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翎的小情儿是时疏一这个事实宛如平地惊雷, 平静的表象瞬间被打破,包厢里闹哄哄一团,在场的二世祖无一不掐着人中喊救命。
倒不是因为时疏一身份有多吓人, 关键是他们今天晚上在包厢里聊了一整晚的霍望, 不, 与其说聊,不如说是嘲讽、拉踩、幸灾乐祸!
被人家先生全程听到, 这跟在公共场合大小便有什么区别!
一群二世祖面如死灰, 周路峰和庞小龙直接一脸死相。
一个嘴上没把门,背地里做的腌臜事儿变成吹嘘的资本, 全部抖搂出来,顺便还调戏了一手时疏一。
而另一个色胆包天, 经不起于知寻的怂恿,偷摸给时疏一的酒加了一味料。
全场只有于知寻还在状况外, 庞小龙的巴掌没有再次落下来, 他以为时疏一认识霍望, 对方顾及这一点。
然而下一秒, 庞小龙猛地撒开手, 转而俯身凑近于知寻的耳畔, 近乎哀求道:“给你二十万,不, 给你两百万, 药是你下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两百万……
饶是于知寻再蠢也意识到不对劲,他反手掐着庞小龙的手臂,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庞小龙, 你怕什么。时疏一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庞小龙傻眼了,“你知道他叫时疏一却不知道他是谁?”
真相呼之欲出,于知寻咽了咽口水,还在嘴硬:“还能是谁,他不是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旁边悠闲听墙角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冷不丁插了一句话:“人家清清白白的时家二少爷,霍望正儿八经的老公!跟你一样,我直接笑死。”
于知寻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曾经干过的蠢事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幕闪回眼前。
得意忘形去油画工作室炫技惨遭打脸,当着时疏一的面让他亲哥时颂帮自己出头。然后,半夜当面敲人家老公的门,甚至还让自己亲姐姐……
他所有的不幸,好像都是从进入那间书意油画工作室开始的。书意,疏一,他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笑话。
于知寻瘫坐在沙发上,浑身提不起一点劲,任凭庞小龙推他,催他,他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旁边发生了什么时疏一不得而知,刚才看霍望的访谈视频看得太过专注,错把酒杯当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大口,现在脑袋晕乎乎的,眼睛都睁不开。
“喝酒了?”霍望低头凑近,亲昵地在他唇角嗅了嗅。
熟悉的檀木香萦绕鼻间,时疏一小腿一软,结结实实地栽进了霍望的怀里。不过这会儿他可没什么心思想别的,回头指着刚才坐过的位置,小声嘟囔:“霍望,那杯酒可能有问题,刚才于知寻端给我的。”
“你喝了?”霍望眼神瞬间沉下去,一抹厉色闪过。
时疏一急急忙忙:“先别管,你——”
话还没说完,一眨眼的工夫,庞小龙蹑手蹑脚地靠近台桌,紧张地环顾四周,伸手欲端酒杯。
手还没碰到杯子,霍望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将他的胳膊拧到身后。
随后小腿迎来重重一脚,他动作太快,庞小龙来不及反应,瞬间被撂倒在地。
“我去,怎么了。”
“怎么还动手了?”
“地上那是庞小龙?”
这一变故,包厢里乱作一团。
正教育儿子的周善见缝插针,火速上前,一脸谄媚地笑:“霍总,我来帮您。”
“不必。”
“梁助理,立刻报警。”
眼看事情败露,庞小龙面子也不要了,脸也不要了,就差跪在地上给霍望磕个响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霍总,霍总!我庞小龙一人做事一人当,报警我也认。但霍总,这件事跟我家没有关系,求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
“景越建筑公司?”霍望眸子微挑,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不带一丝温度,“谢谢提醒,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霍总!是于知寻!酒是他递的!”
“霍总!!”
……
安静的车厢内,时疏一横躺在后座,脑袋枕着霍望的腿,昏昏欲睡。就在他几乎快要睡着时,右手忽然被人抬起来,一股凉意落在指尖。
时疏一瞬间清醒了几分,猛地睁开眼。
只见他的右手被霍望挪到车窗外,而车门外,一名医生正拿着采血针,朝他手指头扎下来。
时疏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把抽回手。
霍望顿了一下,以为他是不想扎针,揉了揉他脑袋,轻声安抚:“别怕,一下就好了,要检查你血液里的药物成分是否和酒里的一致。”
“我没喝。”时疏一强打起精神,摇摇头:“记得告诉警察,我没有喝那杯酒。”
庞小龙和于知寻被警察带走了,那杯酒成为证据。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玩习惯了,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给人下药这种行为可不只是简单的批评教育,就算是未遂也构成了犯罪,足够两人喝一壶。
周路峰也被他爸带走了,等待他的将是霍氏的起诉,以及霍氏与西诺汽车解约,周善无从发泄的震怒。
至此,沸沸扬扬的出轨事件彻底落下帷幕。
温热的手掌抚过发顶,时疏一舒服地闭上眼,又听到霍望略微沙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喝都喝了,为什么要帮他们?”
“帮?”时疏一嗤笑一声:“我才没有帮。”
医生依旧站在车门外等着,霍望思索片刻,与他摆了摆手示意。随后车窗缓缓升起,汽车启动,掉头驶入夜色中。
车厢内一片寂静,微弱的光线从头顶亮起,霍望似乎拿出了手机,正在与人发消息。
时疏一小嘴一瘪:“麻烦开快一点陈叔,我困了。”
前排司机没敢应声,霍望熄灭手机屏幕,手掌重新落回时疏一的发顶,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车上眯一会儿,疏一,我们要先去医院。”
“去医院干嘛?”时疏一愣了一瞬,旋即想到那杯酒,忽地一下笑出声:“我都说了没……没事。”
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时疏一呼吸一沉:“不去医院,我要回家。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时疏一平躺着,霍望低头便可以看清他泛起薄红的脸颊。异样的红晕从眼尾一路蔓延至脖颈与耳后,连带着体温升高,鼻间溢出滚烫的热气。
霍望心中无半点旖旎,眉头拧得死死,眼神冷得吓人,皆是懊悔与后怕。
正儿八经犟起来,霍望肯定犟不过时疏一,时疏一说不去医院,今天这医院就去不了。
司机打转方向盘,汽车再次掉头驶向江屿郡。
*
“啪嗒”一声,客厅灯点亮。
时疏一挣扎着从霍望背上跳下来,迈着虚浮的步子,头也不回地往卧室里走。
霍望短暂地怔了一瞬,旋即大步上前,赶在他进门前虚虚攥住他的手腕。
照片发布出来那天晚上,霍望原本与时疏一在一块。
临时接到消息,霍望没有时间解释,但并未隐瞒,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告诉他。
本以为时疏一多少会闹点小情绪,霍望在他发脾气前,提出让他去公司陪自己一并处理这件事情。
可时疏一完全没有闹情绪,他甚至连一丝不满都没有表现出来。他笑嘻嘻地催促霍望尽快处理这件事情,不要影响到公司,也不要影响到两家关系,唯独对霍望个人的事漠不关心。
照片怎么被拍的,照片中的女人是谁,女人与霍望又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他“女朋友”。
时疏一一句也没有过问。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进展的关系又退回原地,时疏一似乎又重新与他做回界限分明的好哥们,连他开口解释的权利都一并夺走。
不生气还是不在意,这对霍望来说很重要。
凌晨两点了,时疏一又困又晕乎,站都有些站不稳。
这人拉着他的手,不让走又不说话,时疏一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疏一打了个哈欠,顺势靠在墙上,睡眼惺忪地扬起下巴,“怎么了嘛,有话快说,我要困死了。”
霍望低垂的眸子微微抬起,专注地看着时疏一的眼睛,低声致歉:“疏一,这件事我很抱歉,影响到了你。”
“嗨呀。”
憋半天憋这么一句,时疏一无奈轻笑道:“照片又不是你发的,你道什么歉。是那些人坏,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毕竟你也算半个公众人物。”
“为什么不问问我?你很信任我。”霍望好似想从他眼底看出一丝破绽,身体前倾,距离越来越近。
“问什么?”时疏一别开脸,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咱俩谁跟谁啊,我还不了解你?难不成我还能跟着外人去质疑你?”
回答无懈可击,可太讲道理反而就不是时疏一。
霍望无奈摇摇头,轻声解释道:“疏一,照片里的女人与我素不相识,她是酒店工作人员,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照片是周路峰和于知寻偷拍,恶意造谣。还有……”
“等等等等,”时疏一抬手打断:“我看过你家澄清声明,知道前因后果。再说,我们假结婚而已,不用给我解释,又不是——”
“疏一。”霍望厉声打断他的话,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强迫时疏一与他对视,笃定道:“我们领了证,办了婚礼,不是假结婚。”
“好好好,真结婚,有名无实的塑料夫夫,行了吧。以后你和你女朋友出去玩小心点,别又被人拍到了!”时疏一不想看他,索性闭上眼。
阴阳怪气的一句话,霍望一颗悬着的心落却到了实处。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万分期待时疏一与他发脾气。
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随着眼睛颤动而轻轻晃动。
霍望拇指抚过他泛红的眼尾,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声音温和,却字句认真:“声明是发给别人看的,但你不一样,我必须亲自与你解释。还有,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一直瞒着你。”
“一一,我没有女朋友,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