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猫,醒醒。”
路也哼哼唧唧翻了个身,双手捂住耳朵,起床气很重:“别吵!”
秦守峯的指尖刮过路也可爱的鼻尖,好气又好笑:“叫你不醒,等下错过看日出,又要气我没叫你。”
秦守峯将这只熟得迷迷糊糊的小猫抱起,替对方将衣物穿戴好,拉开帐篷的门,山间寒意涌入帐篷内。
“冷。”路也被翻来覆去折腾,竟然都没醒。他钻进秦守峯怀里,冰凉的手探入男人的衣服里取暖。
秦守峯覆住青年的手,宠溺地笑了笑。他见青年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像,犹豫片刻,竟然从帐篷里站了起来,将青年抱起,还不忘带上拐杖,往湖边走去。
此时路也要是清醒着,肯定会激动得嗷呜大叫。路也要知道这个男人隐瞒真实情况,在那卖惨装可怜,路也怕是会气到炸毛。
其实秦守峯的腿恢复情况比预想中的好。
他也很意外自己的腿能恢复那么快,只能推测是得益于黎方舟精湛到神奇的医术,还有跟他长期保持锻炼,以及坚毅的意志力有关。
秦守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平稳,然而额角渗出的细汗暴露了他走得并没有表面的容易。毕竟时间还是太短,秦守峯能抱着路也短距离地走一小段路,已经实属不易。
秦守峯挑了个绝佳的观赏日出的位置,随意地坐在潮湿的冻土上,将青年搂在怀里。
黎明前的夜空,没有星月,不见一丝光亮。
是最黑暗的时刻。
秦守峯习惯性地摩挲路也脸颊的泪痣,垂眸凝望怀中的青年:“等我腿好了,也得把你还给鹿家了。”
这些话,不是说给熟睡的青年听的,是说给无时无刻都在后悔中挣扎的自己。秦守峯是一个说到说到的人,从未食言。
然而,他头一回不想当信守承诺的人。
昨晚路也睡得不安稳,此时还陷在噩梦里,他用力揪住秦守峯的衣袖,长长的鸦睫被泪水洇湿,呜咽道,“妈妈……”
秦守峯呼吸一滞,攥紧拳头,手上的青筋凸显,而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将拳头松开。
握得太紧,是能将东西攥在手中——但也很容易把东西捏碎。
临近六点,路也的生物钟自然唤醒,他揉揉发酸的眼睛,掀起眼睑,眼前一片晨雾。
他懵了三秒钟,幸好身旁的男人给了自己足够的安全感,他环顾四周,惊喜地看向男人:“秦守峯,我们怎么过来的?”
秦守峯弹了青年脑门一下,扬了扬下巴:“日出了。”
路也很快被带跑,扭头望向大湖边际,一缕暖光从云层漏出,几个呼吸之间湖面被染成一片金光灿灿。
路也激动地挠挠了秦守峯的脖劲:“秦守峯,你看!像不像金子?”
秦守峯又弹了青年的脑门一下,招来青年不满的目光,他没好气道,“你是有多喜欢钱?”
路也捂住泛红的额头,理所当然道,“钱比命重要。”
“开个价,把你的命卖给我。”秦守峯逗青年玩。
路也居然认真思考起自己值多少钱,听到男人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我和钱,哪个更重要?”
路也:“当然是你。”
标准答案,这题“考试”常考,划过重点的。
秦守峯笑而不语。
路也被看得脸颊发烫,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望向天边。
路也很快被大自然的魔法吸引,柔和的金光撒在路也的脸上、身上,抚过粉嫩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他心底似是被大自然洗涤过,一片澄澈。心底被大雨淹没的世界重见光明。
洪水退潮,大地重现。
路也揪揪秦守峯的衣袖,扭头看向男人,激动道:“秦守峯,你看,多漂亮!”
秦守峯深深地凝望青年,忽然俯身,吻过青年沾了金色糖霜的唇。路也被吻得迷迷糊糊,耳边响起男人低哑的嗓音:“是很漂亮。”
冬日晨光的味道,很甜。
-
一吻过后。
路也红着脸迎着凛冽的湖风散热,人却躲进秦守峯宽大的风衣中。不远处传来的打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路也逆着光望过去。
金光撒落,弥漫在湖边的薄雾缓缓散去,露出三五个朝气蓬勃的青年。
“王勉,夜钓很有意思吧?”
“无聊死了。”
“啧!好无趣的人。这次集训都快结束了,没看上哪个美人谈一场恋爱吗?不恋爱妄青春。”
“荒谬。”
路也望着这几个青年沿着湖边走向他们,好奇地探出毛绒绒的脑袋,目光落在那些人手中的专业渔具。
路也灵光一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秦守峯:“我也想钓鱼。”
秦守峯:“我去取渔具。”
“我去,你在这等着。”路也从对方怀里退出,被冻得一激灵,在双手上哈了口热气,说,“你的腿不太方便,而且很近,就几步路。”
湖边到帐篷步行一两分钟的路程,确实挺近的。
路也小跑着往帐篷走,怎料,那几个夜钓的青年注意到他,居然围了过来,绕在路也身边,把路也给堵住了。
路也:?
一个男生惊艳:“哇!这是迷路的精灵吗?”
另一人把王勉推了出来:“怎样?这就是缘分呀,别说这小美人你小子看不上。”
叫王勉的青年红着脸挠挠头:“你好,我叫王勉,我们是E大的学生,来这里集训的。可以认识一下吗?刚刚那位是你男朋友?”
他们当然看到了这个青年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路也不得不驻足,对这些大学生显然也十分好奇。他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秦守峯,摇了摇头,随口道:“他是我哥。”
他们刚才抱在一起,说是普通朋友太牵强,路也随便扯了个借口。他们的关系很复杂,但总归不可能是情侣。
一个男生拱了拱王勉:“小子,听到没,是哥哥!”
王勉面露喜色:“我们今晚有聚会,都是正经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聚会,希望你能来。”
大学生的聚会吗?
路也心动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添加了对方的微信。
路也吐了吐舌头,望着走远的几个青年,起哄声此起伏落,好开心的样子。
孤儿院并不富裕,甚至说很清贫。路也十二三岁就出来工作,洗碗、端盆子、外卖员、发传单等等都干过,勤工俭学念完高中。他上大学没多久,因为配音耽美剧的事被爆出来,遭遇同学排斥,甚至其他学校也拿这个笑话他们学校。校方不得不出面劝他暂时休学,其实就是变相劝退。
路也搜索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更惨,甚至都没上过大学,念完技校就没读了。
说没有遗憾是假的。
路也收回目光,没再想这些。他回到帐篷翻找一阵子,翻出全套的渔具,憋红了脸扛起大箱子。箱子被提起来十厘米不到,又重重砸回地面,溅起一丝尘灰。
路也尴尬极了,气喘吁吁地打开箱子,吭哧吭哧挑选了两根鱼杆和一些可能用上的东西。
轻装上阵,钓鱼去。
“给!”路也把装着渔具的小袋子往秦守峯面前一摆,挑挑捡捡选了支很大很可爱的鱼漂:“这个好看。”
秦守峯默了默:“我来弄。”
然后熟练地将那个钓鲨鱼的鱼漂固定绑好,挂上鱼饵。路也被蚯蚓鱼饵恶心得要死,拿过湿纸巾替秦守峯把手擦了又擦。
秦守峯低笑,牵过路也的手腕站起。他站在青年身后,双臂虚环住青年,一手握住青年捏鱼线的手,另一只手覆在青年拿鱼杆的手。
鱼线抛出,甩杆。
“噗通”一声,彩色的鱼漂在湖面晃动,溅起阵阵涟漪。秦守峯拉了拉鱼线,将湖面带起一阵扇形褶皱,然后再将鱼杆架稳。
一套动作下来干净利落。
路也眸底溢满崇拜之意,乖巧地坐到秦守峯身旁,蹭蹭蹭地钻回秦守峯怀里取暖:“能钓到鱼吗?”
秦守峯:“等等看。”
大概率是不行的,要真有鱼上钩,得是超级大鱼。
冬湖一望无际,路也盯着鱼漂,鱼漂动了一下,他激动地揪揪秦守峯的衣袖:“鱼上钩了吗?”
秦守峯:“没。”
不久后,路也见鱼漂又动了:“鱼上钩了吗?”
秦守峯耐心回答:“没。”
路也又问了几次,秦守峯回答得不烦,路也自己都烦了。他不再关注鱼漂,无聊地低头刷手机,正好注意到王勉的信息,对方给自己发了聚会的定位和时间。
路也仰起头,往下看向秦守峯:“我刚认识了一群大学生。”
秦守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他全程看在眼里。
路也把玩秦守峯的袖扣:“今晚他们有个聚会,邀请我去。”秦守峯脸色微沉,扯了扯唇,却听青年期待地开口:“我们去吗?”
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秦守峯绷紧唇角,睑去笑意,淡淡道:“没兴趣。”
路也知道秦守峯全都听到了,一时兴起:“哥哥,陪我去嘛?”
秦守峯耳根微不可察地泛红,粗鲁地揉乱路也的头发:“别乱叫。”
秦守峯顿了顿,如果路也被鹿家认回,自己也算路也没血缘关系的哥哥。他话锋一转,注意到青年眼中的期待,问:“想上学吗?”
秦守峯之前调查过路也,知道路也没上过大学,见青年对大学似乎很感兴趣,便关切地询问。
路也惊喜:“可以吗?”
但路也想到秦守峯连门都不让自己出,他努努嘴,自己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秦守峯是在保护自己才不让自己出门。
想到一直在找自己的那对官配,路也脸色微微泛白,拼命摇头:“还是不想了。”
留在这个男人身边最安全。
秦守峯蜷了蜷手指:“你可以上学,还可以有家……”人。
“鱼上钩了!”路也的注意力被剧烈晃动的鱼漂吸引,没注意听秦守峯的话。
路也从秦守峯怀里挣脱开来,小跑两步走到鱼杆前,兴奋地握住鱼杆,回头又紧张又小激动地看向男人:“我、我拉起来啦?”
路也第一次钓鱼,很紧张,犹豫地挪了挪位置。不料,就是此时,他脚下一滑,往湖里扑了过去。
路也:!!!
又是这种不科学的情况!这里的冬湖虽没结冰,可是湖水冰寒透骨,而且这个湖真的太大了,大到无法估量其深度。
路也不会游泳,体质很弱,只要“咕咚”进湖里,绝对会凉透的。
“路也!”秦守峯猛地冲过去,险之又险地抓住路也的后衣领,手臂青筋爆起,单手将青年给拎起拽了回来。
砰!
秦守峯整个人往后倒,怀里抱紧发懵的青年,他浑身肌肉绷紧,却是下意识地轻轻拍抚青年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
路也瞳孔涣散,屏住的呼吸猛地松开,哈出一口气。
总感觉这不是意外。
就像上次自己不小心平地摔倒、差点脑袋开花一样的情况,路也刚才踩的那块冻土很坚硬,一点不滑脚。
可他就是脚底打滑,往湖里扑了。
路也瑟瑟发抖地拽紧秦守峯的手臂,指甲嵌进对方的皮肉中,渗出血水了也毫无所觉。他整个人处于恐惧当中,这种恐惧来源于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未知的恶意。
路也泪眼汪汪,嗓音微颤:“差、差点……”
秦守峯揉揉青年的发顶,承诺道:“我会保护你的。”
这次他做到了。
路也被吓坏了,抬眸看向秦守峯的眼神多了分渴求:“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