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首辅为后>第48章 唯爱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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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入夜,陆修和何必二人亲自把李承允送回院中,又吩咐丫鬟把厨子叫去了他房中。

  陆修挑着灯笼与何必走在一起,说:“我军粮早就准备好了,之前都让你不要拖拖拉拉,赶在春节前去支援绍州,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这来得不知何方神圣,一来就要斩要杀的,明天我们的命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不是我拖拖拉拉不去支援绍州,现在去绍州不就是去送死的吗?”何必叉着腰,边走边说:“我会怕他?你看他身边随时带着三个护卫,定是个怕死的,也就是来耍耍威风的。”

  “不错,我也这样认为。”陆修道:“我已经告知金巧,让她今夜务必好好伺候李承允,无论李承允想做什么都得受着。”

  何必转身说道:“想要靠金巧讨好他,我看难度有点大,从京中来的,什么货色没见过。”何必眼中陡然生出一股凌厉:“不如把他……”他用手比划着陆修的脖子,没有说出杀了两个字。

  陆修一惊,连忙说道:“不可,他死在我院子里,我怎么交代。”

  何必眼中有些许失望,随即望向院子的方向,露出一丝看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陆修把何必送到门口,又说道:“我觉得你还是让所有士兵明天卯时准时集合为好。”

  待厨子出去以后,李承允看着自己写下东坡肉的制作过程,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这时金巧从门外走进来,她手里端着红漆托盘,乌发高高盘起,露出颀长的脖颈。

  金巧近跪在一旁,将手中的托盘举高,柔声道:“总督,知州大人让奴婢伺候您。”

  李承允没看她,端起面前的醒酒汤就要喝下,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堪堪停住了,将汤碗放在案几上,端详着跪在一侧的金巧。

  她头压得很低,作鹌鹑状,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李承允手支撑着头眯起眼睛看了片刻,说:“这汤赏你了。”

  金巧听闻并不喜,犹豫片刻,还是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往前挪了一步,就在她把托盘放在案几上的眨眼功夫,一把带着寒光的匕首逼向李承允的胸口。

  李承允嘴角一勾,脚蹬案几不慌不忙地向后拉开了些距离,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手。

  金巧一击未中,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丝毫没有了适才的乖巧,她转身再次挥舞着匕首向李承允刺去。

  李承允没有了耐心与她玩乐,长腿一甩,踢飞了她手中的匕首。

  隔壁的慕宇和谭庆听到动静匆忙地飞奔而入,一左一右压着金巧的手锁在背后让她跪在地上。

  李承允随手从案几上抓了几张废纸塞入金巧的口中,眼神冷了下来:“不要闹出动静,把门关上,拿绳子把她捆起来。”

  很快金巧便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李承允捡起地上的匕首,谭庆识趣地搬来椅子让李承允坐下。

  李承允举着匕首打量片刻,又用匕首抵着金巧的下鄂,迫使她抬起头来,用匕首尖沿着她的脸部轮廓走了一遍,最后停在她的咽喉处,说“听说女子的皮肤吹弹可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金巧额上的冷汗冒了出来,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抵向自己咽喉处的匕首,她坚信匕首再前进一寸她就会命丧在此,她不禁哆嗦起来。

  “发什么抖,”李承允笑道:“莫不是这匕首淬了毒,要不拿你的脸蛋来试试吧,你觉得怎么样?”说罢装腔作势的就要往她脸上划。

  金巧急得眼泪直流,一个劲儿地眨眼睛,嘴巴发出的哽咽声。

  李承允见状,收起匕首,说:“给你说话的机会,若是敢耍花样,我就拿这把匕首划花你的脸,然后再把你丢进窑子。”

  李承允用眼神示意慕宇帮她把塞在嘴里的纸团拿下来。

  嘴巴没了禁锢,金巧害怕得小声抽泣着,李承允瞧见她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说:“既然这么害怕,又为何胆敢行刺我。”

  金巧不敢抬头:“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家中母亲前些时日得了眼盲症,需要银子治病,这事不知怎的被何大人知道了,今日总督您沐浴之时,他把我叫到一旁,悄声和我说,我母亲在他手里,想要救家中母亲的性命,就得按照他的吩咐办事,他把一包毒药和一把匕首递到我手上,指了指房内的你说,事成之后不仅给我银子还送我们远走高飞。”

  李承允道:“毒药在哪里?”

  金巧眼睛撇了一眼醒酒汤,说:“用完了。”

  李承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金巧,好笑道:“你信了他的话?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把我杀了,你们母女还有活命的机会?”

  金巧哽咽道:“奴婢人微言轻,贱命一条,只是可怜了家中母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我牵连,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奴婢只能赌一把。”

  李承允看了眼案几上的醒酒汤,说:“差一点,你就能如愿,可惜了,想在我面前卖弄风骚,你还得在学个一百年。”李承允眼神陡然凌厉:“你可知行刺朝廷命官会怎么处置?”

  金巧把头重重磕在地上,磕了几十下,直到额头红肿鲜血淋淋她才说:“奴婢死不足惜,只求总督看在家中母亲年迈又不知情的份上,能饶她一命,奴婢来生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李承允笑道:“你求我有什么用,你母亲又不在我手里。”

  金巧听闻,头抵着硬冷的地,绝望地痛哭起来。

  李承允把匕首掷在金巧头顶的地面上,匕首就插在她凌乱的碎发里,在往前一点,就正中头顶。

  “吵死了。”李承允不耐烦道。

  屋内气氛肃杀,大家不自觉地呼吸一窒。

  金巧被吓得匍匐在地上,顿时停止了哭泣。

  李承允背对着所有人,说:“明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要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能做到的话,就饶你一命,至于你母亲,就看你的表现,表现得好,我就让人把她救出来,表现不好,也没关系,就让她死在何必手中,反正和我半点关系挨不上。”

  金巧转泣为喜,赶忙又磕了几个头:“奴婢一定好好表现,谢谢总督大人。”

  李承允摆了摆手,对谭庆道:“把她拉外间去,看着她。”

  待他两出去后,慕宇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了一遍,又熏了香,看着李承允高大的背影说:“总督,你是怎么发现醒酒汤被下了毒的。”

  李承允立在窗前,打开一扇窗,说:“你没注意这丫鬟的打扮吗?”

  慕宇回忆片刻,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想来是什么也没发现,他进来的时候,金巧已经和李承允过了一招了,精心打扮过的妆扮早就消失殆尽。

  李承允道:“我端醒酒汤的时候,余光瞥见她好像特意打扮过,这让我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于是,我便有意试探她,果然,她犹豫了片刻,这就应了我心中的猜测。”

  慕宇又道:“你为何不把她交给陆大人处置?”

  “我留她在我房里自是想让陆修和何必认定我已经看上她了,不想打草惊蛇,明天再给他们一记狠刀。”李承允目光冰冷刺骨,像窗外树上的冰锥。

  忽地,窗外烟花爆竹声响彻了寂静的长空,新的一年又到了。

  李承允望着窗外朵朵炸起在空中的烟花,冰冷的眼眸一瞬之间染上了暖色,唇角勾了勾。

  柳文朝阁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窗边,长风掠过他的发,他伸手接住一朵飘转的雪花,望着济州的方向怔怔出神。直到姬如风在门外敲了几下房门,柳文朝才收回心思,让他进来。

  姬如风将一盘子压岁锞子递给柳文朝,又将另外一只手中的雕花木盒递给他。

  柳文朝一脸茫然,抬头问道:“谁给的?”

  姬如风面具下的眸子平静如常:“我受太子所托,让我在烟花爆竹燃放之时将这些交给你。”

  柳文朝一愣,眼中的笑意掩藏不住,他从袖中摸出一把金瓜子递给姬如风。

  金瓜子是他今日赏赐府中和南苑下人所剩下的,他早些时候已经赏过姬如风了,现下一股脑全给了他。

  最后让他下去歇息,今夜不必守在门口。

  柳文朝端着一盘子金锞子在桌前坐下,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盏,用盖子拨弄着茶叶,眼睛却盯着面前各色各样图案的金锞子,最后不轻不重地说了声幼稚。

  确实,这么大个人了,还收到压岁钱,天底下也就他柳文朝独一人了。

  喝了一口茶,柳文朝才把目光转向一旁静静躺着的紫檀木雕花盒子上。

  他打开盖子一看,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自己用的这些并无多大区别。

  好端端地送文房四宝做什么,他又不缺,柳文朝这样想着,把笔墨纸砚拿出来摆在桌上,当他把狼毫笔放在笔筒时,觉得手中的笔似乎有点凹凸不平。

  他拿过笔打量了一眼,发现笔身上居然还雕刻了一行小字。

  沧海桑田,唯爱不变。

  柳文朝嘴里咀嚼着这句话,尽管窗外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但他仿佛伫立在无人之际,想象着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想象着他们白发苍苍的两个老头子依然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时光仿佛定格在那一刻,从心里迸发出一股暖流向四肢延伸开来,直到指尖都微微发烫,蓄满爱意。

  万籁寂静无声,京城沉沉睡去,如同一只酣睡中的狮子。

  过去的三十年已经翻篇,未来的几十年都将有他李承允相伴,风风雨雨直至泥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