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消息发出去,没想过左严秋会回她。
因为她不相信这么长时间过去，左严秋还会在楼下等她。
可是下一秒。
左严秋：[嗯，好。]
左严秋：[要好好休息。]
左严秋：[那我们明天见面好吗？]
柳絮逐字读着左严秋的消息内容,脑袋缓缓冒出一个：“？”
第一反应：诡异。
太不对劲了。
不谈别的,只说她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左严秋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
发生了什么？
柳絮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明天……怕是消不了肿。
她不想用这么狼狈的样子去见左严秋。
同时，她现在不想见左严秋。
见到左严秋就让她想到这段时间自以为的勇敢是个笑话。
柳絮：[抱歉,我这几天没空。]
她需要时间缓一下。
五分钟，左严秋没有回复。
就在柳絮以为她不会再回了,放下手机打算去洗漱的时候，手机响了。
左严秋发来了一条两秒的语音。
柳絮迟疑了下点开。
她曾经和念念说过,左严秋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左严秋的声线如她本人一样，带着丝冷意，就算有时笑着说话，声音中还含着松弛的漠然，冷冷的。
如果说左严秋本人似秋季的雪，那她的声音就是穿梭在雪中的风,不是那种刺骨的冷飕飕的风，而是能扫去心中郁烦的丝丝缕缕的凉,沁人心脾的清爽。
微微的凉意驱散了夏夜特有的闷热，更让柳絮肿着的眼皮少了困乏,原因是左严秋的话让她睁大了眼睛。
左严秋略哑的嗓音伴着夏夜晚风，徐徐吹入柳絮耳朵。声音明明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咬的清晰,内容却带着梦幻。
她说：“果果，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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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前。
刚下飞机的左严秋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短息。
[听说你出差了,下飞机后给我回电话。苏念珍。]
而跟在她身边，顺便来晖市玩的蔡安安瞥到了这条消息，探头过来：“啧，小珍珍怎么给你发消息不给我发嘞？”
左严秋收起手机，“你可以问问她。”
蔡安安见状问道：“你不回吗？人家明显有事找你。”
左严秋平静：“我现在人在晖市，再大的事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你确定？要是我没猜错，你俩唯一的交集就是柳絮，她找你肯定跟柳絮有关。你就不怕是柳絮出了什么事？”
蔡安安想看左严秋慌乱，谁知道左严秋斜了她一眼，语气坚定：“她不会出事。”
蔡安安想说左严秋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后来见左严秋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她意识到，左严秋是在避谶。
所有有关柳絮不好的言语，不能说。
张免背着包从一边走了过来：“老大，叫的车来了，我们走吧。”
左严秋：“嗯。”
蔡安安跟上两人，“你们到酒店后休息吗？还是直接就去开会？”
“开会。”
“那我是等你回来陪我一起出去玩？还是怎么样？”
“我没答应要陪你。”
“行吧，那我找个妹妹陪我好了。”她之前来晖市比过赛，认识几个人。
往常蔡安安怎么样左严秋都不会说什么，但今天左严秋忽然问：“那苏念珍呢？”
“提她做什么？”蔡安安顿了下说，“我的意思是说，跟她好像没关系吧？”
左严秋看她一眼：“如果不喜欢，就不要接触。”
“奇了怪了，之前怎么没见你管我？”
“哦～～”蔡安安说，“因为她和柳絮是朋友？”
对于蔡安安，左严秋不避讳：“嗯。”
蔡安安多情，苏念珍和她明显不是同一类人。如果蔡安安不做改变，惹上她，两人的结局一定不会好。照现在蔡安安的态度看，她本性难改。
蔡安安不以为然，她自认自己渣，但她是有原则的，绝不会在和一个人相处时去勾搭别的人。
现在她和苏念珍什么都没发生，那她找别人完全不是问题。
蔡安安渣也渣得嚣张，她把自己呈透明状，如果对方不介意她渣，她才会上前。
比如现在，听了左严秋的话，蔡安安想的不是隐瞒，而是：“放心啦，我跟她说一声不就行了？”
说着蔡安安拿出手机，给苏念珍发了条语音，“小珍珍，姐姐来晖市了，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找之前的朋友给我当导游你觉得怎么样？”
苏念珍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蔡安安笑着接通，“怎么啦？不会吃醋了吧？”
苏念珍：“我为什么要吃醋？”
轮到蔡安安不会了：“你为什么不吃醋？”
苏念珍：“你想找谁都可以，出去玩就玩得开心。如果觉得对方不专业，我帮你找个当地导游？”
蔡安安咬牙：“好啊，要身材好长得漂亮的。”
“嗯，可以。”苏念珍说完不管蔡安安是什么反应，问，“左严秋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蔡安安：“是。”
苏念珍：“把电话给她。”
三人已经上了车，听到苏念珍的话，蔡安安没有立刻同意，而是问：“你找她做什么？”
“一些家事。”
“家？你跟她成家了？”
“柳絮的家事。”
“哦，吓死我了珍珍，还以为你抛弃我了呢～”
苏念珍没心情和蔡安安扯别的：“可以把电话给她了吗？”
听出苏念珍语气的低压，蔡安安不再开玩笑，把手机递给了左严秋。
左严秋接过，“你好。”
“我不好。”苏念珍说。她带着真诚的疑惑问道：“左严秋你有心没有？”
左严秋唇抿起，她知道苏念珍要说什么。
就像蔡安安说的，她和苏念珍唯一的联系是柳絮。
苏念珍找她，是为了昨天发生的事。
左严秋直言：“是我不对。”
“你当然不对。”
“昨天是柳小絮的生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祝福她，我只知道她哭了。生日啊！你让她在生日这天哭？！”苏念珍毫不客气，“是个人都做不出这种缺德事。”
如果不是柳絮的关系，苏念珍可能会骂得更难听。
苏念珍的性子和柳絮成正比，一个热烈奔放像个小太阳，一个内敛骨子里透着傲。
苏念珍喜欢热闹，而柳絮喜静。这导致苏念珍每天都在外面疯玩，柳絮则在家一个人练琴或者去茶室等地方修身养性。常在外面玩，苏念珍不少作天作地惹一身麻烦，而她不敢告诉家里，所以一直为她处理麻烦的人是柳絮。有的时候柳絮碰到了事情，苏念珍也会第一时间站在柳絮身前，她们相辅相成，从小扶持着彼此走到现在。
她见不得柳絮哭。
更何况还是为了别的女人。
一个狠心让她在生日当天哭的人。
想到这里，苏念珍压着火气的气球开了一个口，所有的气在一瞬间泄露。本想好言好语和左严秋沟通的她，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开骂：“没错，我就是说你不是人！”
蔡安安手机的通话音量开很大，加上苏念珍的这句话是怒吼出来的，车子里包括司机在内的四个人全都听到了这一句。
氛围在刹那间转变。
张免坐在副驾，眼睛瞪大，连呼吸都屏住了。居然有人贴脸直接开大！骂老大不是人？！
我去！太刺|激了！
他吃到第一手的瓜，迫不及待就想跟人分享，但明哲保身，他是不会随便嘴老大隐私的，这个想法放弃。他现在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还没等他驻耳倾听，他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件事：老大不会开除他吧？！知道上司秘辛的下属好像都活不了多久……
怎么跟老大出差，总是遇到这种事？上次是小柳总，今天就换了另一个女人。甚至听上去这个女人和老大的朋友关系匪浅……这么混乱的吗？！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要想不被开除，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张免一动不敢动，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祈祷老大不要注意到他。
而后座的蔡安安则是眉头一挑，好奇地靠向左严秋，想听听苏念珍为什么要骂左严秋。
心里对苏念珍佩服起来，敢这么骂左严秋的，除了她那疯大姨，这多年就是苏念珍了。不过她那疯大姨也只是发疯的时候敢说重话，平时见到左严秋，蔫蔫的，坏心思都藏在心底。
就在蔡安安快靠到左严秋胳膊时，头被左严秋抬手挡住，最后推开。
手机那边的人还在骂，左严秋不动神色关低音量。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这也不是你能伤害她的理由。”苏念珍说，“我要你向柳絮道歉。”
左严秋低眸，淡淡对苏念珍说：“我会道歉，但要等我出差回去。”
当面道歉。
苏念珍笑了：“哈，你真是好样的。惹她哭了一夜，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你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飞去别的城市。你有没有想过？她等不了多久了？”
左严秋眉拧起：“什么意思？”
苏念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抿了下唇，继续说：“什么意思你别管，我只想说，她在用生命爱你。我想昨天你们吃饭的菜是她炒的吧？你知不知道在这之前，柳絮从来没有下过厨？但是在昨天，她上午在家里准备了一上午，中午都没来得及休息，就跑去半月湾准备和你的晚餐。在最后的日子里，她把你看得和家人一样重要，而你呢？你伤了她的心，你让她哭了。”
苏念珍：“我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柳絮是个懂规矩的人，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事情她是不会插手的，这个严重指的是对你有很大的影响。她帮你，是因为你需要帮助。当然了，以你不是人的品行来说，你会觉得你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她的行为是多此一举。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觉得她手伸得太长，扰乱了你的生活。可你要知道，柳絮什么身份？她帮你，是因为她把你看得很重要，不然谁会管你？”
苏念珍说这些话的时候，左严秋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些她想了无数遍。苏念珍的话只是提醒她，她做了一件坏事。
是，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只有这样拉远和柳絮的距离，严敏淑找上柳絮时，柳絮才会狠心拒绝。
她只认为自己做坏了。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却因为柳絮问得突然她来不及思考，说出的话伤害了柳絮。
就像苏念珍说的，她不该让柳絮在生日当天哭。
如果有办法，不管是生日还是平常的日子，左严秋都不想柳絮为她哭。
苏念珍继续，“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道歉的时候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再把她弄哭了。”
“让她开心地过往后的生活。”
左严秋敏锐捕捉到苏念珍语气的不对和话里隐隐的怪异，眉心微微蹙起，“她怎么了？”
苏念珍笑了声：“你是真的关心？还是逢场作戏做做样子？”
“做样子的话对我是无效的，因为我很不喜欢你。”苏念珍说，“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好听的话，我即不会改变对你的印象，也不会把你说的告诉她。”
“至于你是不是真的关心——”
“我是。”
左严秋肃冷的声音让苏念珍说不出话。
她想质疑左严秋有什么脸说是，可是两个字坚定到让苏念珍挑不出错。
这时手机里传来左严秋的声音：
“如果你选择隐瞒，受到伤害的不是我，是她。”
“就像昨天一样。”
“告诉我，她怎么了？”
左严秋急切的追问让苏念珍闭眼，仰头喝掉面前的酒，辛辣刺|激得苏念珍眼圈湿润。
一滴珍珠泪落下。
同时苏念珍如同被抽去灵魂、虚弱无力到不知道怎么与命运抗争的声音响起：
“她得了癌症。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