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尔特加忽悠下，法布雷加斯操着一口磕磕绊绊的塑料普通话，和中国球迷打了招呼，笑果满分。
但时间有限，记者很快就切入正题，“听说你们昨天看了俄罗斯队的比赛直播，对阿尔沙文有什么看法吗？”
虽然不会西班牙语，但记者用英语提问，确保两人都能听得懂。至于直播间里的球迷，只能靠野生字幕君翻译了。
奥尔特加一脸茫然，当着镜头悄悄询问法布雷加斯，“阿尔沙文是谁？”
法布雷加斯尴尬地保持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干巴巴的提醒，“俄罗斯球员，就是我们昨天看的比赛中……”
奥尔特加恍然大悟，抢答：“那个大高个？”
“那个小矮个！”法布雷加斯气得磨牙，要不是在镜头面前，他可能就要咆哮了，昨天才看过比赛，这么快就把下一轮需要重点照顾的球员忘记了。
奥尔特加终于将名字和人对上，没想到话筒已经将刚才的对话收了音，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提问，“阿尔沙文是个优秀的球员，他在昨天的比赛中表现得很出色。我非常期待和他在半决赛中的交手。”
什么期待，你分明连人家是谁都想不起来。
收看直播的球迷有太多的吐槽，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记者也被尴尬到了，将采访重点对准了法布雷加斯。至于某人，做个安静漂亮的背景就很好。
赏心悦目的“背景”很快被急匆匆赶来的西班牙队新闻官叫走。老帅想要带上全场最佳的球员一起参加赛后新闻发布会，无可厚非。
但奥尔特加苦着脸，将不情愿写在了脸上。
看到球员也要被迫营业，同为打工人的直播间观众顿时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情，评论区一片慢走不送。
还有观众因此进入了赛后新闻发布会的直播间，哪怕听不懂，他们也能看个乐。
一路上，奥尔特加都不太高兴，直到他看到了另一个被老帅选中参加发布会的球员——席尔瓦。
奥尔特加社恐归社恐，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其实很放得开。但席尔瓦，真的是一个害羞内向的人。
他不仅将场外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父亲打理，而且当有记者想要采访时，他跑得比场上还快。就算面对队友，也话不多。
看到席尔瓦，奥尔特加顿时就被安慰到了。
阿拉贡内斯只想着要带两个全场表现最好的球员去发布会上炫耀，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直到两队主帅、球员落座，记者们迫不及待开始提问。
当记者问起西班牙队对这场比赛的看法，奥尔特加和席尔瓦很有默契地一齐看向老帅，目光中传达的意思一模一样。
先生，您回答啊。
老帅能有什么办法，自己选定的球员，含泪也得撑到发布会结束。
见老帅拿过话筒，侃侃而谈，奥尔特加全程用崇拜的目光注视。在他心中，老帅的身躯是如此伟岸，能够挡下记者们所有的提问。
但记者们并不满足，他们迫切想听听两位球员的回答，所以在之后的提问中，他们也学聪明了，点名道姓的提问。
这样一来，阿拉贡内斯就不能帮忙回答了。
奥尔特加拿过话筒，在记者们期待的目光中，他轻描淡写一句“我支持主帅先生的看法”，就把皮球踢了出去。
席尔瓦有样学样，像是锯嘴的葫芦，格外吝啬字词。
而意大利球员倒是分外敢说。
德罗西怒斥队友中有胆小鬼，逃避责任，不敢踢点球。尽管他没有说出名字，但这已经引起更衣室争议。
本就不招国内球迷和媒体待见的少帅多纳多尼更是被前国脚痛骂胆小鬼，下课的呼声高涨。
这种情况下，多纳多尼很是羡慕阿拉贡内斯带了两个不善言辞的球员过来。
发布会结束后，西班牙队连夜乘坐飞机返回因斯布鲁克。
尽管120分钟的比赛让球员们疲惫不堪，但获胜的喜悦让人打足了鸡血。不仅仅是破除了魔咒，更是西班牙队又一次距离冠军如此接近。
球员们忘却了种种烦恼，在回程的机上载歌载舞。
当胜利的消息传回马德里，曾对阿拉贡内斯多加指责的西班牙人开始热情挽留老帅。这让一些人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
就在年初时，因为预选赛成绩不如人意，西班牙足协新任总经理耶罗着手组建新的国家队班底。博斯克将在欧洲杯后取代老帅接任国家队主教练一事，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因此在征战欧洲杯期间，阿拉贡内斯开始寻找下家。费内巴切向老帅抛出了橄榄枝。
但当阿拉贡内斯带队进军半决赛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西班牙足协雷厉风行地给了阿拉贡内斯一份为期两年的续约合同，而且还将年薪提至110万欧元。
这一决定，让游说博斯克接任的耶罗处境变得尴尬起来。气得耶罗放言，如果阿拉贡内斯留任，他就辞职。
但比起耶罗，急得跳脚的还有费内巴切。和人预备合同都签了，还去了公证处公证合同，西班牙足协居然还想把人扣下，要点脸吧。
说不要的是你，说要的又是你，到底想怎样！
面对费内巴切的质疑，西班牙足协淡定表示，阿拉贡内斯和费内巴切仅仅只是口头协议而已。
比起去留纷扰，阿拉贡内斯更烦心的是另一件事。
当欧足联宣布，俄罗斯将是半决赛中的主队，老帅暴跳如雷。因为两队的主场球衣都是红色，西班牙队不得不选择黄色的客场球衣。
奥尔特加看着老帅阴沉如水的脸色，悄悄询问拉莫斯，“先生不喜欢客场球衣吗？”
奥尔特加对主场客场并不太在意，和意大利队比赛时，意大利来了那么多球迷，不还是输了比赛嘛。
“因为老爷子不喜欢黄色，”拉莫斯压低声音给奥尔特加科普老帅的“丰功伟绩”。
“柏林世界杯的时候，多特蒙德的球迷给他献了黄色的花束，你猜老爷子说了什么，他说‘送我黄色的花，还不如让龙虾夹住我的屁股！’劳尔之前有次穿了黄色的T恤，还被老爷子骂了。”
奥尔特加回想了一下，很好，他带的衣服里没有黄色的，倒是有一件娇嫩的粉色，还是C罗送他的。
“其实我挺喜欢黄色的，”偷听完两人的悄悄话，塞纳忍不住凑过来插嘴，“老爷子这也太迷信了。”
“你够了啊，谁不知道比利亚雷亚尔的球衣是黄色的，”拉莫斯无语地看着塞纳，拒绝他加入话题。
嚷嚷得这么大声，万一被老爷子听到了呢？到时候挨骂的又是他。
光是想想，拉莫斯就有亿点点心酸。之前因为在接受采访时的不谨慎发言，他就被叫去批评了足足15分钟。真是太惨了。
老帅明显在气头上，拉莫斯可不想再触霉头。
“友谊赛的时候，我们穿黄色球衣战胜了法国队，这次也一定可以赢的，”哈维也加入了群聊。
但很快，比起球衣颜色，另一个更现实的坏消息摆在了西班牙队面前。
因为俄罗斯队比西班牙队早一天晋级四强，所以组委会安排半决赛的酒店时，将俄罗斯队安排在了西班牙队入住的酒店，因此当西班牙队返回因斯布鲁克后，不得不搬去新的酒店。
被抢走喜欢的球衣颜色后，又被抢走了酒店，要是不能赢得胜利，估计老帅会气到骂人。
考虑到球员才刚结束一场让人身心俱疲的比赛，在第二日的训练课上，阿拉贡内斯只安排主力球员做身体拉伸练习。
训练场边围满了球迷，在结束训练后，球员主动走到场边给球迷签名。因为球迷实在太多，工作人员怕出现骚乱，过来催促球员尽快离开。
奥尔特加将签好名的球衣递给球迷，正想离开，突然听到有球迷大喊：“塞纳，签名，要不回巴西去。”
这话多少有些侮辱人。
奥尔特加转头，找到了说这话的球迷。他心中激荡着一股怒气，不假思索怼了回去，“塞纳永远是我们的队友，谁也不能抹灭他的功劳。我不行，你更不行！”
作为西班牙队里的巴西人，塞纳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
但每一个努力追梦的人，都不该被嘲笑。
如果不是塞纳对足球深爱，在为生计所困不得不离开足球学校后，依旧坚持踢球，今天，奥尔特加就不会在西班牙国家队遇到他。
球迷没想到奥尔特加这么耿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塞纳上车后特意跟奥尔特加道了谢，感谢他为自己说话。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半决赛前一天，西班牙队再次前往维也纳，迎战俄罗斯队。
和俄罗斯队的再次交手，让队内气氛紧张。阿拉贡内斯察觉到后，用幽默的话语缓和气氛。
“嗨，小伙子们，别再讨论阿尔沙文了，听说他在击败荷兰队后喝了一整瓶伏特加庆祝，说不定到现在还酒醉未醒，不能上场呢。”
奥尔特加认真想了想，觉得俄罗斯人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其他球员被老帅的话逗笑了，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比赛这天晚上，维也纳下起了大雨，而且还是雷阵雨。电闪雷鸣不断，仿佛要将夜空撕开。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奥尔特加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老帅正在进行赛前训话，但他的注意力却无法控制地被雷电勾走。
奥尔特加在雨中踢过几场比赛，但在雷雨天踢比赛，这还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有一点怕打雷。
与上一轮西班牙队对战意大利队一样，这次遇到魔咒的成了俄罗斯队。
俄罗斯队主帅希丁克，数次率领国家队进入世界大赛四强，但每次都在半决赛被淘汰。
1998年世界杯，希丁克带领荷兰队杀入半决赛，在和巴西队的比赛中，点球大战失利输给巴西队。2002年的世界杯，希丁克带领的韩国队折戟半决赛。
而今天，俄罗斯队在希丁克的带领下，半决赛遇到了尚无一败的西班牙队，魔咒到底会不会再次应验，观众都很期待。
在球员通道列队准备进场时，奥尔特加才注意到托雷斯剪断了头发，不过看他表情严肃，奥尔特加就没有过去搭话。
“加油！我们一定会赢得胜利的！”进场前，普约尔对着队友们喊话，来激励斗志。
或许是想到了和意大利鏖战120分钟的疲惫，这一场比赛一开始，西班牙队就亮出了獠牙，频频发起进攻。开场不过5分钟，西班牙队已有2次射正。
比利亚在禁区前胸部停球，直塞禁区内，托雷斯10码处接球。这时，俄罗斯队防守球员上前铲断，托雷斯躲过对方，仓促转身射门。但这一脚射门欠缺力道，射门被门将阿金费耶夫轻松用腿挡出。
与赛前所预料的不同，俄罗斯队的进攻端集体哑火，面对西班牙队平均两三分钟一次的射门，俄罗斯队仅在第16分钟因为普约尔铲倒阿尔沙文而得到一个任意球。
主罚的帕夫柳琴科远射直接打门，球高出横梁，没能威胁到因为电闪雷鸣而有些走神的奥尔特加。
不知不觉间，半小时过去了，兹列亚诺夫因为在禁区前铲倒席尔瓦，送给了西班牙队一个任意球。
罚球权交给了比利亚。他尝试在30码外一脚打门，这使得他大腿肌肉的拉伤复发。尽管他勉强坚持了几分钟，但大腿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专心比赛。
经过队医检查，比利亚大腿肌肉撕裂。阿拉贡内斯只好用法布雷加斯换下了受伤的比利亚。
临危受命的法布雷加斯甚至都没能热身，急匆匆上场，但他表现得很活跃，一上场就给队友传球，可惜拉莫斯在禁区右侧的低射偏出近角，没能进球。
2分钟后，法布雷加斯再次送上妙传。托雷斯巧妙停球后，闪身晃过俄罗斯后卫，带球突入禁区右肋，他起脚劲射，但没能攻破门将的五指关。
西班牙队屡次射门，屡次没能进球，这让观赛的球迷有种熟悉的感觉。和意大利队那一场就是这样，今天不会还来点球大战吧？
奥尔特加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在夜空骤然亮起一道闪电时，他用手捂住了耳朵，下一秒，沉闷的雷声炸响，连草坪似乎都跟着晃了晃。
上半场结束前，西班牙队最后发起了一次进攻。法布雷加斯左路长传至禁区内，托雷斯高高跃起，凌空停球射门，但这一脚射门太正，被门将轻松没收。
“完了，今天不会也要踢120分钟吧，”走进通道前，奥尔特加听到法布雷加斯小声嘀咕，他一把捂住了法布雷加斯的嘴。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奥尔特加面无表情警告法布雷加斯。
与意大利队一战，拼到120分钟结束时，比利亚疲累得几乎走不动路，塞纳在赛后还接受了水疗，就连他，也在理疗师手下被按摩放松得嗷嗷叫。
这种体验，一次就好，太多就费球员了。
而且今天对战的不是意大利队，而是俄罗斯队。谁不知道俄罗斯队的体能教练是沃尔海延，听说帕夫柳琴科在他的训练下，10天减重了4公斤。
奥尔特加想到肚子上的小肉肉，有亿丢丢想去偷师。
眼看欧洲杯即将结束，要不了几天就要回到曼联了，奥尔特加有一种要开学了但是暑假作业还没有完成的恐慌感。
要是爵爷发现自己胖了……
嘶！
光是想想，奥尔特加后背就惊出一层冷汗。
法布雷加斯胡乱点头，挣扎着从奥尔特加手下逃生。捂他口鼻那么压力，他觉得多少有点私人情绪在里面。
下半场开始后，西班牙队按照老帅的指令加强了推进力度。
由哈维、塞纳和法布雷加斯组成的强力中场，再加上席尔瓦的支援，俄罗斯球员只能疲于奔命，很快西班牙队就进球打破了僵局。
第50分钟，伊涅斯塔向门前送出斜线球，哈维凭借着默契，迅速前插，偏偏此时俄罗斯队无人盯防哈维。哈维在门前铲射，球穿过门将的双手直射入球网内。
俄罗斯队为一时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这一粒进球，让原本因为迟迟无法进球而焦灼的球员放松下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西班牙队的配合愈加流畅，如同水银泻地，打得俄罗斯队毫无还手的余地。
希丁克不得不紧急做出战术调整，连换两人，想要控制住有些要崩的局面。
第58分钟，伊涅斯塔中路直传，精准找到禁区前沿的队友，将球传到托雷斯脚下，但托雷斯停球转身动作过大，给了俄罗斯球员铲断的机会，破坏了这一次进攻。
在这之后的十多分钟时间里，西班牙队连续发起进攻，但都没能破门，直到法布雷加斯一个漂亮的凌空挑传，古伊萨反越位成功后，带球过掉防守球员，单刀挑射破门。
西班牙队扩大了比分，一脚踏进决赛中。
场边的替补席上，托雷斯神情沮丧。就在不久前，阿拉贡内斯无法忍受托雷斯多次浪费机会，终于用古伊萨换下了他。
而上场不久的古伊萨，就这样一脚挑射，攻破了他迟迟无法攻破的俄罗斯队球门。
尽管托雷斯知道自己应该为队友进球高兴，但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难过，为自己没能在这一届欧洲杯上有亮眼的表现。
场上古伊萨庆祝过进球后，得到了队友们的祝贺，他激动得眼泛泪花，被镜头记录下来，成为这一届欧洲杯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之一。
两球的落后，让俄罗斯队还心存希望，他们全线压上，迫切希望能够进球。但这反而让西班牙队抓住了他们后防空虚的机会，趁机发动快速反击。
奥尔特加后场长传，将球给到左路长驱直入的法布雷加斯，之后法布雷加斯分球中路，席尔瓦停球射门。阿金费耶夫奋力扑救，但还是无法阻止球窜入球网。
时间只剩最后2分钟，即便还有伤停补时，这样短暂的时间，想要连进3球，简直是不可能事件。
不过比赛还没有结束，奥尔特加就不敢大意。
在补时的最后一刻，整场比赛碌碌无为的阿尔沙文发动了一次进攻，他边路传中，将球传至门前，瑟乔夫头球攻门。
奥尔特加踩着吸饱了雨水的草坪，高高跃起，单掌将球击出。与此同时，终场哨音也响起了。
西班牙队挺进决赛。
而在稍早的土耳其队对战德国队的半决赛中，在比赛还剩9分钟时，两队踢成了2:2的平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进入加时赛时，5分钟后，德国队凭借菲利普·拉姆的进球，3:2战胜土耳其队。
欧洲杯的决赛将在西班牙队和德国队之间展开，荣誉只属于冠军，两队都将为此而拼尽全力。
终场哨响后，西班牙球员围聚成圈，就着广播播放的凯旋进行曲开始庆祝。
大雨又如何，雷电又如何，全都比不上此刻陷入狂喜的球员，还有场边的西班牙球迷。
在沉寂十数年后，西班牙队第一次距离欧洲杯冠军这样接近，近到只需一场比赛，就可以决定他们捧起奖杯或者遗憾而回。
奥尔特加想和拉莫斯拥抱一下，却见拉莫斯突然向着西班牙球迷所在的看台跪地不起，他眯眼瞧了瞧，看台上竖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安东尼奥，你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安东尼奥就是普埃尔塔，也是拉莫斯的好友，却不幸在上赛季去世。
奥尔特加听拉莫斯说起过，他想为好友赢得一个冠军。
虽然两人已经无法再在一起赢得冠军，但以此告慰好友，多少是一种安慰。
这时，奥尔特加就有些遗憾了，要是Cris也是西班牙人，他们就能一起捧起国家级别的冠军奖杯了。
想到C罗，奥尔特加的目光在看台上蓦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