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沉落飞鸟>第三十二章

  谢沥带了一堆礼品给厂长登门道歉,不知厂长信没信他胡扯的缘由,看在他平时的表现,只扣了这几天的工资,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没有奚予洲的日子,他的生活一切如常。他试图去找张决的妻子打听林兰馨的情况,对方表示不太清楚,自从那日突然离职删了饭店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消失得了无踪迹。

  他不太放心奚予洲处理事情的方式,担心他们用一些强迫的手段让这个在外孤零漂泊的女孩出什么意外,又无法打电话去询问,打心底里不想再听到那扰乱心绪的声音。加之工厂近期业务繁忙,多半时间跟着厂长在跑,逐渐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中午在厂里休息,他正准备去食堂打饭,看到了那张日夜出现在梦里的脸,奚予洲头发半扎着,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毛呢大衣,熨烫平整的格子围巾垂在胸前,精致得与这铁皮板房工厂格格不入。

  “谢沥。”终于等到人出来,奚予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你来这里干什么?”谢沥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落入奚予洲眼里和反感无异,他痛苦道:“我想你,这段时间满脑子都是你。”

  “想再把我铐起来吗?”谢沥嘲讽,“别挡路,我要去吃饭。”

  “我和你一起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谢沥充耳未闻不管他,转身朝工厂食堂走去,奚予洲在后面默默跟着。

  这是一个钢材厂,许多工人们都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在食堂打饭,中年男人偏多说话声音嗓门大,整个环境都是闹哄哄的。

  谢沥去拿了个盘子,奚予洲本想跟着拿,看到不锈钢盘子上反着指纹印瞬间收回了手,他准备和谢沥说带他出去吃,对方已经端着盘子去排队了。

  他跟在谢沥身后,在打饭的队伍里格外显眼,男男女女的工人都打量着他,甚至有些素质不高的伸手指指点点,幸好他早就锻炼了一身被众人注视依旧面不改色的本领,否则换个人被这么小声议论,肯定得敏感暴躁。

  此刻他心里只有谢沥,盼望着对方能多看他两眼,而不是只给他一个后脑勺。

  谢沥打完饭,在食堂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桌上还有别人吃完没来得及收走的残渣,奚予洲看了几眼不想坐下,内心纠结着不想和脏东西挨得太近。

  谢沥察觉到他的犹豫,忍不住说:“要不你还是走吧,坐个凳子矫情得跟个小姑娘似的,看了我烦。”

  奚予洲心一横,气得直接坐下来。

  “什么小姑娘,我是你男人。”

  谢沥:“......”

  他快速大口扒饭,盼望着厂长赶紧给他打电话安排下午的行程,甩掉这个人。

  “吃饭速度太快,对胃不好。”奚予洲提醒。

  “你走我就吃得慢了。”谢沥咀嚼完嘴里的,喝了口汤。

  奚予洲幽幽地盯着他,想到他姐说过的话,“谢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是不是因为那个傻子。”

  “讨厌你和松奚没关系,你做的那些事哪些不值得让人讨厌?”谢沥被他放出来后,接连好几个晚上都做噩梦,梦里奚予洲强迫他做那些事,十一月底的天,早晨起来还一身汗。

  “那我要是傻了,你会不会像对傻子那样对我。”松奚轻声说。

  谢沥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想小傻子是假的,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奚予洲一辈子不恢复正常都很好,尽管这个想法极不厚道。

  嘴上还是说,“别做无谓的假设。”

  “沥沥。”他学小傻子那样叫他。

  听到叠字的称呼,谢沥心头一震,他拿起餐盘起身,快速向放置处走去,奚予洲追上。

  “沥沥!”他又喊了一声。

  “别这么叫我!”谢沥态度突然转变,刚才对他还算平和,此时脸色完全冷了下来。

  “沥沥,那个兔子是不是被你捡走了?”奚予洲跟他出食堂,“当时我不应该让人丢掉的。”

  提到兔子,谢沥胸膛气浪翻涌,“我丢了。”

  “你怎么能丢!”奚予洲不相信一个从垃圾桶里把东西翻出来的人会再次丢掉,“那是我的东西,上面写着我们的名字。”

  “什么你的东西,丢掉了就不是你的,牌子上写的是松奚,不是奚予洲。”谢沥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一颗完整的心脏被撕裂的疼痛。

  一阵委屈涌上奚予洲心头,是松奚又怎么样,还会有属于奚予洲和谢沥的小兔子。

  他们走到工厂的工作间门口,谢沥接到电话要送老板去一个市政工程公司谈业务。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奚予洲不愿意动,站在原地看着厂长出来,谢沥跟上前离去,他却没有任何阻挠的理由。

  直到那人走远,他才回到车里,郑淮在车上等着,见老板面色不好,一声不吭大气不敢出。

  “安排南玉那边的人去趟屿海,有家店玻璃窗里挂得是那种兔子留言板,找老板拿个全新的。”他不记得那家饮品店叫什么名字,在屿海边上应该挺好找。

  “好的,奚总。”

  郑淮打完电话,下午收到那边的回复,说那家店主家里人生病,上个月转让店铺回了老家,新店虽然还留着留言板,但不做这个活动了,没有进购全新的留言板。

  “联系上家老板,问货源哪里进的。”奚予洲不信还弄不到一只兔子。

  几经波折,终于买到一箱全新的兔子留言板,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挑了一个,在上面写下“奚予洲”“谢沥”两个名字,普普通通的兔子在落笔的那一刻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把这个送给谢沥,他一定会开心。

  来到谢沥的家门口,手里拿着那只灰色毛绒绒的小兔子,敲响对方的门。

  谢沥周末放假在家,穿着一身厚睡衣开门,发现是奚予洲,立马想关上,被他挤了进去。

  “沥沥。”奚予洲叫了一声,叠字的叫法不是下意识模仿傻子,而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别这么叫我。”谢沥别开脸。

  除了松奚,没有人这么叫过他,这张脸配上这个声音会让他忍不住想到那个小傻子,想起那段如梦似幻的旅途,他和小傻子的点点滴滴。

  “沥沥,我给你带了个东西。”奚予洲将手里的兔子留言板塞给他,写着两人名字的那面朝着上面。

  谢沥看见木板上的名字,不知怎么的,鼻头微酸,松奚的那个还放在卧室,是眼前这个人亲自让人丢掉的,如果当初不说那些话不做那些事,两人现在一定好好的。

  可惜,那些恶言已深入骨髓,他忘不掉,新的终究不是被遗弃的那个。

  “我不要。”他掩下眼底异样的情绪,把东西还给他。

  奚予洲手臂一僵,兔子滚落到地面,连在一起朝上的名字格外刺眼。满怀期待来找他,却被无情拒绝,他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谢沥!你到底怎样才能和我在一起,你说松奚爱你,我的心也都挂在你身上,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不理解,谢沥怎么会这么狠心。

  原来这些小事就叫挂心,谢沥露出一个自嘲又苦涩的笑容,“奚予洲,当初是你让我看清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你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是你说我只配做个炮友,我现在认清了,不妄想了,还想让我怎么样?”

  奚予洲闭眼,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没想过傻子对他的影响会这么大,谢沥在他心中会有这么重的份量,早知道他肯定不会口出此言。

  “对不起。”他小声道歉。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你说的对,我俩不是一个世界的,麻烦奚总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谢沥背过身,快步走向卧室,只留奚予洲一个人在客厅。

  他红着眼蹲下身捡起那个被抛弃的兔子,把它捧在手心里,大衣的衣摆拖到地上都没在意。

  谢沥在房间里把那只洗得毛发不再顺滑有些干瘪的灰兔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摸了摸上面的名字,眼底流露出不可言喻的悲伤。

  为什么不放过彼此,非要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