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柏坐在马车中，心境如同颠簸的路段一样复杂，她没忍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月黑风高夜，明月高悬，繁星隐蔽，街道上静的可以听见人的呼噜声，更别提她们这驾马声和车轮声。
一声叹息惹得卓如张口便问：“你不过就是个看戏的，这么在意些琐事做什么？”
“琐事？”谢飞柏之前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人是姬钰，现在想来皇室公主素质确实还是比较高的，卓如这个人思考问题的方式简直可以独创一派。
“我早就该料到，你不出点岔子就不叫卓如了。”
卓如指尖拈起一页书，但其实心思并没有用在上面：“这叫什么岔子，只是临时加了些剧情而已，不碍事的。”
谢飞柏扶额长叹，临时加剧情居然是二人先准备去刺杀皇帝，照姬环传出来的讯息，那个皇帝现在哪用得着刺杀，她们带着内力轻轻一碰就可以驾鹤西去，现在估计是他自己想走都要被吊着命。
“刺杀就刺杀，”谢飞柏扯了扯身上的夜行衣，“我们还要大摇大摆地坐马车去，该不会入皇宫还要走正门吧？”
“你有能进皇宫的身份？”
谢飞柏想了想：“我可以有，但你没有。”临行前姬钰塞给她一块令牌，可她此刻不想给卓如用。
卓如摆手道：“我不稀罕，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当定情信物吧。我们的身手加上姬环的地图，进个皇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我们为何要选在这夜间出行，还要坐马车？”
卓如言简意赅：“我有些累，节省体力。”她们没日没夜地赶到京都，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又要来这皇宫搞刺杀，实在是事务繁忙。
谢飞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不愿意休息非得拉着她一起做些坏事。
车夫是个聋子，在魔教里也是干些打杂的差事，做事妥帖，到了地点将她们放下，又赶紧驾着车扬长而去，寻一个不远处的隐蔽地方藏了起来，万一两人出来得早，还能赶在天亮之前回去。
皇宫护卫巡逻的声音放的很轻，但总归还是能听见，卓如掏出地图，招呼着谢飞柏跟上，两人纵身一跃，几步点地后便到了御花园。
月光勉强视物，二人自然不是来欣赏花草的，但卓如偏偏一直盯着一个地方不懂，谢飞柏拉她到一旁躲着：“你果然另有所图！”
“听闻皇宫御花园有一株桃树，盛开时密密层层，灿若朝霞，明艳动人，可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如此，和其它地方的桃树并无区别。”
谢飞柏有些崩溃：“且不说现在桃花早就谢了，况且现在是夜间，你要赏花也得等到白日再来吧？”
“没关系，我已经看到了。”
卓如做的事让人摸不着头脑，谢飞柏只好问道：“皇帝那里我们还去不去？”
“来都来了。”说罢她一把拉住谢飞柏的胳膊，直接调动轻功带其到了皇帝的寝宫。
谢飞柏这才认识到此人内力的浑厚与坚实，想必实力定在自己之上。二人落在寝宫房顶上，头顶明月，倒真像什么世外高人一般。
如果没有这套显得人畏畏缩缩的夜行衣的话，谢飞柏不高兴地将面罩扯了下来，却听见卓如道：“我曾经来过这里。”
谢飞柏张口便想问，却又临时止住话意，毕竟明月山庄在江湖中颇有威望，朝廷明着不会轻易往来，但私下宴请其实也不少见。
“我在这里见过一个人，她是一名小宫女，估计是把我当成了哪位王侯将相的子孙，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得到桃花盛开时才更漂亮。”
“因为这一句话，你便记了这么多年？”谢飞柏疑问道。
“我娘死的早，那个小宫女给我的感觉很像我娘，”卓如垂下眼眸，望着散落了一地的月光，“可惜后来她也死了，不过是一位皇子的迁怒而已。”
谢飞柏没有应和，而是想起来，这皇宫内所有的皇子，早让姬环一个一个用计或暴毙或谋杀了。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卓如才愿意帮姬环这个大忙。
她陪着卓如静站片刻，等到人的情绪随风飘散几近虚无时才咬牙道：“所以这和我们大半夜身着夜行衣跑来皇宫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卓如向前走了几步，离边缘只有半步之遥，“地图看的不真切，只有亲眼来看，才知道明日打哪里，该怎么打。”
谢飞柏伸长脖子一望，人还真的在地图上做起标注来，甚至画了一棵桃树重点圈上。
“你想把这棵树砍了？”她百无聊赖地问道。
“不是，”卓如收好东西回头，微微一笑，“把它挖走，移植到魔教，让我改日也能亲眼见见这花开的盛况。”
“所以，”谢飞柏在回去的路上依旧耿耿于怀，她发誓自己平日里绝对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但此刻就是忍不住和卓如杠上，“你来就来，为什么要带着我，还要编一个那么离谱的理由？”
卓如抬眼看她：“我一个人无聊，得有个人听我的故事。”
“无论我有什么理由姬钰都不会跟着，刘晓苏和纪波鸿就别提了，至于你，”卓如不禁笑出了声，“你再怎么嫌弃我也和我一样，理由不编的奇怪些，你压根不会跟我过来。”
谢飞柏的话全被堵在了嗓子眼，她决定不再与此人多加废话。
卓如这人本就奇怪，昨日难得的伤春悲秋刻在了谢飞柏的脑子里，因而姬钰来叫她办正事时人还有些不乐意了。
“我不就是个凑数的，你们用的着我吗？”
姬钰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你当初硬要掺和我和张立舟之间的事时，好像根本没在乎自己是个凑数的。”
这能一样吗？谢飞柏叹了口气，脸上的标准笑容早已不知道出走了多少天，她还是走上前道：“我们究竟有多大阵仗？”
“不大，”姬钰道，“做做样子而已，魔教本身就没多少人。”
“加上皇姐的精兵混入其中，一共五千人，此时应当已经在攻宫门了。”
别人都去了，她们二人岂有不去的道理，坐马车怎么还是不如轻功快，都老熟人了，谢飞柏直接抱起姬钰，两人一齐奔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姬钰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震惊，她几欲开口又总怕自己煞风景，最后还是憋了回去，只等到落地后才轻飘飘说了一句：“挺稳当的。”
汝宜公主不轻易说好话，谢飞柏只把这当成一句夸赞来听了。
卓如出手以一敌十，看现在的情况根本用不着她们出手，姬环也站在城墙上观局势，见她们到了才招呼一声：“一会儿估计要对付一个硬茬。”
“保护他的高手虽然厉害，但我们几个联手，他也肯定不敌。”
姬环听着姬钰平淡地语句有些想笑，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几分。姬钰身子弱，真到了那时候，能护得住自己就算幸事了。
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姬环复又俯视下方，道：“我倒是好奇，这纪波鸿怎么会答应亲自出手。”
“很简单啊。”谢飞柏和卓如交流最多，对此事当然也清楚，如今一左一右两个公主一齐看着，她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暗自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了。
“什么好处？黄金珠宝还是土地权力？”
“都不是，”谢飞柏这才开始怀疑自己的思想已经被卓如荼毒了，她否定了姬环的答案而后答道，“是卓如和刘晓苏一起逼他的呀。”
刘晓苏一个人劝不动，卓如一个人劝不动，但两个人加在一起，附赠一个形同虚设的少主纪越天，多方力量压制之下，纪波鸿在魔教也无法做到说一不二，只能出来做此次行动的领头者，毕竟他名声在外，带领魔教也更名正言顺。
“缠住他正好，”皇宫里的两个高手如今都已现身将纪波鸿围住，让他无法分心，哪怕是被几道视线盯着都毫不在意，“省得他再去打扰小姨。”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趁乱去寝宫吧。”
语毕，三人互相遮掩着落在了昨夜卓如与谢飞柏提前踩过点的地方，守门的太监根本拦都不敢拦，就这么任由她们闯进了皇帝寝宫，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东西带了？”姬环问道。
“当然，”谢飞柏掏出一把匕首，上面有魔教的印记，并将其递给了姬环，“这事做的也忒明显了些，要是真事，魔教肯定不会这么蠢的留个显眼的标记。”
“反正本来也只是做个样子，能给那些大臣一个说得过去的原因便是。”姬钰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匕首，想起谢飞柏昨夜同她讲过的卓如的事例。
“不过，别的教主我不理解，但日后卓如真的做了教主，她可真说不一定会不会这样干。”
三人轻声聊着，已然走到了窗边，掀开繁杂的纱罩，露出一张形如枯槁的人脸。姬环本来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这张脸，之前打好的长篇大论的稿子却都堵在了嘴边，她突然觉得没什么必要。
皇帝的昏庸无能和荒淫无度本来就注定了他的死亡，他对两位公主生母的无情也注定了她们的仇恨，在两条线相交的时刻，命运发生的必然点到来，姬环那些准备好的奚落之言却变得毫无意义。
她不再看那张脸，也不再好奇那张脸上究竟是何表情，握着匕首的手平稳坚定，刺下去便没再收回来。
再回过神来，三人已经到了寝宫之外了。姬钰表情平淡地吩咐着太监：“魔教来犯，皇帝遇刺，抢救不能，命大公主即位，记住了？”
底下的人跪下颤抖道：“记住了，都记住了。”
姬环昂首阔步向前走去，俨然已有了帝王之态，她扭回头看向两人，含着淡笑道：“走吧，轻舟已过万重山，该让其他人撤离歇息了。”
真是稀奇，姬钰也难得笑起来，眉目舒展，也不再是那副病恹恹不爱理人的模样。谢飞柏拉着人跟上去，感叹自己这才是终于还完了没事找事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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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熬夜了，心脏……大家都要早睡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