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德哈DH】Beautiful World>第十一章

  奔跑,我们尽力奔跑

  但愿我俩能逃脱

  你认为我们能逃脱吗?

  我们奔跑着,请紧握我的手

  让我们永不分开

  在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下,德拉科仔细打量哈利的睡脸,然后溜下床。衣服散乱一地,他默默地穿戴整齐,离开房间。

  德拉科认为,日间的夜行巷并不是洁净的地方,而晚上的情况更差。日间,那些如钻石般闪烁的东西被日光遮蔽;但晚间,它们却会闪着油腻腻的亮光,就像污水表面泛起的彩虹。

  可是,在这里的人们不论日夜也没有改变。在斜角巷,日间闲晃的人们、和夜间潜行的人们有很大分别;在夜行巷,日间闲晃的、跟夜间潜行的都是一样。

  不过,他们不会伤害他。夜行巷里的人都认得他是马尔福家族的人,不会冒着开罪他父亲的危险来伤害他。

  他们不会跟他说话,虽然有几人跟他点头示意,但是目光总会从他身上掠开。他们不会像面对他父亲时,向他脱帽致意,可是德拉科并不在乎。他实在无法忽略小巷角落和扇门的污迹。

  有几个店铺只在深夜才营业,鲁休思从没带他到过这些店子。可是,他知道它们在这,也只能寄望他们能帮忙了。

  终于,他找到想要的店铺。那是一幢矮小的房子,窗子都沾满了厚厚的油渍,以阻隔阳光透入,纵使会透进这巷子的阳光不多。

  门吱嘎作响,宣示他的到临。德拉科紧张兮兮的环视四周,却尝试不显得紧张。毕竟,常在这儿出没的人才不会尊重显得害怕的人。

  「马尔福先生。」店主跟他打招呼。德拉科并不记得自己见过他,但他显然是因为见过德拉科的父亲才认得德拉科的。「您的父亲有事吗?」

  「不。」德拉科冷冷地回答。马尔福从不会显得热情。「我想要某个咒语的资料。」

  有地方是专门售卖黑魔法的,而这正是其中一所。这是非法的勾当,但是要搜查却很困难,所以有好几所店铺都经营得很成功。他们收费很高,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愿意缴付如此高昂的代价,可是德拉科已经走投无路了。

  「哪种咒语?」店主问。

  「就是可以让濒死的人继续生存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快要死?预言?梦见?这很重要。」

  德拉科深深吸了口气。他不能透露太多,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想救的是哈利.波特,他们一定嘲笑自己的。「他小时候差点就死了,是他的母亲施咒救回他的,可是因为她死了以后才施咒,所以咒语效用将会在他生日时消失。」

  店主一脸警惕的表情,说道:「我从没听过这种事。」

  「好吧。」德拉科心不在焉的说道,他在拼命思考。「那么我要能防御死亡的魔法。」

  「哪种死亡?你得说得更详尽一点。」

  德拉科挫败的吼道:「那么让事物不朽的魔法呢?什么也好吧。」

  店主嗤笑着回答:「要是永生只需施一个简单的魔法,那么所有人都会这样做了。」

  「如果母亲为孩子牺牲生命,施行了一个古代魔法以保护他,可是那个咒却没有完成的话,有什么方法可以完成那个咒语吗?」德拉科近乎恐惶的问道:「要是……要是有其他人愿意牺牲性命什么的,会有什么方法可以完成那道魔法吗?」

  「我们才不会跟那种魔法打交道。」男人嗤之以鼻:「你似乎不该找黑魔法。」

  可是邓不利多早就翻查过其他所有方法,但根本没有半个能帮忙!德拉科闭上眼睛,紧紧捏着拳头。「好吧。」他紧紧抑压着自己的嗓子:「那么说,没有什么适合我的了?」

  「我无法为您提供任何服务。像这种事、像这种魔法……并不常发生。据我所知,只有一次……」他眯起狡黠的眼睛,德拉科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这个男人知道了。

  「好吧。」他又说道,倒退着走出店子,双眼一直紧紧盯着店主脸上那抹计算的神色。

  他还有别的选择,不过他身上的金钱并不足以作为代价。然而,德拉科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朝着巷子更深处进发,一直朝着一幢古老的房子走。它的窗子都用板子紧紧遮掩着,墙身也很坚固,以防止阳光透进房子。他的父亲曾告诉过他这是什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吸血鬼「百乐门」专门为那些愚昧而垂死的人服务,那些人总喜欢跟鬼魅调情,也觉得吸血鬼和死亡这些念头很性感。

  就算他拉开门,踏进房子,还是忍不住轻哼。

  他从没见过吸血鬼,也绝对没有心理准备在门口看见那死白的、原始的生物。男性、而且每根头发也恰如其分;冰蓝的眼珠、深色的头发、死白的肤色,还有邪恶的微笑。德拉科马上就觉得自己毫无生气,他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可是他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感觉。

  「真漂亮。」吸血鬼柔声道,古怪的眼睛上下扫视着他,那双眼睛反射着光芒,活像只猫似的。

  「呃,你好。」德拉科不安的扭动身体:「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这里所有事物都不是免费的。」吸血鬼道。

  德拉科舔舔唇,顿了半晌才说:「好吧,我只有一个问题,那要多少钱?」

  「啊,宝贝。」吸血鬼愉快的咕噜着:「我们不接受现金付款的。」

  「那么──」他硬生生的停顿下来,因为吸血鬼冰冷的手指顺着他的颈侧游走,摸索着他的静脉。「哎。」

  「只有一个问题?」吸血鬼问。

  「只有一个。」德拉科悄声道。

  它灿烂的笑了。「不会让你死的,只有一个问题。那甚至不会痛哩,要是你不希望痛的话。」

  吸血鬼眼里的是赤裸裸的饥渴,那是一种出于本能、而且不属于人类的饥渴。那生物看起来或许像生物,但是它的眼睛出卖了它,德拉科全身发颤。可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想它痛。」

  他认为这是赎罪。他辜负了哈利,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卑躬屈膝的向那些在生者寻求协助。他活该被焚烧、他活该承受痛楚,因为到这里来是他的过失。

  吸血鬼领着他走到旁边的一个小房间,然后给他倒了点酒,塞到他手里,脸上是一抹狡黠的、兽性的笑容。他嘶声道:「喝下去。」

  德拉科很快的喝下去了,暗忖那些酒是否要让他冷静一点、还是要让他的血更美味。然后吸血鬼一手扶着德拉科后颈,以支撑他的头颅,另一只手则缠着他的发丝,紧紧的按住他。两枚尖牙穿透他的皮肤。

  那很痛,比单纯的穿透皮肤还要痛得多。那生物的唇瓣紧贴着自己穿破的皮肤,从伤口中吸取鲜血,舌头则不断拂打着他的肌肉,以从他体内吸取更多血液,伤口火辣辣的发痛。德拉科痛得眼前金光乱舞,双唇发颤但无发作声。他忘记了如何尖叫、忘记了如何挪动、忘记了一切,只记得生命被怪物从体内撕离的感觉。

  然后他如置梦中,不晓得所有人濒死时都会觉得痛苦而且怪异。

  吸血鬼离开了他,又舔舔唇,然后才冷冷的说:「那么,发问吧,我可爱的孩子。」

  德拉科双腿发颤,仿佛要塌下去了,他重重的咽了口气,尝试让目光对焦。他缓缓挪动嘴唇,努力要清晰思维。

  「我认识那个男孩。在你身上我尝到他的味道。」

  德拉科眨眨眼。

  「啊,对了,他快要死了,在他生日那天。活下来的男孩。」

  他又眨眨眼睛。「什么?」

  吸血鬼近乎温柔的微笑着耸耸肩:「行尸走肉的人的味道,跟其他濒死的人的味道是不同的。他不该在这里。」

  「他还是婴儿时就该死掉了。」德拉科承认。

  「他很快就要死了。」

  德拉科摇摇头。「这正是我想要问的问题。我想知道,你是否有办法救他?」

  吸血鬼大笑着说:「纵使是不死的人,也会有无法碰触的事物,而保护那男孩的魔法则比我们更古老。我们无法帮助他。」

  虽然德拉科起初认为像吸血鬼一样不死的哈利、总比死去的哈利来得好,但听到吸鬼血的答案后,却怪异地吁了口气。要是他让他们得到哈利,哈利就不再是人类了,为了什么事也好,他也不能让哈利变成这种怪物。死去,比变成这种怪物强多了。

  他迷迷糊糊的离开房子,虚弱得如置雾中,只堪堪回到酒店就支持不下去了。

  哈利已经起来等着他,惶恐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当德拉科神智不清地蹒跚着走进房间、双腿一软倒下去时,他刚好就接住了他。

  德拉科神智不清的掉进他的怀里,甚至没有发觉哈利在抚着他的头发、打量着他脖子上干掉的血迹还有正愈合的伤口。哈利叹了口气。

  「笨蛋。」他悄声道,把德拉科带到床上:「你干了什么呀?」

  他爬到被子下搂着德拉科,手指顺着的头发,一直到破晓时份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

  德拉科突然醒了过来,活像有谁把冷水泼到他身上似的。上一刻他还在睡,下一刻他就全身绷紧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他并不晓得什么把他弄醒,然后他知道了:哈利并没有躺在他旁边。

  「哈利!」他惊叫着坐起来。

  哈利正坐在床的一端,他抱着膝盖,把头搁在手上。「我不知道你是否要起来。」他悄声说,那几乎是责难的语气。

  德拉科咽了一下,找不到哈利所带来的惊惶已经消退成淡淡的无力感。「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昨晚你把我留下来把我吓死了然后你淌着血回来脖子上还有噬痕。」

  德拉科皱眉叹道:「呃,我无意吓你。」

  「吸血鬼,对吧?」

  「大概是。」

  「大概是?」

  「哈利,我只是……我必须……」

  「我从没见过真正的吸血鬼。」他的语气犹豫的隐含着探问,德拉科缓缓的闭上眼睛。

  「你不会想看到的。」他轻声道:「他们是怪物,很冷。」

  「像蛇一样冷?」哈利轻柔的嗓音微微带着愉悦。

  德拉科睁开眼睛看他,微笑着,尽管那很费力。「不会。」他回答:「那种荣誉是属于我的。」

  「我告诉过你了。」哈利叫道,但他却在微笑。德拉科不晓得他哪来的力气微笑。今天已是七月三十日了,明天就是他的生日。可是他的思维突然被打断,因为哈利的眼睛突然发暗,垂下眼帘。他的嗓子暗哑却带着嘲弄的意味:「你根本不冷,德拉科,你只是假装冷冰冰而已。」

  「已经不再假装了。」德拉科抗议道,呼吸有点窒碍,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哈利靠得相当接近,虽然他们没有碰上彼此。

  「不再假装了。」哈利灿烂的笑着,仿佛要承诺什么似的。然后他往前一靠,吻住了德拉科。

  那是个佻皮的吻,没有其他别的,只有轻轻的噬啃和嘲弄的舔舐。德拉科越是尝试抓着哈利加深亲吻,哈利越是往后退缩,不让他碰触到。德拉科终于懊恼的往后离开,但在他能说什么以前,哈利就突然往前一靠,把他撞下去使劲吻住他,掠夺他肺部的空气。那个吻的性质转变得如此急速,由玩味急转为压抑的怒意,让德拉科吃了一惊。他躺在床上任由哈利吻他。那个吻几乎算是痛苦的,然后他伸出手去按在哈利背上,把他拉得更近,让他伤害自己、如果哈利认为有需要伤害他的话。因为除此以外,他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了。什么也没有了。德拉科曾答应过要救他,却根本没法帮上什么。

  哈利的指尖沿着他的手臂滑过肩膀,然后在他颈侧来回游走,那正是吸血鬼曾经啃咬过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血迹了,哈利定已清理过,德拉科知道那些伤痕早已消退,但哈利的手指仍在皮肤上面画圈,仿佛那些痕迹依然存在、而他要把它们揉去似的。

  「嗯……」终于,哈利嘟哝着离开德拉科,然后盯着他的脸:「你再那样子对我的话,德拉科,我一定会……」

  「你才不明白。」德拉科悄声道。

  「不……不要再那样对我就好。」他吻吻德拉科的颈侧,非常轻柔的吻,落在吸血鬼啃咬过的地方上。「别再这样子留下我一人。我起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还以为自己要疯掉。」

  「抱歉。」哈利当然不会知道背后的原因,他还以为德拉科救了他哩。「真的很抱歉,哈利,我已经抱歉得无法更抱歉了。」

  哈利捧着他的脸,非常轻柔的朝他微笑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德拉科,我跟你保证,不管如何也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德拉科撒谎道,然后笑着轻吻哈利。怒气已经消退了,哈利甜甜的回吻他。

  ※

  那天晚上,哈利跟德拉科坐在外面吃棉花糖,突然觉得很奇怪。要不是他快要死的话,他和德拉科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子,不会在公开地方吃棉花糖、不会在海边花上整整一天、不会一起在湖里游泳、也不会接吻无数次。死亡不是迫在眉睫的话,他不会让德拉科接近自己,更遑论亲吻他;就算德拉科真的吻了他,他也会给吓死,因为那是德拉科,而且他是男生;这两件事都不正常。可是,当邓不利多把所有事都告诉他(诸如那魔咒或关于他生日的事等)后,世上所有事都变得不再正常了。他觉得挺满意的,这一切都让他的死亡变得有价值了。他母亲的魔法效力消退,带来德拉科陪伴他几个月,从现在起直至一切终结,他就只觉得值得了。

  很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像他在最后几个月里,感受过这种程度的愉悦。他很幸运。

  但这不代表他不害怕。哈利实在很怕,他已经接受这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仍会因这事而害怕得梦魇。

  可是现在,德拉科才是真正脆弱的人。他体内那紧张的力量让他焦躁不安、经常挪动身体……这事对德拉科来说,比哈利更为难受。但这是正常的,因为这事过去后,留下来被迫继续的人是德拉科。哈利将花上最后的日子爱着德拉科,然后死去;而德拉科则会继续存活,终其一生思念哈利。或许他也会再次爱上别人,毕竟不会有人在十五岁就找上心灵上的伴侣,当然,除非两人都会在十六岁死去。

  模式在第一天已经开始了,在一切起始的那天就开始了,现在则趋向终结。他记得自己曾认为不是所有模式都有其可取之处,但他现在要作出修正了。所有模式都有其可取之处;只是有时候,当你站在起点时,很难为某种模式作出定论而已。

  他的思维给打断了。德拉科弯下腰来,嘴唇擦过哈利的唇瓣。旁人都在瞧着,但哈利并不在乎。德拉科的气息带着棉花糖和冰淇淋的味道,他灿烂的笑了。

  「什么事?」

  「我在问你问题。」德拉科听起来有点生气:「你在走神、作白日梦。」

  「我在思考呀!」哈利笑着叫道。在德拉科身边要忘记忧虑实在太容易了,要感受的事情实在太多,没空感受害怕。

  「思考什么?」

  「模式。还有你。」他淘气的灿笑着,轻吻德拉科的鼻尖。「你问了什么?」

  「我问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在夏日艳阳下,他们正坐在公园的树下,掌心和唇齿都被棉花糖弄得黏糊糊的。哈利环视四周,微笑变得轻柔。「永远待在这里。」

  德拉科站起来,紧张兮兮的踱步。「不行,哈利,我们得──」

  「嘘,来这边。」哈利伸手拉着德拉科的手,他们的手都黏腻腻的,哈利一直轻扯着德拉科的手,直至德拉科坐在他身旁,靠上那棵柳树的树干。

  「你的手很黏。」德拉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避开哈利的注视。整天以来他都在逃避交谈。

  相同的恶作剧式微笑又浮现在哈利唇上,他挨过去,把手印上德拉科的脸,留下一个黏呼呼的掌印。「抱歉啦。」德拉科只转转眼珠,微乎其微的扯着嘴角。

  「你还好吧,哈利?」他担忧的审视哈利的脸。

  「德拉科。」

  「什么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怎么会这样说?」

  「一千个黑魔法咒语,忘了吗?」

  德拉科皱皱眉,哈利安抚似的轻拂他的手腕。「哈利,我告诉过你了,根本没有──」

  哈利咬着嘴点点头。「我知道。但你不认为天狼星和邓不利多已经施下保护咒什么的吗?」

  德拉科突然满脸希望,让哈利感到内疚。「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没有告诉过德拉科,邓不利多曾迫他答应留在水蜡树街;也没有告诉过他,就算真的找到治愈方法,自己也不会获救,因为他宁愿跟德拉科一起三天然后肯定自己会死去、也不愿留在亲戚家里,祈求那微乎其微的机会。

  他没有告诉过德拉科,自己答应了不晓得哪个神祇,只要德拉科来找他的话,他就不会再对抗命运。这些事他半句也不提,却正色跟德拉科说:「我感到有点不同,肯定有个什么咒语已经施到我身上来了,我可以感受到呀。它包围着我,没有什么可以碰触到我了。我会没事的,德拉科,我可以发誓。」

  「你发誓你没事?」

  「我可以在你父亲坟前发誓。」

  「我父亲还没有死呀。」

  哈利灿烂的笑了。「那么,要是他死了吧。」

  「你这混蛋。」德拉科吼道,脸上却带着笑容,哈利吁了口气。他把德拉科扯过来吻他的唇,然后把一大块棉花糖塞到他嘴里,再吻上他。糖果的甜味在他们舌上熔化,哈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尝试告诉自己不是在害怕。

  当天下午就开始下起雨来了,只是牛毛小雨,人们手忙脚乱的急忙跑回家里。斜角巷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匆匆赶回家里的人。德拉科知道哈利喜欢雨,所以坐在喷泉旁也毫无怨言,轻微的流水声从四方八面传来,当中夹杂着小雨的轻声飘摇。

  「一切看起来都很不同。」哈利悄声道,环视四方。

  德拉科尝试找出他在看什么,但只有空荡荡的街道。「怎样不同?」

  「仿佛世上只剩下我们似的。」

  德拉科闭上眼睛,想像那会变成怎么样。永远跟哈利一起在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他微笑着,喉头却发紧,事实上,他喉头一整天也在发紧。时间流逝得太快了,他越努力让时间过得缓慢一点、它仿佛就溜得越是快速。

  「冷静点。」哈利在他旁边悄声道,德拉科发现恐惧侵袭他的时候,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我没事。」哈利狐疑地打量他的双眼,德拉科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这是不对的,这不公平呀。哈利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应该如此软弱。德拉科伸出手来轻抚他的脸,指尖沿着雨水在他脸上游走。想说的话如此多,他不晓得该说什么。「你不害怕吗?」

  「不会。」哈利短促的回答,可是目光却因撒谎而变得闪烁,嘴唇也绷得紧紧的。

  「你撒谎真的很不在行耶,哈利。」德拉科抑起头,拂去眼前湿湿的发丝。

  「我不能害怕。」哈利争辩道。

  德拉科知道不被允许害怕的感觉,毕竟,马尔福不能显示惧意。他悄声道:「你有足够的权力害怕。」

  哈利往上一瞄,摇头道:「要是我害怕的话那会怎样?要是『活下来的男孩』可以毫无惧色的面对佛地魔,却因自己要死而吓得直哆嗦,那会怎样?」

  「你才不是那该死的『活下来的男孩』。」德拉科厉声道,又握着哈利的手。「你只是哈利,我的哈利。别的再怎样也没关系,明白了吗?那英雄理论臭屁见鬼去吧,『活下去的男孩』那劳什子也见鬼去吧。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没半点影响,我知道这对你也没半点影响。」

  「如果我不是『活下来的男孩』,我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了。」哈利嗫嚅道。

  「只是哈利。你之前一直都只是哈利,在知道这些事以前、知道一切有关魔法界的事之前。当那个哈利就好。」

  「那个哈利是个被关在楼梯下面的小鬼。」哈利厉声说:「我已经忘记他了,我从不想像他那样。」

  德拉科小心翼翼的咬着唇,打量哈利良久。「那不会很难。」

  「什么不会很难?」

  「知道自己是谁,而不去想自己应该是谁。」

  「那么,我想你是这方面的常驻专家了?」

  哈利怀着敌意的语气没有让德拉科气馁,他微笑着往前倾身,念道:「马尔福不会在公众场合跟其他男人接吻。」他的声音很轻,毫不含糊地吻上哈利的唇,然后往后拉开一点。「马尔福只会单独洗澡。」他又念道,脸上的笑容带上恶作剧的意味。「昨晚我已经打破那定律了。」

  「你是不同的。」哈利悄声道。

  「怎样不同?」

  「就算失去了所有名函,你还有其他别的,你还有你的身份。十一岁时,我的身份就给夺去了,然后给安上另外一个。要是我现在害怕了,那身份就会粉碎,那么我就一无所有了。」

  「那么,让它粉碎吧。那身份并不是你,而那对我也毫无用处。我宁可要粉碎的哈利,也不要『活下来的男孩』。」

  哈利咽了一下,紧紧盯着铺着鹅卵石的街道,手指则漫不经心的顺着一道石水池的裂缝游走。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他的前额,水流沿着他的脸滑落。他苍白的脸看起来异常稚拙,他的嗓子嘶哑哆嗦。「你想我怎样?你希望我害怕?」

  「我并不想这样。」

  哈利全身发僵,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得老大。「好吧,我真是他妈的抱歉。」他吼道:「你要是有其他想到的地方,你大可不必面对这些,马尔福。」

  德拉科被这突如其来怒意惊呆,他眨眨眼睛,张口嘴巴尝试说什么,可是他没有让哈利冷静下来的机会,因为哈利已经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走远了。然而,这才是他理解的哈利。这不是英雄哈利,这只是受惊、却用怒火隐瞒的哈利。德拉科这辈子也在做同样的事。

  德拉科跑了一小段才追上哈利,他伸出手来抓着哈利肩膀。虽然哈利退缩着,仿佛要挣脱似的,但他还是回过头来了。他的眼睛不再含着怒火,却睁得老大,泪光荡漾。

  「别傻了。」德拉科柔声骂道,把哈利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都抹去。「我没有其他想到的地方了。」

  「这大概都是我自找的。」哈利嗫嚅道,微微颤抖着。德拉科环着他的肩膀,为他保暖。

  「自找什么?」德拉科轻声道,领着哈利回到门前的檐篷下。

  「所有事。我想要这样,我想死。我早就厌倦了一切,早上不想起来,只在抱怨要当自己有多厌烦。所以我如愿以偿了,明天我就再也不用当自己了,我再也不用担当任何角色了。」结结巴巴的字句从发颤的双唇吐出。

  德拉科坐在门前石阶上,也把哈利拉到自己旁边,靠着砖墙。哈利把头搁在德拉科肩上,寒冷得全身哆嗦。德拉科紧紧的搂着他。「够了。」他闭上眼睛斥道:「你没有希望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每个人也总会有时候这样想的,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他还想说哈利根本不会死,所以这没关系,他还想说一切都会没问题的。可是,他实在已经不知道了。「不过,要害怕是正常的。」

  「可是你没有害怕。」哈利喃喃道。

  「我怎可能不害怕?」德拉科嗤笑道:「我他妈的怕得要死了。」

  「你什么都不怕,只怕你父亲、佛地魔、还有那大章鱼。」

  「我已经不再怕他们了。」德拉科轻声承认。「我父亲不能再接近我,无法再碰我一根汗毛;而没有他的话,佛地魔也不能再接近我,无法再吓怕我。至于那章鱼……我挺喜欢那章鱼的。」

  「你父亲怎么了?」哈利悄声道,更紧密的依偎在德拉科身上。雨势开始转弱,德拉科似乎看到云层逐渐被阳光熔化。

  「他很生气,为劳动服务和我吻了你的事而愤怒。所以他把我关在我的房间。」德拉科心不在焉的回应道:「然后我尝试打破窗子逃出去,因为我得去找你呀。他把我锁在没有窗子的房子,还要家庭小精灵用皮带鞭打我。」

  「都是因为我?」哈利抬起头来,一脸惊惶的样子。

  「那没关系。」德拉科轻吻他。「我不会再回去了。」

  「你要到哪?」

  我会留在这里永远跟你在一起。他狠狠的咽了一下,因为他渴望说这些话,却无法做到。然而,他们一直都坦承相对,只是这些说话不会成真。「我不知道。」

  「留在这里永远跟我在一起。」哈利厉声说道,德拉科的手臂反射动作似的搂紧了他。

  「永远在一起。」他作出承诺。

  ※

  日落西山,云层都已经消失了,仿佛下雨只是南柯一梦似的。人们从家里走出来,回到他们的工作里。哈利和德拉科从人群间逃脱,以求独处。

  他们从逃生通道爬到古灵阁的屋顶,那是斜角巷的顶点,他们可从那里俯瞰整个伦敦。夕阳是橘黄色与血红色的闪亮结合,消失在水平线之后,哈利看着这景色,喉间卡着苦涩的甜蜜。这是他懂事以来看到的首个日落。

  「我一直以为……」最后一抹亮丽的色彩隐没在伦敦的天际时,他说:「以为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再想念任何事。」

  「现在呢?」德拉科轻声问道。他们正坐在古灵阁侧,双腿在屋顶边缘一晃一晃的。

  「现在,我还没有看过如此多事物,就要失去了,令我连呼吸也变得沉痛起来。」哈利盯着下方遥远的地面。

  整天让德拉科翻来覆去的紧张力量消失了,因为哈利自我强迫的信念让他觉得自己对一切都欠缺冷静。现在,他们都疲惫地接受眼前的事实,接受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也接受了自己无力改变的事实。已经作出选择了、环境迫使他们到达这地步,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结果。

  「我觉得自己应该心存感激的。」哈利若有所思的说。

  「为了什么心存感激?」

  「为了你。」哈利朝着他微笑:「要不是你,两个月前我就死掉了。」

  德拉科轻笑道:「因为被关在扫帚贮藏室里?还是被水桶击中脑袋?」

  哈利耸耸肩:「还有更多哩。我该心存感激,因为……因为……」他皱着眉,声音低了下去:「你认为人可以在十五岁恋爱吗?」

  「正常人或许不行吧。」德拉科顿了顿才说。

  「我们呢?」

  德拉科握着他的手正色道:「有人会觉得我们正常吗?」

  哈利轻笑着。「不会。」

  「来这边。」德拉科突然说,从墙上溜开往后走,然后靠着这大厦的烟囱。

  「为什么?」纵使哈利按着他的话照办,但他还是问了。

  「因为坐在边缘让我越来越紧张,而且天已经变黑了。」

  「你怕高又怕黑?」哈利窃笑道。

  「男孩子总得怕点什么。」德拉科靠着烟囱坐下来。「怎么不能怕高怕黑呢?」

  「你总不能放弃害怕一件事,却选择怕另外别的呀。」他坐在德拉科旁边,往后一靠又闭上眼睛。

  「我从没……」德拉科打住嘴,哈利转过头去,严肃的看着他。

  「从没什么?」

  「没什么。」

  「不,你想说什么?」

  沉默半晌。「从没像现在依赖你一样,依赖过任何事。」他清清喉咙:「我从不认为自己需要……需要任何事。」

  哈利点点头轻笑着。「真有趣,你花了一辈子去找寻能让你完满的事物,有时候那事物却正站你在面前奸笑,笑得活像拥有全世界似的,还想把你迫至疯狂,但你却没发现那东西。」

  「那东西?」德拉科问道,微微不悦以的。

  「啊,只是个顺手拈来的例子而已。」哈利圆滑的道。

  「是吗?」刚才德拉科的头发一直都给雨水湿湿,现在则给风干得变成一绺绺,哈利伸手把发丝拂去,然后吻上他的额。

  他觉得很奇怪,他以往怎么会从没有过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而现在又怎么会习惯得如斯迅速,如斯习惯地随心所欲的碰触德拉科。

  「是的。」他回应道。

  「我觉得你在撒谎。」

  哈利没有回答,单纯的想分散他主意力,所以把手伸到德拉科裤子前方。

  「喂!」德拉科叫道,他全身绷紧睁大眼睛。「你在干吗?」

  哈利灿烂的笑前,另一只手则开始跟那拉链纠缠,轻吻着德拉科:「住口吧,你的话太多,我厌倦说话了。」

  哈利眼睛变得深邃,脸色苍白,双唇却扭曲成一道微笑。他跨在坐德拉科身上,狠狠吻住他,用上牙齿舌头还有全部热情,又一把扯开他的裤子,把双手都伸到里面。

  德拉科惊愕得张大嘴巴,哈利则趁机把舌头伸进去。

  一直以来困扰着他、而有关亲吻德拉科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德拉科似乎从不会缺氧。德拉科因此站在他的头上,并且为此觉得光荣,因为他懂得在接吻时呼吸。哈利决心让他忘记那窍门、让他拼命喘息,然后因无法呼吸而投降。他作弊了,因为他的手在德拉科裤子里面,环着了他,又作弄似的轻抚着……那没关系,『不择手段达成结果』,(1)一向如此嘛。

  真的,那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德拉科就往后拉开终止亲吻,上气不接下气的拼命喘息,眼睛紧紧的闭上。

  「哈利。」他低声呢喃,哈利则奸笑着往下啃着他的脖子。「这太……突然了……」

  「嗯,才不是哩。」哈利叹道,用牙齿咬开德拉科衬衣上的钮扣。「我一辈子也在期待这个。」

  德拉科轻笑着,却是带着绝望的笑容。他弓起身子,让自己紧压着哈利的手。「你甚至还不知道有这种事的存在哩。」他叹息道,轻轻的呻吟着。

  哈利顿了顿,往上瞄瞄他,然后缓缓的微笑了。「那么,你是这种事的专家了?」

  「我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他并不像自己所说的万事晓,却听起来很无助困扰软弱,而哈利觉得这正是自己最喜欢德拉科的地方。不是倨傲、不是妄自尊大、也不是满脸假笑,而是狂乱、拼命喘息、而且诚实。

  「骗子。」哈利低喃道,啃着德拉科的喉咙,一手则把他的衬衣拉开。「莉莎·杜平才不能算是经验哩。」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德拉科尝试嗤笑,可是发出来的声音更像小动物的尖叫声。哈利挪动他的身体,让他仰躺着,然后覆上他的身体,一条腿插进他的双腿之间,手依然暖暖的围着他、碰触他、轻缓而小心地抚摸他,仿佛决心要记着他每吋皮肤似的。

  「我敢打赌,她连你的衬衣也没有脱过哩。」哈利喘息着轻声道,往下游走着,然后啃上他的锁骨。

  「嗯呃。」

  「也没有把她的手──」他双手微微使用挤压着:「放到你的裤子里。」

  「哈利……」微微颤抖。

  哈利没有听下去。一种他从没领会过的、马上变得简单却同时复杂得超越他理解范围的能量充斥着他,但这不代表他不喜欢。当马尔福绝望得无法而正式思考时,眼睛的颜色会转变。

  他吻上了德拉科的腹部,让德拉科全身绷紧,喘息嘘嘘。哈利温和的说:「我猜她也没有干过这种事哩。」

  「干哪种事?」德拉科悄声道,双手紧捏成拳。哈利安抚而深邃的眼睛对上他的,然后唇上拉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干这种事。」哈利天使般善良地说,然后把德拉科含到嘴里。

  他从没干过这种事。前一晚在洗澡的时候,他跟德拉科的确干了些什么,但没有干过这种事。哈利所仅有的经验,也是前一晚德拉科对他做的。老实说,哈利所记得的也只有一阵白色的热力、还有四散的感觉,让人目眩神迷。

  可是这没关系,因为德拉科用肘子支撑起身体,深邃而饥渴的眼睛瞪着哈利,屏住气息也没有作声。哈利讨厌自己让他失望了。

  这种事跟他想像的不同,这比想像中的热得多、古怪得多,也不如他想像的、跟舔棒棒糖不一样(虽然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屋顶上舔舐德拉科,但要是他真的有这种念头,他会以为那会跟吃糖一样甜。但那并不是甜的。)但那不坏。

  然后,让整事情变得更有趣的是,当哈利往上瞄,然后紧盯着他的眼睛时,他可以看到自己一舔一吮、会如何影响到德拉科的表情。

  当哈利往下移动得差点窒息、眼泛泪光时,德拉科会紧紧的咬住下唇;当哈利的舌头滑动得正好时,德拉科的眼帘会轻颤,仿佛他渴望闭上眼睛,却无法转开视线似的;当哈利在喉头轻轻呢喃,德拉科会舔舔唇、然后弓起身子。

  这一切都很有趣,所以哈利很快就忘了这种事很古怪、这种事很陌生,然后继续努力粉碎德拉科那脆弱的、依然控制着他的自制力。

  那没有花上很多时间,德拉科失措的呻吟着往后退,然后又弓起背抬高臀部,把自己塞到哈利嘴里,几乎让哈利呛倒。

  哈利猛地离开、震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勇气全失。德拉科渴切地低叫着,这让哈利鼓起勇气去再抬头看他。「说你爱我。」他悄声道,只有现在、当德拉科冷冰冰的外壳给脱掉、在他身下颤抖时,他才胆敢说这些。

  「什么?」德拉科问道。

  「你爱我吗?」哈利若有所思的舔舔他,几乎是哄骗似的,德拉科颤抖着。

  「求求你,哈利……」

  哈利咬咬唇,突然觉得很紧张。「说你爱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他妈的爱死你了,但哈利,这真的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德拉科狂乱的喘息嚷道。

  哈利轻笑着,把手按在德拉科臀上,徒然的想钉住他,然后再吞着德拉科。

  哈利闭上眼睛,只感受到双手在德拉科臀上、德拉科在自己嘴里的味道、德拉科发出的声音。仿佛过了一世纪似的,但他没有发现。然后,德拉科突然绷紧了身体、浑身发颤,一手紧缠着哈利的头发。

  当德拉科在他嘴里释放时,哈利大吃一惊,实在难以置信。他猛地挪开拼命咳嗽、用手背擦着嘴,又朝德拉科怨怼的一瞥。

  可是,当德拉科睁开眼睛,朝他虚弱一笑时,他的不满都退去了。「嗯。」他微颤着眼帘呢喃道。不满迅速被满足感取代,同时哈利好像觉得自己产生了什么。希望那是德拉科眼中的那抹深邃。

  「我想,马尔福家该有什么家规来禁制这些事吧?」哈利问。

  德拉科瞟他一眼,没法跟上对话,只明智的呢喃一声:「嗯?」

  「这些事……在屋顶……干这种事……」

  德拉科眨眨眼,又气急败坏地说:「喂!我们才不是傻瓜!家规里不是所有事都会包括的!」

  「那么说,家规不允许你在公开场合吻其他男生,却允许你在……在屋顶……做……?」

  「连提也不能提!」德拉科转转眼珠嚷道:「要是你连提也不可以,你怎么可以做!」

  「那没关系,你似乎很喜欢哩!」

  「嗯,那还不坏,对初学者而言。不过你错了,关于我和莉莎的事。」

  「你在说什么?」

  「她不但干过这种事,而且做得比你出色。哦,对了,我还好好的跟她上过床哩。」德拉科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撒谎!」哈利叫道:「胡说八道,德拉科·马尔福,你才没有跟她上过床!」

  「妒忌了?」他嘴甜舌滑的说:「要是你好好的求我,我或许会好好的跟你来一次。」

  「男生才不能──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还有什么可以……」哈利突然发觉自己表现得无知幼稚,所以他闭上嘴,懊恼的涨红了脸。

  德拉科一脸不可置信。「你这温室小花。」他压低声音悄声道,拼命抑压着笑意:「男生当然可以上床呀!」

  「你又在假扮专家了。」哈利愠道,不愿承认自己不知道男生可以上床。

  「还算不上是专家,但我知道这是可行的。」德拉科愉快地说:「我得给你作示范,总有一天会的。」

  总有一天。哈利僵了僵,德拉科则微微剎白了脸。然后哈利勉强说道:「男生怎能──」他突然了解到真理,眼睛睁得老大:「啊。啊!」

  德拉科拼命笑着,笑得呛倒了;哈利大叫道:「闭嘴吧你!」这毕竟不是他的错,威农姨丈和佩妮阿姨不提及性事不是他的错、不提及男生间的性事更不消提了。赫敏和罗恩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哈利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德拉科依然笑着、喘息着,脸色涨红。哈利决心让他闭上,所以他吼着呵他的痒。他们互相扭打呵痒,大声讥笑着,在屋顶上滚来滚去。

  终于他们停下来了,德拉科衣衫不整的把哈利压在身下。

  「你真的爱我吗?」他们仍在喘息。沉默良久,哈利才问道。

  「是的。」德拉科回答得很简短。

  「很好。」

  「那么你爱我吧?」

  「嗯。」

  他们相视而笑,意识到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在屋顶互相扭打呵痒,然后确认了对方的爱,实在很蠢。

  德拉科俯下身来印上哈利的嘴。这个吻像熔化的糖或麦芽糖一样,遥长、苦涩却甜美。

  他的眼帘虚弱的颤动,疲惫感一涌而上,哈利已经花上大半个晚上看着德拉科。他呢喃道:「我困了。」

  德拉科眼里警戒的浮现一抹温柔。「那么睡吧。」他抚上哈利的脸柔声道:「我会守着你的。」

  「我还不能睡。」哈利抗议道,又瞄瞄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就凌晨了。

  「为什么?」

  「因为我起码也要待至凌晨,我总会倒数生日的。」

  「每一次都数?」

  「嗯。」

  「好吧,我跟你一起倒数。」

  他们相视而笑,温柔却爱困的笑容,然后爬回烟囱靠着。德拉科张开两臂,让哈利溜到他腿上然后把脸埋里德拉科颈窝,轻声叹息着。德拉科把下巴搁在哈利头上,闭上眼睛。

  他们一起静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是这对哈利而言实在太慢了。他喉头溢出呜咽,又朝德拉科怀里更紧靠一点,轻叹着闭上眼睛。

  几分数过去了,德拉科轻轻挪动身体,把哈利拉近一点,悄声道:「你睡着了吗?」

  久久,哈利也觉得自己无力回答,终于他睡眼惺忪的说:「日出时你会唤醒我吗?」

  「会。」

  「你答应?」

  「是。」

  然后哈利轻声叹息,迷糊入睡。

  德拉科决心不要放开。他的双臂麻了、背项也在抽搐着,可是他不要放开。哈利正挨着德拉科睡着了,就算德拉科将失去全世界,也无法放开哈利。

  他瞄瞄手表,然后悄声道:「时间快到了,哈利。」可是哈利动也不动。德拉科独自为哈利倒数生辰,轻声地,然后指针显示凌晨。他紧搂着哈利的肩,把脸埋在他的发间。

  「哈利,生日快乐。」

  哈利依然睡着。德拉科紧张的屏息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闭上眼睛,静心聆听着。哈利还在呼吸,德拉科尖锐的吁了口气。然而,哈利曾说过那咒语将在日出时完全消失,而现在的天际还是一片漆黑。可是,这已经算是得到某种胜利了,现在基本上已是七月三十一日,而哈利还在呼吸。

  几小时过去了,德拉科也纹风不动。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思考什么、感受应该如何、手该如何安放。所以他动也不动、毫不思考,只想着伦敦夜空里的繁星皓月。

  当他痛得受不了时,他轻轻把哈利从自己腿上移到屋顶。他这样作时,一阵轻颤的能量突地通过他的身体,他开始在屋顶上徘徊,想着以前没想过的事,并且自言自语。

  「他才不会死。他死了该怎么办?他不能死。我不肯想这些事会对我毫无影响……」

  然而,这并不会对他毫无影响。要是哈利离开他,德拉科就会孤独终老,他无法说这件事的影响力并不持久、这件事没有让他鼓起勇气脱离他所害怕的事情。他改变了,无人经历了这种事后还丝毫不受影响吧。不管它是否会终生影响他,当他想到这里,就感到是否终生受影响已经无足轻重了。他变得坚强开朗,就像自己能量的泉源被开发了似的。他一直都受保护、并且担惊受怕;可是现在他很坚强,甚至觉得要是情况迫使的话,自己更会变得敢。毕竟,别无他选之下所产生的勇气,并不代表自己本来就勇敢、只能说在环境迫使下,从别人身上借回来的。然而,德拉科并不想从这世上任何人身上借取勇气。

  这很奇怪,非常奇怪。当他觉得软弱无助时,应该已经察觉到自己体内无尽的力量了。当他面对这种难以克服的悲伤恐惧时也该察觉到了,那是一种真正的恐惧,恐惧得让他不认为自己可以闯过来……

  他想起来了,在这一切发生以前,自己也曾思索过『害怕』与『担忧』之间的分别。你会害怕自己认为将要发生的事;而担忧则程度较轻,因为你只会担忧不可能发生的事。可是哈利不可能会死,这是他无法承受的。然而,德拉科从没试过像现在一样害怕。

  天际微微泛蓝,德拉科猛然一抬头,瞪着天边好一会。东方的地平线缓缓的泛上色彩。他凝视哈利苍白的睡脸,在烟囱的影子下丝风不动。

  他迟疑的踏上一步,渴望唤醒他、渴望碰触他、渴望感受他的呼息。

  在东升的朝阳下,两个结局展现在他跟前。第一、满布焚尸用的木柴、还有孤身欣赏冬生野花盛放;第二、大笑着永远不放开哈利的手,唯恐他会溜走似的,但德拉科知道那时刻到临时,哈利会带着德拉科一起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不会是现在。

  「哈利?」他柔声唤道,可是哈利动也不动。德拉科深思的咬咬唇,又再次疑视那正值东升的旭日。雀鸟开始轻柔的歌唱、朦胧的光芒开始在天际展现。

  ※

  哈利在作梦。在梦中,他在漆黑的夜里走上一道污秽的道路。起初,他独自一人走着,虽然他早就作如此猜想。然而,不久后,某人跟他一起走。他们默默的走了一小段路。

  他按捺不住好奇,转过头去看身畔的人。海格那幽深且满泛泪光的眼睛紧盯着他。哈利觉得好多了,让海格默默的在他走旁继续走着。

  他紧紧着遥视远方,堪堪看见那里有些身影,而且正在等待自己。

  「你害怕吗?」他身畔的人问道,哈利又回过头去。海格消失了,现在走在他身旁的是阿不思·邓不利多。

  「不。」邓不利多说:「我有什么需要害怕呢?」

  「我该害怕吗?」他皱着眉问。

  「要是你害怕,也不必觉得羞耻。」这句话微微安抚了哈利,让他的步履变得稍为轻盈。

  他细量着邓不利多的说话,但当他想到该如何回覆时,邓不利多却不见了,赫敏和罗恩则取代了他的位置。哈利为此感到欣喜。这路程并不如他忧虑的一样遥远而累人。

  他把想到的回覆告诉他们。「如平常一样,我不会觉得害怕。只是……我不知道方向。」

  赫敏慈爱的朝他一笑,虽然她没有碰触他,却让他感到像是被拥抱一般。「别担心,那将不远,我们会跟你一起走的。」

  「一起走完吗?」他问。

  罗恩看来有点苦恼,然后说:「直至我们无法走下去为止。」

  哈利点点头继续走着。然后他们消失了,天狼星则在他身旁。哈利悄声道:「原谅我。」

  「哈利,你并没有做过任何应该羞耻的事。」天狼星的声音非常温柔。

  「我有做过。我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我想要这些。」哈利指着身边的景物。

  「哈利,跟所有故事一样,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在受教训前就学到当中的寓意。在终结前你看到正确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已经看到自己的过失了。世界很美,哈利,这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在面前等着你的将更美。」

  哈利看看前面等着他的身影,他们越来越接近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认出那是他父母的脸孔。他母亲的脸上爬满灰屑和泪痕。

  可是,他回头看着自己走过的路。「我不晓得自己是否有力量放开。我不希望被遗忘。」

  天狼星消失了,哈利没有转过头去看取代他的人是谁。他不需看也知道他是谁。「你不会被遗忘的。你不认为我会让你走吧?」

  「有时候你别无他选。」哈利轻声说。

  「要是你可以选择呢?」

  他的父母在前面等待着、等待着他,而回头的路很长。他的肌肉酸痛、眼睛如焚烧般干涩,哈利很累、很累了。然而,他却毫不迟疑的转过身去,颤抖着向德拉科展开笑容。「我会不惜一切重来一次,纵使结果还是一样也罢。要是我有选择,你知道我不会离开,你知道的。」

  德拉科轻轻咧嘴又点点头,却没有再走下去。「我无法再跟你走了,余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完。」

  接下来的第一步,对哈利来说是最难迈开的,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着德拉科,德拉科一脸严肃。哈利轻声道:「我不想被遗忘。」

  「繁星会为我们作证。」德拉科悄声回答道:「我们是不朽的,我和你也是。」

  然后,哈利倒着继续走,因为他将遗留在后面的一切都太美丽,美丽得让哈利无法转睛。他举起手来挥别了一下,严肃地。然后他转过身去往前走,迷糊地、虚弱地走着,并且为他所遗留在后的一切而痛苦。

  在他跟前,莉莉的泪水把脸上的灰屑洗去。

  ※

  太阳升起来了,在世上布下了金黄的蜘蛛网,美丽地发放万丈光芒。德拉科坐在屋顶的边缘,双腿一晃一荡的,两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日出已经来临了,他曾尝试把时间留住,可是日出还是来了。

  他已经崩溃了。他一部份粉碎作微尘、余下的则消融了,就像被潮水冲洗的沙一样。他不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此以后自己将会是谁。他得作出抉择,他必须作出抉择,他余生里的一切事物都受此时此刻直接影响。他不知道自己以往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往变作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有根基了,一个强大的根基。

  不论是哪个结局,他也不晓得自己能否支持。

  焚尸用的木柴和冬生野花在他眼前纷舞。他鼓起勇气爬到哈利身畔,把哈利眼前的发丝轻轻拂去,然后轻轻摇着他的肩膀。

  「太阳已经起来了。」他柔声唤道:「哈利?」他的嗓子突地拔高,微微颤抖着。「哈利。」

  可是哈利动也不动。

  或许就是爱情

  他所害怕的事物之最……

  他说,当事情变得崎岖

  我就会回想那天坐在码头

  然后闭上眼睛,看着你那美丽的笑容……

  注1:“The end justifies the means”即是只要成功,就算使用邪魔外道的方法也没关系。邓不利多在第八章 也说过意思刚好相反的句子“The end never justifies the means”。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