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那几个侍婢顺从地走到他身边。他伸出手,一一指向几名侍婢:“忘掉刚才发生你的一切事情,返回楼下,不要上来。”

  那几个女孩像集体癔症似的,神情恍惚地走了出去。

  在堕姬的背后,钻出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他浑身都是黑色的斑纹,手中握着两把镰刀,眼神阴郁又凶狠。

  【[妓夫太郎],十二鬼月[上弦之陆],双子之鬼,[堕姬]的哥哥。血鬼术[跳梁跋扈]、[飞血镰]。】

  在看到鬼舞辻无惨的一瞬间,妓夫太郎像自己妹妹一样,迅速跪了下来。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堕姬身边,惨低下头颅。

  鬼舞辻无惨对他们的举动非常满意,难得地夸奖道:“妓夫太郎、堕姬,你们这几十年来吃了不少人吧,肉眼可见地变强了。”

  “是的!”堕姬点点头,替自己和妓夫太郎一起回答:“我们正在非常努力地提升自己的能力,请放心!”

  鬼舞辻无惨对二人的做法表达了认可“你们做的非常好,不要优柔寡断,这是正确的做法。我非常厌恶因为怀抱人类记忆而拒绝食用人类的鬼,他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清司:“……”

  鬼舞辻无惨话锋一转:“我交给你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当了吗?”

  “回无惨大人,是的!时任屋曾经的花魁‘鲤夏’已经被锁进地洞里了,不会出现任何纰漏,请您相信我!”

  “我信任‘上弦’之鬼的实力,所以才会将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鬼舞辻无惨将挽着自己手臂的清司拉到身边来:“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的安全,决不能让潜入吉原的鬼杀队把他带走。”

  堕姬和妓夫太郎这才意识到鬼舞辻无惨身边还有个人形挂件,目光同时投向清司。

  堕姬生来美貌,因此对“漂亮”有近乎苛刻的要求。然而当她看到清司昏暗烛光中的面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鬼舞辻无惨向后退了几步,朝半敞开的格子窗走去:“如果他不见了,我会连带着血鬼术一起,收回你们的数字。”

  “我和哥哥不会让您失望的,无惨大人!”

  妓夫太郎和堕姬单膝跪地,恭敬地望着鬼舞辻无惨的背影,目送他离开。而清司并未下跪,

  他站在原地,有些愁闷地皱起了眉心。

  [这就要走了吗?小无惨好忙啊……]

  鬼舞辻无惨停住了脚步,他略微偏过头,看不见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再过几天,我还会回来。”

  *

  第二天,朝阳刚刚升起,将吉原笼罩在淡金色的阳光中。

  清晨的吉原比晚上沉寂不少,只有几个侍婢模样的小女孩在路上跑动。她们端着装有肥皂块的木盆和木桶,手里抱着和服、被褥和包裹,争先恐后地冲向浣衣池。

  女孩们听见衣纹坂上传来一阵马蹄踏过的声音,踢踢踏踏的脆响在花街内回荡。

  女孩们跑得很快,经过那几个女孩的时候,马车差点撞到她们身上。穿着时任屋家纹和服的马夫大声吆喝:“让开让开!不要挡路!马蹄可来不及躲开你们!”

  马车车厢内传出了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了马夫的吆喝:“不要吓到她们,让孩子们先过去吧。”

  之前还在大吼大叫、挥舞马鞭的马夫顿时泄了气,声音低了几度:“是,花魁。”

  马车在路上停下,等待拎着木桶的侍婢们过去。在马车再次启程后,风将门帘掀起,透过小小的马车窗,侍婢们看清了那个坐在马车里的人。

  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的痕迹,一头黑发用素雅的玉簪盘在脑后。那个人长着一双奇异的淡粉色眼睛,左眼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圆亮的眼睛像两瓣桃花。

  “她”的目光如同春季的暖风,温和地拂过柳树枝头。

  侍婢们目送马车远去,她们沉默良久,待马车看不见后,才接着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好温柔啊……看那个家纹,她是清桃花魁吧?”

  “嗯!我是第一次见到她,真漂亮!不过,不是说只要进入吉原,就休想再离开吗?为什么清桃花魁可以自由地出入大门?”

  “清桃花魁可是和蕨姬花魁齐名的游女哦!时任屋的屋主肯定会对她有所宽待呀!”

  .

  在时任屋门外,围着一群年轻的游女。她们在茶屋屋主的带领下按照次序站成几排,等待清桃花魁的到来。

  马车缓缓行至时任屋门前,清司从装饰华丽的马车车厢内走出来,动作轻盈地跳到了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月没见清桃花魁,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啦!”

  “唔,我也是……但是,总觉得她又变漂亮了呢,清桃!”

  拥有大量鬼舞辻无惨血液的“十二鬼月”可以稍微改变自己的形态,清司的头发化作深黑色,云雾一样用花簪盘在头上。

  屋主几步走上前来,将清司从包围圈中救出来。

  “行了行了,让清桃花魁好好休息一下吧。清桃花魁一路车马劳顿,一定累了。”

  在屋主的带领下,清司朝楼上走去,来到自己的房间。

  屋主和侍婢体贴地在房间的矮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和果脯,房间角落里点着昙花味的熏香,熏香和果脯共同作用,将整个房间笼罩在酸甜的香气里。

  鬼的听力异常敏锐,清司可以将整个茶屋的声音收入耳内。他闭上眼睛,探听着屋子里声音。

  所有人似乎都在为迎接花魁而忙碌。清司听见下方的房屋内传出一个女声,因为距离较近,所以格外清晰:

  “小炭子!可以帮我们搬一下被子吗?清桃花魁回来了,请把这套床褥搬到房间去!”

  紧接着,一个颇具少年气息的嗓音在走廊内响起:“没问题!都交给我吧!”

  “——啊,等等!不是说两套被子都由你搬,太沉啦,小炭子!”

  “没关系!对我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因为女性和服下摆较窄,清司没办法盘腿,只能跪

  坐在窗边。他倾听着楼梯上一连串沉重脚步声,被称为“小炭子”的孩子跑到了楼上来,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

  “清桃花魁!我来给您送被褥了!”

  清司扬声回答:“请进!”

  清司面带微笑地看向拉开门的小炭子,然而在看到脸的一瞬间,他差点绷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嗓子里也溢出了憋笑的声音。

  灶门炭治郎从厚厚的一堆棉被里探出头来。他可爱的娃娃脸上涂着两坨胭脂,像贴在脸颊上的山楂片。灶门炭治郎深红色的刘海被用蝴蝶结扎在头顶,形成一个小揪揪。

  尽管做出了如上努力,但清司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灶门炭治郎的真实性别——分明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灶门炭治郎],鬼杀队成员,[日之呼吸]衍生呼吸[火之神神乐]的继承者。嗅觉非常灵敏,可以闻到其他鬼杀队成员难以嗅到的气息。】

  灶门炭治郎努力将蓬松的被子用下巴压下去:“花魁,您的被子该放在哪里呢?”

  “谢谢,请把它放进壁橱里吧,这样就可以了。”清司轻柔地说道,他抓起矮桌上的果盘,将里面的金平糖倒进纸袋里:“来,这些糖拿回去吃吧——记得刷牙哦。”

  灶门炭治郎看到五彩缤纷的金平糖,露出了孩子气的喜悦笑容:“谢谢!我的妹妹非常喜——”

  他这句话戛然而止,接着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了清司一眼。

  清司看穿了灶门炭治郎的紧张之情,但并没有深究,假装并未注意到他突变的神色。

  灶门炭治郎小心地将金平糖收入怀里,他嗅了嗅空中的气味,突然皱起了眉:“唔,虽然这样说有点失礼,但是花魁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气味……”

  清司前一天和鬼舞辻无惨与猗窝座在一起,身上确实可能沾上了他们的气味。

  清司心中敲响警钟。他略微站起身,想尽量远离灶门炭治郎,但起身的一瞬间,却和他恰好额头相撞,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这小子的脑袋是金属做的吗!好硬!〗

  清司几乎以为自己撞到了石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灶门炭治郎伸手扶住了清司的肩膀,惊慌失措:“对不起!!真的是万分抱歉!!您还好吗?!”

  〖我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