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热吻时差>第29章 失联

  “我可以帮你。”

  漫长的沉默过后,江尧面对着因为被勾起往昔回忆而变得更加失魂落魄的赵姜雨,很突然地开口了:“关越跟我说,你想要出国,离开这里是吗?我可以帮你。”

  但还未等对面的人回答,他便接着说:“但恕我直言,赵小姐,你出国之后准备做什么?你要先想清楚,这不是一件小事,出了国,就约等于抛弃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即使来日你反悔,想要再回来,你也不会再有容身之处了,从出国那一刻起,你就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一个人?”赵姜雨喃喃,笑得很苦涩,“那和我现在有什么区别呢,我逃婚,本就相当于和我本家还有齐家决裂了。”

  “这是我要说的另一个问题。”他道,“如果你其实没有做好准备,只是想逃避现在的处境,我也可以想办法减弱这件事对你的影响,至少让你在赵家还能有一席之地。但你要清楚,这样做是一时的,未来你还是会成为某段商业婚姻的牺牲品,我只是帮你延缓了这个进程。”

  赵姜雨很长时间没说话,紧咬的下唇透露出内心的纠结,他耐心地等了片刻,没立刻要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光又落在对方解下、还没来得及带上的那根手绳,睫毛笼住大半的眼神,让人猜不透此刻在想什么:“我记得之前没吃完的那顿饭,介绍人说,赵小姐以前也在C大就读,和我是校友,是吗?”

  “……是的。”赵姜雨低声回答,“我比江总小一届,在C大学美术,主攻油画方向。”

  这些信息其实江尧都知道得差不多,因为自打那次和祝嘉昱的乌龙之后,关于这位赵大小姐的个人资料几乎已经被生气的祝嘉昱扒了个底朝天,此时他再问一遍,也只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记忆有无偏差。

  现在看来没有,那接下来他知道的大概率也不会出错:赵姜雨在学校时成绩优异,拿下的奖项也不在少数,大四时原本准备申请出国留学,但不知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了,估计和她那个急功近利的亲妈有点关系。

  众所周知赵文娟是个目光短浅的,只想着让这个她砸下钱培养的女儿能快点变现,至于什么艺术追求、个人梦想,统统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他在心底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捋了一遍,才面带微笑地开口:“赵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位名人的话,当内心失去方向的时候,就继续读书,你读过的书会带你前往你想去的路。如果实在无法抉择,我觉得出国留学是个不错的选项……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你可以再仔细考虑,等想好了再通知我。”

  “在此之前——”

  他拿起手机给楼下大厅坐着无所事事喝茶的曹雯发了条消息,没一会儿,很靠谱的曹秘书就拿着一个信封折返,在他的示意下将信封递到怔愣的赵姜雨手边:“里面是我在昌云区的一处房产钥匙,那里很干净,定期有阿姨打扫,除此之外不会有别人来,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暂时先在那边住下;另外还有一张卡,应该够你的日常吃穿用度,曹秘书也会替我定期往这张卡里汇款。”

  假如说刚刚赵姜雨对于他那几句不知所以的话还有点莫名,现在则是彻底地感到惊愕了,她当然想过自己或许运气好、能凭当年的一句话在江尧这里获取点什么东西;但现在很明显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她无法控制的局面,无论是房屋钥匙还是一定会帮自己的承诺,江尧给她的都太多了,根本无法用一句“信守诺言”来概括。

  为什么?她自问不是一个幸运的人,面对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第一时间只会想要退缩。

  于是她终于问出了那个早就该问的问题:“江总,您为什么要帮我帮到这个地步?”

  在她的设想里,最好的结局是江尧借给她一笔钱,她拿这钱远走高飞,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再思索下一步如何做,但现在看江尧的意思,对方分明是打算帮她帮到底,可她自问根本没有能让大名鼎鼎的江总这样做的筹码。

  她没立刻接过那个信封,而是又问了一遍:“江总,您真的不认识沈吗?”

  能从遍地是赵家齐家眼线的苍州逃到龙青,她当然不蠢,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敏锐得多,因此也体会得到江尧的那份感情变动。

  她知道江尧一开始可能确实会履约,但绝没打算做到现在这步,对方的变化,是从看到她手腕上那根手链开始,换句话说,她从一开始就不信江尧的那位朋友不是她在找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不是,也一定有什么联系。

  而就那么一点联系,已经是她苦求了多年也没得到的东西了。

  “我只知道他叫沈。”

  她轻声地、却格外固执地重复:“我大二升大三的那个暑假,和沈在网上认识,他那时没告诉我真名,只说等到合适的时候,会来和我见面。他告诉我他是龙青本地人,我们聊了一年多,但是就在我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他突然消失了,不再上线、也没有留给我其他的联系方式,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找他。”

  “江总,我在想,您要是因为您的朋友改变了主意,想尽可能帮我,那是不是说明,我在您的朋友那里,还挺重要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见我,如果真的是他,您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我不会纠缠他的,我就想见他一次,我真的、真的找了他很久了。”

  一直沉默旁听的关越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慌忙借着茶杯遮掩去半张自己面露怜悯的脸,他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江尧: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即使他是完全没有见证过这段往事的路人,现在也全然拼凑出了真相,褪色的手链、名为“沈”的不再出现的网友、江尧突然改变的主意,桩桩件件,都在指向那个早已经不在人世间的人。

  可是江尧仍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他像一个从没听过这段传闻的人一样饱含歉意地对着赵姜雨摇头:“抱歉赵小姐,我刚刚就说过了,您的手链与我朋友的并不是同一款,我也没有这样的朋友,很遗憾在这方面我无法帮忙。”

  “至于您说,我为什么改变主意,原因很简单,当年君祝的祝总曾经调查过你的个人资料,我作为他的朋友有所耳闻,也知道你是C大的学生,并且在校期间名列前茅,刚刚只是和你确认了一下而已。”

  “……并且,我这个人一向觉得,人生是一场场投资组成的,与其给你一笔钱,让你以后想方设法地还给我,不如再送给赵小姐一个人情,我相信赵小姐能力优秀,在国外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到那时,赵小姐本人可比一笔数量固定的钱来得有价值得多,你觉得呢?”

  “是吗?”赵姜雨喃喃,面色苍白地扯出一个微笑,“我还以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人看到的地方,江尧很轻很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沈。他在心底咂摸这一个字,当初面对沈临珺的死亡无能为力的那份愧疚在几年后加倍地涌回他的心头,让他在愧疚之余甚至有一分怨怼,他想:沈临珺,你竟然到死都没有对你喜欢的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好像只要别人不知道名字,就无法留下羁绊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天真愚蠢的人类!

  沈临珺,沈学长,你难道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来说,都……非常重要吗?

  过于激荡的心绪令他一时出了神,眼看就要露出马脚,冷不防地、一只冰凉的手摸索着伸到桌下牵住了他的,那只手纤细匀称,掌心是他熟悉的温度,他回过神来,看见关越注视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两人的手在桌下牢牢交握,谁都没开口说话;而赵姜雨最终接受了他的说法,并收下了那个信封,只不过对于是否要继续升学,依然还没给出答案。

  他安排曹雯开车将人给直接送到别墅去,自己则带着关越从茶馆步行回家,他们都默契地没提沈临珺和赵姜雨的事,关越也没表现出什么好奇,直到快走到家门口,他踟蹰了一会儿,才问:“你都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关越给他抻了抻衣领,“该知道的不都知道了?”

  “我骗了赵姜雨。”刚刚对着当事人撒谎都面不改色的江总现在有点微妙的沮丧,他西装革履地站在那儿,替关越背着没用上的吉他,黑色琴包高出头顶一小截,衬着那副表情,莫名让关越幻视成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明明以前学长刚去世的时候,我还下定决心,如果哪天能找到学长喜欢的那个女孩,我就把一切都告诉她的。”

  因为他那时总觉得人死了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财富地位都是过眼云烟,留给已死之人唯一的东西是幸存者的挂念;沈临珺在世做了那么多好事,没道理到死连这唯一的这点东西都得不到,更何况他没想替沈临珺奢求太多:死都死了,邀心上人来为自己哭一哭,这也不可以吗?

  “嗯。”关越安静地听着,两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他配合地提问,“那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江尧老实地承认,“也许是我的心境变了,也许是赵姜雨刚刚的样子实在太可怜,总之刚刚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赵姜雨更痛苦。她应该也喜欢学长的,两情相悦后死亡是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何况她找了学长那么多年。”

  “……所以我想,干脆就顺了学长的心意,他不想留下名字那就不要留下了。”

  关越莫名地沉默了片刻,视线移向远处连绵的别墅群,他问:“江尧,你觉得,两情相悦后某一方的离世,要用多久才能忘记?”

  “嗯?”江尧没想到会被这样问,愣了愣,只当对方被今天的事冲击到,顺从答了,“那应该要很久吧,几十年?一直到老得记不清事了,也许还会在梦里遇见。”

  “这样啊。”关越轻轻笑了,“那确实,什么都不说最好。”

  -

  赵姜雨的决定来得比想象中快,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联系了江尧,表达了自己想继续上学的意愿。

  彼时江尧和关越正好都在家,后者刚向前者打完自己下午要去和唐诰一起看楼的报告,正在江总颇为怨念的目光里脚趾抓地,赵姜雨就拨来了电话,年轻女生在话筒里鼻音浓重,江尧又直接开的免提,关越听了一耳朵,随口问:“小赵姐,你是感冒了吗?”

  “关先生,您也在!……啊,是有一点,龙青和苍州有点温差,可能着凉了。”

  “不用这么客气,”江尧捧着手机,任劳任怨地当个人肉手机支架,两个人就隔着他聊上了,“小赵姐,我比你小,叫我小关或者小越都可以。医药箱在客厅电视柜的最左边第二层,里面有药,但我们太久没过去,不知道过期了没有,要是过期了你就叫个闪送。”

  “嗯嗯好的关先、小越。”赵姜雨好像还不是很开得了口,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那边一挂,关越前脚就要跑,但很快被早有准备的江尧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他有点心虚地想挣脱:“干嘛呀,我搞事业你也不乐意?……你自己不上班还不许我上了?”

  “我怎么没上班?”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赖床旷工呢!”

  这点江尧确实无话可说,因为他今天真的旷工了,但这不妨碍他为没帮上忙而小不高兴,不过近来关越情绪多有反常,叫他一时也不敢明说,只能哼哼两声,耍赖一样地道:“那你上吧,我把江氏也送给你好了,反正你爱搞事业。”

  关越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说:“江氏倒不用,你把小曹姐姐送给我当秘书就行。”

  “……关越!”

  两人笑闹一阵,他才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边往玄关走边抱怨:“好了,不跟你闹了,衣服都给我搞得皱巴巴的,我和唐诰约好了,到了地方会合,我迟到了他肯定说我!”

  “我送你。”江总闻言立刻踩着拖鞋殷勤起身,连睡衣都不换。

  “……”

  想到那层楼现在名义上的负责人,关越的表情微妙扭曲了一瞬,他倒不是不想让江尧送,只不过他现在也没想好该怎么和对方说这件事,要怎么讲?说倪子骞负责这层楼的转租,这个人恰好又在确定转租前和自己表白了,而自己一边拒绝、一边还巴巴地跑去看楼?

  尽管表白和看楼这两件事没什么冲突,以他对倪子骞的了解,对方是个体面人,干不出表白被拒还死缠烂打的事,但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他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要找个机会和江尧说这件事,尽管对方也许不怎么在意,但总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哥,”他站在玄关处换鞋,喊了江尧一声,“你今天休假吗?晚上我想下馆子,要吃湘菜。”

  龙青市有习俗,吃饭的时候不能骂小孩,他寻思下午的时候措措辞,然后晚上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和江尧说了,省得夜长梦多,以后江尧又拿出来和他翻旧账。

  “好。”江尧应下,“我去订个包厢,你结束了跟我打电话。”

  “嗯嗯。”

  他了结心头一桩大事,很快地点点头,又拿出手机预备问唐诰到哪了,结果这一问半天也没个回复,往上翻,两人最近的消息甚至都还停在昨天。

  他感觉有点不对,翻了通讯录给对方拨电话,拨了三四个,一个打通的都没有。

  这叫什么事?

  他赫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沙发上的江尧见他半天没走,也有点奇怪:“怎么了?”

  “我打不通唐诰电话了。”

  他忧心忡忡地回道,然后又拨了沈一簇的号码,这位更是重量级,两天了,也没一个电话是能打通的。

  实在没办法,他最后给祝星纬打了电话,这人似乎还在为接连被放鸽子而生气,说话懒洋洋贱兮兮的:“哟,这不是我们大忙人关少吗?想起小的我了?”

  “别废话。”他直接打断了,眉头紧皱,“祝二,沈一簇回去上班了吗?”

  “……没有啊。”电话那头,祝星纬茫然地道,“不是你说他和唐诰吵架,跑山沟沟里拍戏去了吗?”

  草。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好不靠谱的一对情侣。

  作者有话说:

  曹秘书明天因为左脚先进公司被开除(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