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都是误会>第75章

  “她曾经是个很好的妈妈。”

  这是柳絮陪左严秋坐到沙发,左严秋沉吟后说的第一句话。

  柳絮沉默不语,无法接话。从第一次见严敏淑开始,到今天。她对严敏淑的印象绝对和‘很好’两个字挂不上钩。

  “我很爱曾经的她。”

  幽幽几秒,左严秋说了第二句话。

  莫名的,柳絮红了眼眶。

  左严秋则望着地面,思绪回到了以前。

  虽然她从生下来就被爷爷奶奶养着,但其实过年的时候左宏和严敏淑都会回家,有时过节两人也会回来。他们一回来,左宏就会去找从小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玩、喝酒,只有严敏淑在家里照顾她,陪她玩,教她识字。

  当然了,那时左严秋才五六岁,不会记得这些事,都是在爷爷奶奶去世,她被带到深市后,听严敏淑和左宏吵架的时候说的。她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从小,她只亲严敏淑,对左宏就不亲近,还很怕他。

  左宏和严敏淑常常吵架,左严秋对于他们印象深刻的第一次吵架,是关于她上学的问题。

  那时镇上没有幼儿园,而就在她要读一年级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被带去深市,上学便成了问题。

  左宏说深市的学校学费太贵,让把左严秋再送回镇上,让他弟弟一家管着,每个月给点生活费。

  但是严敏淑死活不同意,说他弟媳妇人太刁,且他弟弟家两个小子,把左严秋送去了,肯定会受欺负。他们远在市区,闺女被欺负管不了,她心疼。

  左宏说那就找个随便点的学校,学费便宜些,反正教得知识都是那点,什么学校都无所谓,只要左严秋用心学就行。

  严敏淑还是不同意,说就算去不了好学校,也不能随便应付。要找一个中等的学校,学费贵就贵点。

  左宏拗不过严敏淑,只能同意。

  左宏在工地抹石灰,严敏淑则是在家政公司做保洁,两人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也有六七千,稍微省吃俭用些,在深市的旧城区并不会拮据。

  只是左宏抽烟喝酒,钱花得快了些。

  但也还好,至少他每个月也会把一部分的钱给严敏淑。

  有的时候两人吵架,左宏就会跟严敏淑要钱,还会去抢严敏淑的钱包。

  每到那个时候,左严秋不哭不闹,也不会被吓到,她习惯性地端着饭碗回她的小房间,等到外面动静停了后,她再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严敏淑抹着眼泪,收拾着饭桌。左宏早就摔门出去了。

  看到她,严敏淑会把她抱起来,抚着她的后背,忍着哭腔轻声安慰:“没事啊,小秋不要害怕。”还会说,“小秋吃饱了没?没吃饱妈妈再给你盛一点好不好?把我们小秋喂得白白胖胖的。”捏着她脸,“别被爸爸妈妈吓到,我们闹着玩呢。”

  记忆力那个时候的严敏淑,是小学作文里所有的好妈妈,都比不上的妈妈。

  那么温柔,那么…爱她。

  而左宏,她从没在他那里感受到过父爱。

  只是有时候高兴,会把她抱在怀里。但是左严秋受不了他说话时,从嘴里冒出的烟和酒混杂的味道,只要左宏抱着她,嘴稍微朝她靠过来,左严秋就会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一来二去,左宏也不爱抱她了。

  随着一岁一岁成长,左严秋对左宏还是没有太大的感情。

  严敏淑依旧是温柔的好妈妈。

  直到十岁那年。

  左严秋洗澡的时候,左宏二话不说推门进入,说什么要上厕所,当着她的面拉开裤子。左严秋抱着自己缩进角落,左宏会走过来,问她:“要不要爸帮你搓背?”

  左严秋说不用,可左宏的手还是会摸上她的后背。

  常年在工地粗糙的手,划着左严秋的皮肤,像刀割一样。

  左严秋尖叫着喊妈妈,厨房里忙碌的严敏淑听到声音,连忙跑来,将左宏拽出去。

  那时,左严秋蹲在角落,听着门外两人吵了几句。

  “你干什么?”

  “我帮她搓搓背怎么了?”

  “本来就怕你,你少吓唬她了。”

  “给她搓背就是吓唬了?别人想让我给搓,我还不搓呢!”

  “谁想让你搓?啊?谁?”

  后面的话题就不围绕她了,左严秋快速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穿衣服走了出去。

  那年他们一家住得是栋旧楼房,住在二楼,一室一厅。后面的平房,是严敏淑和左宏离婚后,搬过去的。

  而楼房里左严秋的小房间,其实就是阳台。

  搭了一张小床,担心阳台会有风,床便没有靠着窗户,窗户也用布遮着。床头边的书桌是严敏淑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学校的废旧课桌。

  床位的衣柜也是淘来的,一米多高的衣柜里,没几件衣服。

  阳台的门,就是两块窗帘拉在一起,只能遮不能挡。

  那天后,左严秋有意避开左宏在的时间洗澡。

  可就算这样,也有避不开的时候。不过左宏没再闯进来,而是站在门边,偷看她洗澡。

  好多次。

  那时她不懂,不懂为什么‘爸爸’要偷看她洗澡,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严敏淑,严敏淑说:“他是你爸还能做什么,可能就是关心你。”

  不过严敏淑虽然这么说,还是找人在浴室里安了个插销,跟她说:“小秋长大了,知道保护隐私是好事。”

  后来左宏看到,问了一嘴安插销做什么,严敏淑随便回了一句,没有说是左严秋怕他。

  接着没多久,工地忙了起来,左宏天天不见人影,往后的日子平静了些。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一年后,左严秋十一岁。

  噩梦降临的那天是一个暴雨夜,严敏淑累了一天,早早睡下。而因为下午就开始飘小雨,工地停工,左宏早早回了家。

  没事做,他就倚着饭桌,吃着严敏淑炒的花生米,看着电视里的体育频道,不知道哪个球队踢进了一个球,他高声叫着好。

  左严秋左耳朵是左宏的叫好声,右耳朵是窗外的暴雨。这样的环境下,她坐在书桌前,复习着明天的课文。

  老城区的电压不稳,暴雨下,停电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电断掉的瞬间,左严秋握着的铅笔也随之断掉,左宏骂街的声音一同响起。

  一片漆黑下,左严秋撩起窗帘一角,微弱的光照进。

  借着光,左严秋将断掉的铅笔用小刀削尖。

  作业是写不下去了。写作业前,她已经洗漱好了。将铅笔削好连同小刀一起放到桌上,左严秋起身,跪在床上去拉她的‘门’。

  而才从桌边起身的左宏听到动静,望向了左严秋,“睡呀?”

  左严秋抿唇:“嗯。”

  黑暗之下,左宏看向左严秋幼小的身姿,眼里闪过幽光。仰头喝了一口酒后,啧了声:“行。”

  拉上了窗帘,左严秋盖着被子,躺在她的小床上。

  望着窗户那被她掀起的窗帘一角,只觉得光好像越来越暗了。

  光暗下发生的事情,左严秋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被她掀起一角的窗帘支撑不住落了下来,狭小阳台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了。

  左严秋不知道这件事,她闭眼睡着。

  就在半梦半醒间,左严秋觉得被子被掀开,暴雨天的凉意让她惊醒。同时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就在左严秋睁眼的瞬间,脖子那被张热烘烘的嘴蹭着。

  左严秋年纪虽小,可早已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因左宏和严敏淑做那事时,她总能听见。一年前不懂的事,一年内的警惕下,也懂了。

  左严秋用力推着左宏的头,可十一岁的孩子怎么比得上成天待在工地干重活的男子。

  左严秋推不开,她只能大喊‘妈妈’希望严敏淑听到能来救她,可暴雨声冲刷掉了她的呼喊,甚至还伴着一道雷声。

  闪电过时,她看到了光下左宏的脸。

  是丑陋的恶魔。

  身上的衣服已经快要被左宏扒下,左严秋拼命挣扎,终于在左宏想要亲她嘴的时候,脚踹到了左宏的关键部位,迫使左宏的动作停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当,左严秋伸手拿起桌上的铅笔,刺向了左宏的脖子。

  尖锐的笔轻易地刺进了皮肤,可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只是有一下的阵痛罢了。

  可也正因为这份痛,激怒了左宏,他一巴掌打在了左严秋脸上。那一巴掌,左严秋嘴角流了血。后来医生说庆幸没有打在耳朵边,不然以那个力度,耳朵会被打聋。

  左严秋吃痛,可是她挣扎的动作没有停,她一边喊着严敏淑,一边扑腾着脚,使劲全身的力气去踹左宏。当左宏想去抓她脚,将她按在床上的时候,左严秋摸到了桌上的小刀,直接划了过去。

  这次,她划到了左宏的胳膊。

  血腥味在黑暗中绽开。

  左宏怒声:“操|你|娘的,老子供你吃供你喝,让老子亲一下怎么了?!”

  左严秋咬着唇,又一次划刀。

  左宏看见了,他下意识地躲。左严秋趁着他躲没有按着她时,翻身下床,跑向卧室。

  没等她跑到,被左严秋一声声凄厉叫声喊醒的严敏淑出来。

  昏暗光下,严敏淑一把抱住左严秋。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严敏淑拽着左严秋进了厨房,让左严秋在厨房躲着,她拿起刀就往左宏那冲。

  而在这个时候客厅里的灯亮了,电来了。

  左宏看到严敏淑手里的刀,吓得跑到了另一边,说:“老婆你听我说,我就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冲动,我就是喝上头了。”

  严敏淑不听他解释,持刀的手指向门外,嗓音的愤恨到了极致:“滚。”

  她不想跟左宏理论,只想关心左严秋怎么样了。而在关心孩子前,要先把这个杂碎撵走。

  “外面下着雨,我能去哪啊?”

  “爱死哪死哪,再不滚,死我刀下。”

  左宏平时就怕严敏淑,现在看着严敏淑拿着刀,自己刚才又干了不是人的事,遇事就怂的他哆哆嗦嗦出了门。

  等他出去,严敏淑从内锁住门。

  转身看着赤脚站在厨房门口的左严秋,小家伙眼眶红着,嘴角也流着血,却没哭出一声。倔强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为什么。严敏淑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将刀扔下,哭着跑过去抱住了左严秋,哭着说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没发现他居然是这种人。小秋乖,妈妈在,小秋不怕啊,不怕。”

  那晚,被左宏压在身下时都没吓哭的左严秋,在严敏淑怀里掉下了第一滴泪。

  第一滴是开关,后面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涌,母女俩抱着哭,左严秋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哭得最后在严敏淑怀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