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京城的消息传到了隐州,紫菀禀报着:“李承贺身边的两位舞姬是狐狸精变的,她们使用妖术迷惑了李承贺, 后来李承贺识破了她们的诡计,将她们斩首示众, 并将她们的首级挂在玄武门的城墙上, 百姓们也看到了, 城墙上头挂的,的确是两只狐狸脑袋。”

  江辞嗤笑了一声,忍不住低头喃喃道:“狐狸精, 狐狸精,也亏他想得出来。”

  男人自古就是这样,作为掌权者时, 无论多昏庸多残暴,做了什么错事, 到后面总是让女人来承担,说什么红颜祸水, 迷惑了男人们的英武决断。盛世美人点缀,乱世美人顶罪,妲己如此, 杨玉环亦是如此。

  世间有没有狐狸精都是另一回事, 倒是李承贺的狐狸尾巴已经藏不住了。

  既然他要用狐狸精来推脱自己的过错,那就怪不得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想毕, 江辞抬起头, 缓缓道:“民间墨家之说盛行, 墨子宣扬天志明鬼,认为天志就是兼爱天下百姓, 君主违背天意就要遭受天罚,墨子还认为世有鬼神,会对人间君主贵族赏善罚暴。此外,我曾听闻一则民间传说,据说帝王昏庸残暴就是违背天意,上天会降下灾难以示警告,若还不悔改,便会派下狐妖祸乱朝纲,若再不悔改,将会有更大的灾难。”

  李承霖微微皱眉,思索道:“民间确实盛行墨家之言,不过,你所说的这则民间传说,我却是从来也没有听过啊,当真?”

  江辞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传说传说,传着传着大家便知道了,传着传着便是真的了。”

  李承霖瞬间领会了江辞所要表达的意思,立马点头说道:“好!不管真假,本宫助你一臂之力,让它成为真正的传说。”

  她将紫菀唤到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一阵子话,又嘱咐道:“此外,给安国公递去消息,暗地里可以准备好重组旧部了。”

  “是,奴婢遵命。”

  天泽二十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李承贺于幻境山祈雨,告祭神灵,途中香火灭了三次,场面一时有些难看,但人多事多的,他也不好当场表现出来,只得默默地接过了礼部官员递过来的香火。

  与此同时,人群中一个假扮小太监的女子左右打量着,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借着祭祀时的锣鼓声做遮掩,偷偷放出了烟花弹。

  不多时,皇帝祈雨途中香火熄灭了三次这则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很快又传遍了整个东越国,百姓们不由得议论纷纷,就连各地官员将士也开始有些踌躇。

  玄武门的守城士兵小司站岗时,左顾右盼,确认没有外人后,便努着嘴喊着对面的士兵:“大韦,大韦?”

  大韦转过头来:“何事?”

  “我最近听闻了一个传说,帝王昏庸残暴就是违背天意,上天会降下灾难以示警告,若还不悔改,便会派下狐妖祸乱朝纲,若再不悔改,将会有更大的灾难。”

  大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随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觑眼瞧着城墙上头已经被晒干了的狐狸脑袋,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上头的狐妖岂不是……是上天派下的?”

  小司左右看了看,慎重地说:“听说陛下祈雨时,香火熄灭了三次。”

  “唉……”大韦面容愁苦道,“难道说陛下果真惹怒了上天?上天借此来惩罚他?”

  小司摇了摇头说:“这样的事你我怎好评判,反正自陛下即位后,东越似乎总是多灾多难的。”

  说完,他又换了副严肃的神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陛下这皇位不是正经得来的,是抢了别人的命数,又不肯积阴德,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儿,怪不得老天要发怒了。”

  大韦疑惑道:“我年纪小,并不知道当年之事,倒是听父亲说过几句,陛下的皇位当真是抢来的?”

  小司点了点头说:“我爹以前是安国公的手下,安国公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早年间创下了以少胜多的神话,六万兵士对阵二十万大军,竟毫无伤亡,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后来不知怎地,江湖上就没有他的传说了,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嗨,哪里是销声匿迹啊,是他功高震主,帝王忌惮罢了。二十年前,北姜屡屡犯边,先帝派安国公前去处理,北姜自知不敌,迂回避战,安国公花了三年时间,才安然回到京城。等他回到京城,却发现帝后薨逝,朝中早已换了天地……”

  故事太长,太阳也渐渐转换了方位。

  “后来,皇太女安然归来,但皇位已被他人占了去,于是她便成了长公主。”

  小司滔滔不绝地讲着,就像说故事一样,娓娓动听。

  大韦听得起劲,忍不住附和道:“你既说先帝驾崩,原本该皇太女继位,可皇太女前往青阳郡时意外落水,溺毙在青河中,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朝中大臣推崇早已封地在外的燕王登基,这便是如今的陛下。而原先的皇太女便是齐明长公主了?”

  “没错,原本的皇太女便是如今的长公主。”

  小司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说,如果当初是皇太女继位,结果会不会不太一样啊?”

  大韦回答道:“毕竟是假设的事情,也不太好说,但我听说,东越大旱,长公主的封地隐州、长公主生母慈懿皇后的家乡青阳郡、长公主驸马曾治过水的嘉州褚州等地,却是水粮无忧,难民们都涌去了这些地方。”

  大韦突然想起了邻居家孩子曾念过的童谣:“天命龙女,上降甘霖。宸星归位,盛世太平。”连忙说道:“难不成长公主果真有神灵庇佑?”

  “反正我听我父亲说过,先帝即位亦是因为东越旱灾,百姓认为当时的皇帝无能,惹怒了上天,所以自发组织起来,换了个皇帝。先帝登基大典那天就是长公主出生之日,而长公主出生之时,上天便降下了甘霖,因此先帝才会给长公主起名为承霖。”

  大韦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立马“啧啧”了两声:“居然还有这段渊源。”

  他觑眼看着地上的阳光,想着没有尽头的晴天,脑海里忽然生出了个念想:若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将皇帝换掉……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笑道:“你我还是站好今日的岗,这些事情,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只盼着陛下的祈雨能够有些作用,至少下场雨,润湿一下土地吧。”

  小司也笑了笑,站直了身体,不再说话。

  李承贺在千秋殿生闷气,他虽然纵情声色,但对吕洛儿确实有几分真心与喜爱,香火熄灭是礼部准备不周,理应问罪,可礼部的主理官员是吕伯言,吕伯言又是吕洛儿的亲生父亲,他看在吕洛儿的面子上,总算没有过问。

  可是想起最近民间四起的流言,他握紧了拳头,太阳穴青筋暴起,他不过假借狐妖之名,妄想把自己从旋涡中摘出来,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落了个昏庸残暴且不加悔改的名声。

  还真是小看那个李承霖了。

  “陛下,陛下!”

  祁进抱着拂尘,焦急忙慌地跑入殿中,下跪磕头:“陛下,敬州有灾民闹事,官兵压根镇守不住,太守府都给砸了,敬州太守六百里加急来报,望陛下派兵支援。”

  李承贺的头更痛了,他闭上了双眼,咬牙切齿道:“废物!都是废物!官兵都是吃干饭的吗?连平民也打不过?不想着为朕分忧,总一味地让朕为难!”

  生气之余,又冷静了下来,吩咐道:“从骁骑营拨二百精兵前去支援镇压。”

  “是。”祁进屁滚尿流地退出了千秋殿。

  李承贺睁开双眼,眉头依旧紧皱。

  司天台监夜观天象,推算出这几日会下雨,因此他才会选择今天去幻境山祈雨。

  可是这太阳如此毒辣,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难道说司天台监推算错误了吗?

  可司天台监明明是两朝的老臣了,能力自不必说,既然说了这几日有雨,那就必定不会有误。

  他悄咪咪地吁了口气,还有余地,一定还有余地,上午才结束祈雨仪式,只要近期内大雨倾盆而至,那么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然而,他等到八月下旬,都没有等来一场雨,倒是等来了司天台监莫名从京城失踪,后又出现在隐州地界,以及各地起兵、拥李承霖为帝的消息。

  李承贺这才知晓被骗了,司天台监是李承霖的人。

  他向神灵祈了雨,结果老天却没有下雨,正好坐实了他触怒上天,上天降下神罚。

  他只觉得快要窒息,日日夜夜,对他而言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毫无停歇。

  “报!嘉州太守开城门迎接叛军,已与叛军厮混在了一起。”

  “报!青阳郡太守携官兵加入了叛军的队伍。”

  “报!璞州太守已投靠叛军!”

  “报!敬州已被攻陷!”

  “报!叛军已包围京城!”

  ……

  李承贺疯了一般,把案牍上的奏折全部推到地上,怒吼道:“来人!来人!”

  祁进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道:“陛下,叛军来势汹汹,粮草充足,就连御林军统领也与他们是一丘之貉,如今这宫内,走的走散的散,怕是无人可用了。”

  “爱妃呢?”李承贺急忙问道,“爱妃去哪里了?”

  祁进知道他说的爱妃是指吕洛儿,连忙回应道:“昨儿宫内大乱,淑妃娘娘大抵是混在太监宫女中,逃出宫去了。”

  “呵……”

  李承贺摇晃着脑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爱妃,就连你也要离朕而去吗?”

  “报!”

  一个官兵冲进殿内,抱拳行礼道:“陛下,叛军已到朱雀门,朱雀门首领没有抵抗,居然打开城门迎叛军入城,如今怕是要冲着皇宫来了。”

  李承贺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不多时,舒太后冲进了殿中,看到李承贺颓废的模样,不由得怒骂道:“还没到灯火枯竭的时候,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李承贺没有起来,只是表情呆滞地重复着:“没有雨,没有雨。没用了,没用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舒太后走近,细心地安慰道:“贺儿,快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哀家有两队亲兵,尚能掩护我们撤离。”

  李承贺抬起头,眼神空洞地喊了一声“娘”,然后问道:“我们还能撤离吗?”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舒太后心内一软,把他抱进怀里,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既然叛军自朱雀门而来,那我们从玄武门撤离便是,玄武门的首领是哀家的亲信,必能拦住叛军,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待我们修整生息,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

  李承贺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了,娘,这么多年来,你我布下了那么多陷阱,想要置她为死地,可她每一次都躲过了。两年前,上元夜,刺客说她浑身是血,我以为她逃不掉了,没想到她居然又活了下来……如今她来势汹汹,就算我们逃出了玄武门,逃出了京城,又能去哪儿呢?这天下已经是她李承霖的天下了。”

  “别说了!”

  如今的局面一览无余,舒太后刚才所说的不过是骗骗自己罢了,如今被李承贺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也有些无助,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眼角溢着泪珠,“我们不逃了,递降书,交出传国玉玺,求她留我们娘俩一条命……”

  李承贺反问道:“凭我们做的那些,她肯留我们性命?”

  “不管那么多了!”

  舒太后咬了咬牙齿,坚定地说道:“她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认定是我们做的?只要她没有证据,她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与此同时,玄武门的小司偷偷抹了首领的脖子,在玄武门城墙上高高竖起了“霖”字旗帜。

  李承霖的兵马攻入皇宫中,将千秋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承贺!”韩世维大声喊道,“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快快出来受死!”

  话音刚落,千秋殿的大门打开,舒太后和李承贺站在门口,一个手捧着圣旨,一个手捧着玉玺。

  弓箭手刚想就位,李承霖便抬起左手手臂,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下一秒,舒太后和李承贺双双下跪,高捧着手中的东西,朗声道:

  “罪臣恭迎新帝。”

  “罪妇恭迎新帝。”

  李承霖这才下令:“将他们拿下,关入天牢。”

  徐斌抱拳:“属下领命。”

  永安宫被李承贺改建成了斗兽场,李承霖和江辞没有旧地可居,便将千秋殿里里外外翻新,点燃熏笼熏了好几遭,直到殿内兰香四溢,方才住了进去。

  李承霖倚在榻上,江辞坐在塌边,开口喊了句“殿下”,又觉得这称呼不太准确,刚想改口唤为陛下,李承霖便笑道:“无妨,我既没有举办登基大典,便算不得真正的皇帝,再说了,这是私底下,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

  江辞想了想,还是唤她为“陛下”,又慎重地问道:“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舒太后李承贺母子?”

  见她正在思索,江辞又补充道:“他们二人诡计多端,是万万留不得的。”

  李承霖垂眸道:“我自然是不会留下他们,不过,有几件事我须得问个清楚,因而暂时留他们一条性命罢了。”

  “是有关惠安帝和慈懿皇后的事?”

  “没错,这些年来,我一直知道父皇母后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只是过往一没证据,二没足够的能力。前段时间,你帮我找到了舒太后的表哥钱谌,从他口中,真相水落石出,一时竟开始忐忑起来。如今正好叫上钱谌,与舒太后李承贺母子二人对质。舒太后与母后从小一起长大,我总要让她亲口承认,方能宽慰母后亡灵。”

  阴暗潮湿的天牢内,李承贺被铁链绑在柱子上,模样十分狼狈,但他还是冷冷笑道:“李承霖,这么些年,你瞒得可真好啊,你一定隐藏得很累吧?”

  李承霖没有回话,只是坐在了正前方的位置上。

  “终归是我大意了,没有想到,连司天台监和徐斌也是你的人。”

  他喃喃自语,又忽地大声说道:“不对,不是我大意,是天不助我,是天不助我!”

  “李承贺。”

  李承霖喊了他的名字,缓缓道:“你昏庸残暴、滥杀无辜,就连你的臣民也看不下去了,你如今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

  李承贺冷哼了一声:“成王败寇,随便你怎么说。当年那一仗胜者是我,你纵然苟活,又有老妖婆的庇佑,在我面前不也得伏低做小吗?”

  “是你杀了父皇和母后,是你杀了我的外公和舅舅。”

  李承贺抬起眼眸,固执地说:“不是我。”

  李承霖加重了语气:“我刚才的话,不是疑问,是陈述。”

  “不是我。”李承贺又重复了一遍。

  李承霖嗤笑了一声:“不是你,那就是你母亲了。”

  她拍了拍手,狱卒便把舒太后押了上来,舒太后双手双脚都锁着链子,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即便有狱卒拽着她,可她还是努力地想扑到李承霖的身边,眼睛里噙着泪水,嘴里不停地喊着“齐明”。

  李承霖挥了挥手,示意狱卒放开她,她果然扑到了李承霖的脚下,拽住她的下裳,声声哭诉:“齐明,我与你母后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怎么会做出害她的事情来呢?”

  她哭得那么真,旁人差点都要信了。

  李承霖只是冷冷地瞥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扔到她面前:“这是谷子的绝笔信,你自己看看吧。”

  舒太后看完后,马上回应道:“我承认我曾意图对你不利,但我真的从来没有害过先帝和慈懿皇后啊,我与先帝相濡以沫,为他生儿育女,与慈懿皇后更是总角之交,实在没有杀害他们的契机啊。”

  “那这个你该怎么解释呢?”

  李承霖摸出一只珍珠明月耳饰,挥手示意一旁的石若梅走上前来,然后说道:“这是谷子的妹妹,石若梅,她小时候见过你,对你的声音格外熟悉,她在顺平街捉迷藏,藏进了香料铺的井中,听到了你与陌生男子的谈话,言语中提及‘弑君’等字眼,这耳饰便是她在你们走后,在井旁边的草丛里捡到的。”

  “这……”

  舒太后一时哑言,李承霖于是吩咐道:“去把钱谌带过来。”

  听到钱谌的名字,舒太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拽着李承霖下裳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不一会儿,钱谌走上前来,先朝李承霖行了礼:“参见陛下。”

  又把头转向舒太后:“表妹,别来无恙啊。”

  原来,钱谌擅于制香,舒太后便找到他,望他制作出一种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人的香料,可要制作出这种香料谈何容易,且不知晓用途,钱谌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舒太后公然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并以利图之,钱谌不敢,还是拒绝了,舒太后便抓了他的妻子儿女,以此威胁他。

  钱谌无法,只好为她制香,这种香料点燃后,只与食用了银耳莲子羹的人发生作用,杀人于无形中。舒太后便是使用这个方法,无声地杀害了当时的皇帝和皇后。

  钱谌本以为他帮她完成了目的,便能领着妻子儿女回家,没想到舒太后将他的妻子儿女残忍地杀害,甚至连他也不放过,所幸他留了个心眼儿,躲过了追杀,躲躲藏藏地逃到了北姜,二十年后才回到故国。

  李承霖微微蹙了蹙眉头,回想起了父皇母后去世前一天的场景。

  父皇、母后和她,他们一家三口都爱吃银耳莲子羹,那天,母后为她送来银耳莲子羹,笑着摸她的头说长高了长壮了,父皇则轻言细语地询问她的功课,夸她又有长进了。

  她被夸得沾沾自喜,连银耳莲子羹也不吃了,忍不住拿出古籍诵读,要在父皇母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她读书时不喜别人打扰,父皇和母后就在一旁吃羹,母后舀起一口喂给父皇,父皇接过碗和汤匙,也舀起一口喂给母后。

  这样和谐美好的画面,却没想到……

  如果早知那日是永别,她的目光一定不会从父皇和母后身上离开。

  也是从那天以后,她再也不吃银耳莲子羹,舒太后的香料没了用处,只好想些其他的办法来要她性命。

  想毕,李承霖冷声道:“舒太后,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呵呵……”

  她像是精神崩溃一样,哭着笑,又笑着哭:“是我,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杀了他们。”

  李承霖闭上了双眼,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安国公韩斯在一旁叹了口气:“舒太后,没想到你歹毒至此,不惜杀害帝后,只为捧你儿子李承贺上位,这二十年来你在背后机关算尽,只为稳住他的帝位,若李承贺能一心为民,做个好君主,倒也罢了。可他却昏了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些荒唐事,实在不能不让人寒心。”

  看到舒太后果断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李承贺有些始料未及,再加上安国公又提到了他,他一时惊慌失措,连忙喊道:“娘,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

  听到李承贺的呼唤,舒太后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她这一生机关算尽,只想给李承贺最好的,自以为给他挣了个最好的前程,没想到反而是累赘,于己于他都是枷锁。

  她有些恍惚,如果当时没有选择这条路,该是如何呢?

  “齐明。”

  她轻轻唤了声,又朝她磕了磕头:“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原谅,只求你,放过你哥哥吧,当年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他并不曾参与,你就放过他,留他一条命,做牛做马都行。”

  李承霖并没有垂怜她,而是看着李承贺,淡淡地说:“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若留他一命,那在他手下死去的亡魂又该何去何从?”

  “齐明。”舒太后又磕了两个头,“求求你,饶他一命。”

  李承贺慌了,也连忙喊道:“妹妹,大哥求你了,饶大哥一命吧!”

  李承霖把目光投向李承贺,无情地宣判道:“你,是一定要死的。”

  李承霖话音刚落,江辞便举起落日神弓,拉起弓弦,对准了李承贺。

  只听得“嗖”的一声,李承贺心脏上就多了一支箭,江辞箭术快准狠,他都来不及哼唧与挣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舒太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她反应过来,便要扑向江辞,嘴里喊着“偿命”。

  狱卒拽住了她,把她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让她乱动。

  李承霖道:“舒太后,我再叫你一声舒太后,你杀害父皇和母后,杀害我外公和舅舅,我本该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可……”

  可帝位更迭,内忧外患,江山不稳,李承霖若真将他们二人折磨致死,不管前因后果,至少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她为大局着想,终究还是决定悄悄了结了他们。

  紫菀适时端上了一个盘子,李承霖便指着盘子道:“念在你是长辈,白绫,匕首,毒酒,你选一样自行了断吧。”

  狱卒松开手,舒太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端起毒酒,冷笑着反问道:“李承霖,你以为仅凭我一人就能杀掉你外公和舅舅?你以为仅凭我一人就能让贺儿登基?呵,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