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热吻时差>第8章 钟情

  大概是今夜发生的一切都给他一种自己仍被江尧宠爱着的错觉,关越时隔很久,又鼓足勇气向对方提出邀请,然后在江尧漫长的沉默里,一点一点地失落下去:“我就是……觉得刚好嘛,要是你忙的话,其实……”

  “好啊。”江尧突然说,“那明天我等你。”

  他猝不及防,一时张着嘴傻在了原地,看江尧越过自己走向卧房,经过时嘴角噙着笑拍了拍他头顶:“快去换衣服吧,不是不爱一直穿正装吗?”

  “哦……哦!”他猛地回过神,差点没压住自己的笑,一连声应着,小跑到房间关上了门。

  他在门板后捂住跳得飞快的心脏,这才看见没熄屏的手机,陶凯乐又发来信息问他:[关越,你人呢?段高阳说明天逛完街晚上顺便一起吃饭,你来不来啊?]

  [不来!]他高兴地道,[我明天要去接我老公下班呢!]

  陶凯乐在那边沉默很久,发语音骂他:“重色轻友的狗东西,拖出去斩了!”

  话虽这么说,但也没要真生气的意思,反倒又问:[你什么时候也把你老公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呀,结个婚藏着掖着的……关越同学,一碗水端平,倪子骞看了,那我们也得看看,到底是什么绝世大帅哥,把你给迷成这样!]

  关越的笑意一下子淡去,他长叹一口气,倒在床上,盯着消息苦大仇深地看了好长时间,才回复:[他太忙了,等以后有机会吧。]

  陶凯乐没再回复,也不知是不是懒得理他这副守财奴的样儿,他在床上翻滚了两个来回,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把衣服给换了,期间接到祝星纬电话,这人整天人影不见一个,消息倒是很灵通:“听说我哥又打电话骂江尧了?”

  “……祝星纬,”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在你哥或者江尧手机里装了监听器,就趁早和他们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省得回头连累我,又说我和你串通起来骗人。”

  祝星纬听出他话里不高兴的意味,笑了两声:“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

  他沉默,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好像全天下也没人比祝星纬更知道他对江尧的这点小九九,于是最后还是说了:“我高中的朋友…现在关系也很好,刚才问我,什么时候能带江尧和他们见个面。”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要求,不正常的是他和江尧的关系,还有他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鸵鸟心态。他太知道假的变成不了真的,而且他的好朋友又那么了解他,即使他真邀请江尧和他一起出席,恐怕要不了三句话,就会被他人精似的朋友猜个底儿掉。

  “我明白了。”

  祝星纬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手里把玩着季崇早前托人送来的订婚戒指,昏黄吊灯下,钻石精细完美的切割面散发着夺目的光,他漫不经心地盯着看了会儿,随手往枕边一扔,接着道:“你怕你和江尧假结婚的事情露馅儿。但反正是好朋友,彼此知根知底,你都告诉我了,跟他们说一声也没关系吧。”

  “他们不像你知道那么多,”关越声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我本来就喜欢江尧。”

  “哦——”祝星纬懒洋洋地拖长了声调,“关越,你挺能藏啊,算算时间,你高二不就喜欢上了吗,都这样了,你高中的朋友都没一个知道的?”

  “本来我以为你也猜不到的!”关越咬牙,恨恨地骂,“谁知道你一下就看出来了。”

  他对江尧的一见钟情始于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期末,彼时江尧作为优秀毕业学长被邀请回母校、为即将毕业的高三学生演讲——是的,不那么严格地算,他和江尧其实一直都是同学,只不过恰巧处在不同的时空。

  为高三生演讲,主角当然不是他们这些高二的小白菜,虽然老师要求全校到齐,但年少的关越比现在要不服管得多,再加上刚好段高阳那个时候踢球摔断了脚,他和倪子骞还有陶凯乐一合计,几个人抬着残疾的段高阳,堂而皇之地就翘了课,压根不在意今天的主角姓甚名谁。

  初夏午后闷热,几人本来计划一路直接走回教室乘凉,但走了一半,被当成个板子一样抬在他们肩膀上的段高阳就死活不干了,他抬手一抹头上的汗,视线幽幽地扫过一圈,气若游丝地道:“再走两步,我人都被晒干了……陶凯乐,你不要躲开我的视线,就是你,你拿我挡太阳很久了!”

  陶凯乐不服,叉腰和他骂:“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信不信我现在就踹断你那条好腿!”

  ……总之,最后四个人也没走成,倪子骞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关越,拍板决定:“就在这儿的树荫下歇会儿吧,我去买点水回来。”

  几人都赞成,于是纷纷就地坐下等他回来,地面晒得微微发烫,坐一会儿就叫人昏昏欲睡,关越托着腮,听旁边陶凯乐和段高阳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眼皮子都快要合上,忽然听段高阳惊奇道:“哎,这里也可以看到大礼堂!”

  大约是他们绕路走的原因,原本逐渐遮掩在茂密树冠下的礼堂突然在这个角度又变得十分清晰,树荫弥漫,简直称得上是比礼堂之下那片空地还要绝佳的观景点。

  “真是赚了,”陶凯乐也看到了,啧啧感叹,“这不比呆在太阳底下听演讲舒服?要我说这种露天礼堂就是反人类发明,冬天冷夏天热的。”

  关越闻声,也睁开眼望过去,视线越过重重树冠,看见不是很远处的大礼堂,一个人正不疾不徐地向台上走去。

  那个人鼻梁高耸,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温柔的深棕色,与他距离不算很近,以至于他无法肯定地说出对方那天穿的什么牌子的衣服,又或者右耳轮廓上一点深色到底是碎发还是上台时忘记摘下的耳钉;他盯着对方在演讲台前站定,随即,学校里散布各处的广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各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学长,江尧。”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好像正是因为这份模糊不清——他后来想,他对江尧的迷恋其实更多地起始于自己的幻想,因为他最初爱上的江尧缺失很多细节,这些细节都是在他想象中才一一补全。

  而回忆能够被美化的一大前提是遗忘,人们开始怀念青春、怀念少年时代无疾而终的暗恋,无非就是因为忘记。忘记困扰了整个学生时代的不够好的成绩、忘记青春期疯长的痘痘、忘记暗恋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完美;只记得奔跑过操场时扬起的风,喜欢的人拍过肩膀,说“很高兴认识你”。

  江尧不同。他最开始喜欢江尧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再忘记这些东西了,因为本来一切就都不分明,他看江尧的第一眼,对方就是被他喜欢了很多年的样子。

  但毫无疑问江尧是一个很值得爱的人,即使他年少时对爱人的幻想充满不切实际的旖旎风光,他真正认识江尧的时候,这些幻想也从没被打破过;江尧如他想象中一样完美,这种完美以他和对方之间隔着的遥远距离作为代价,就像一朵他伸长了手也够不到的天边的云。

  那会儿他年轻气盛,还妄图将一朵云抓在自己掌心。

  他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为了见到江尧,跟着父母去过一次酒会,据说那个酒庄的主人和江尧是熟识,但他去了才发现,根本不见江尧人影。

  他深感被骗,被酒气一熏,当场就要走;江尧就是这时出现的,穿了件细白条纹的黑色西装,站在门口笑道:“我是不是来晚了?”

  在酒庄主人闹着要江尧自罚三杯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对方视线好像是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身上扫过,还以为是错觉,但没过两分钟,就有侍应生走过来,硬是把他那杯刚抿了两口的果酒从他掌心里薅走,又塞了杯纯正的葡萄汁过来,问就是主人说未成年不应喝酒的,是他们招待不周。

  他气得跳脚,恨不得甩身份证出来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就成年了,按虚岁都得虚到19,但那侍应生油盐不进,把他酒撤了就走,留他一个人拿着葡萄汁面红耳赤,然后听见有人说:“这么嫌弃葡萄汁啊?”

  他一转身,看见江尧站在他后面,手上拿了杯和他一样的葡萄汁,正望着他笑。

  这个故事里并没有祝星纬的参与,他和对方相识是在正式认识江尧之后的某顿聚餐上,席间江尧与祝嘉昱谈论工作,他和祝星纬负责坐在一块狂吃;那会儿祝星纬仗着自己大一点坑他叫哥,他不肯叫,转头就对着江尧一口一个哥哥,下了饭局他们互加联系方式,祝星纬加上他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叫祝星纬”,第二句话是:

  “你喜欢江尧啊?”

  这比被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暗恋对象抓包他吹牛说自己虚岁19还要更令人觉得惊悚,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从哪儿得出的这个结论,只能说他们俩作为关家和祝家长歪了的两棵苗苗,简直天生该做一对好兄弟。

  但那会儿他只觉得天都塌了,不过好在祝星纬年纪轻轻就有种看破红尘的出家感,两人为此见了好多次面,关系迅速拉近,对方答应他:只要他不同意,永远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事实证明祝星纬的确有张硬嘴,也有双善于观察的眼睛,这些年作为他暗恋的见证人参与过太多次他的失落与心碎,也正因如此,让祝星纬知道和让别人知道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对方作为江尧视若一家人的弟弟,总不会背刺江尧,他从以前到现在都这么想。

  时间回到此刻,电话那边的祝星纬笑得很得意:“都说了我火眼金睛……总之我懂你意思了,你既怕自己露馅,心里也不想露馅,是吗?”

  “……是。”

  “那这没办法的呀,你时间长不与你法定老公一起出面,大家猜也猜得到怎么回事。”祝星纬道,“而且,关越,我觉得你对江尧未免有些太小心翼翼,你大可以和他说让他帮忙假装一下,见个朋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你以前喜欢他,也不是这样对他的。奇怪,怎么还越活越倒回去了?”

  关越抠着被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笑得很勉强:“以前……以前不懂事,比较容易自作多情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给朋友过生日,短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