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 不过在江辞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下,他还是妥协了。

  江辞和李承霖得以自行前往北溟,且拥有了更多的自我时间。

  再次前往北溟的路上, 江辞走在前面,李承霖走在后面, 两人都安静非常, 突然, 李承霖冷不防地笑出了声,江辞讶异,回过头道:“笑什么?”

  “我在笑你刚刚跟阿福所说的话, 一板一眼的,就跟真的一样。”

  江辞反驳:“不说得逼真一点,他怎么肯放心让我们俩来呢?”

  “我们俩。”李承霖反复吟读着这三个字, 又笑道:“你现在怎么不说姐妹俩了?你与我哪里是姐妹俩了?”

  “你让我叫你霖姐姐,可不就是姐妹俩吗?”

  “是是是。”李承霖轻笑,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这么叫我。”

  两人说说笑笑的, 慢慢走到了北溟附近,她们之前才来过,驻守的官兵瞧着她们眼熟, 也没有过多询问, 挥挥手便放她们进去了,江辞松了口气, 继续往里走。走了十几步远, 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之音, 回过头一看,才知道此刻正好赶上守卫换岗的间隙, 幸好她们提前进来了,不然等换岗之后,后来的官兵不熟悉,难免又要盘问了。

  两人担着扁担和空桶,特意挑了处芦苇荡,借此遮挡身影。她们把扁担放到一边,心想先前的守卫被换下了,后来的守卫应该不会注意她们是何时进来的,因此她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

  江辞蹲在岸边,伸出手漾了漾北溟之水,被阳光照射的水面带着热热的余温,再往下却是冰冷刺骨,冰火两重天。

  她忍不住叹了句:“这水好凉啊。”

  李承霖闻言,犹豫了片刻,也颤颤巍巍地蹲下身来试了试水温,随后连忙退到后边,点头道:“确实很凉,不像是三伏天该有的温度。”

  江辞收回手臂,站起身来,转而解弄着腰上系的罗带,嘴里嘟囔道:“不管了,总得亲自下水瞧一瞧。”

  李承霖走上前去按住了她的手,“你就打算这么毫无准备地下水?”

  “你放心。”江辞说,“我水性好着呢。”

  “和你娘亲比起来呢?”

  “这我哪能知道?”

  李承霖忧心忡忡地说:“虞师父说你娘水性极好,可她潜入北溟水底时都险些出事,若不是虞师父喂了她一颗丹药,恐怕那时就性命不保了。依我之见,暂且先别轻举妄动,若真要下水,也得先确保万无一失才行,比方说找虞师父要一颗当时的丹药,比方说……”她顿了顿,继续道:“最好有另一个水性纯熟之人在一旁接应,方能安心。不然,若真出了意外,我怕我没有这个能力救你于水火。”

  自从那年被谷子推到青河中,险些丧命,李承霖对没有栏杆的河湖更是敬而远之,此番若不是江辞在场,她是万万不敢堂而皇之地立于岸边躬腰试水的。

  江辞看出了她内心的恐惧,盯着平静的水面,目光滞了片刻,缓缓道:“我差点忘了,你不会凫水,不然当年他们也不会谋算着把你推下船了。”不等李承霖开口,她又把头转向她,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可是,这个弱点如果一直存在,往后他们故技重施,你又该如何呢?”

  “我……”李承霖看着江辞灼热的目光,有些哑言,可她怕见深水是事实,一看见深潭,整个人都不好了,先前若不是阿福帮她把水桶装满,她还真不敢提着桶去舀水。

  江辞眨了眨眼,蛊惑似的说道:“你不应该有弱点的。没有弱点,就不会被他人左右,你想做的就没有人能阻拦。”

  她一边说着一边牵住了李承霖的手,迫使她与自己十指交叉,李承霖不知她意欲何为,却也顺从着她的动作。

  不知不觉中,两人所在的位置已发生转变,江辞垂下眼眸,鸦羽似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一圈阴影,嘴角蓦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手上稍稍一用力,下一秒……

  “扑通——”

  两人双双跌落水中。

  江辞是凫水的高手,即便是以这样的姿势跌落水中,她也能很快平衡了身体,扶着岸边的青石壁稳稳漂浮着垂立。

  李承霖不善凫水,刚跌落水中,便就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脑海里霎时浮现出多年前溺水的场景。

  她来不及思索,又开始拼命挥动双臂、蹬动双腿,虽然江辞及时把她拽到了青石壁边,但她还是呛了不少水。

  脚踩着一块凸出的石头,手掌紧紧贴着岸壁青石,李承霖吐出了好几口水,胸脯剧烈起伏,湿乱了的发丝窜进了嘴里,可她也不敢空出一只手去将它捋出来,两只手始终紧紧地抓住青石,不敢挪动半分。

  江辞伸手去将她嘴里的那缕发丝捋了出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李承霖,冷静下来,现在,你既然已身处水中,不妨认真感受这冰凉的北溟之水,直到你不再恐惧为止。”

  李承霖惊魂未定,哪里还能静下心来感受,她巴不得立马爬上岸去,可她好不容易才踩到一块石头,脚底不再悬空,安心了不少,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她瑟瑟的模样,江辞也在思索自己把她带下水这个行为是不是太过火了?可是多年前,李承霖便是被一群别有用心之人盯住了她不会水的弱点,将她推下船,若不是虞秋月碰巧看到,恐怕她早已身亡。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这个弱点居然还在,如果不克服的话,想必后患无穷。

  江辞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再次贴近她的耳边,像是立下誓言那般真诚:“你放宽心,习惯一下在水中的感觉。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李承霖不敢乱动,可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江辞这边的方向,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点了头:“我……我试试。”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承霖缓缓别过头,再次开口:“阿辞,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太好了。”江辞喜笑颜开,双手紧贴着青石壁,随后将头低进水中,不一会儿,那个位置就“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水泡,水泡消散后,江辞把头抬出了水面,“你学我,双手扶好,水上吸气,身子慢慢往下,把头低进水里,水下吐气,吐完气后再出水,如此重复个几十次。”

  “嗯。”李承霖轻轻颔首,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往下,把头低进了水中。溟水很快包裹住她的全部,只听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但她没有忘记江辞的嘱咐,到了水下后,开始缓缓吐气,把气全部吐完后,才把头伸出了水面。

  “呼——”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江辞脸上的微笑来看,她完成得还不错。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循环往复,直到彻底熟练。

  李承霖学东西很快,不到一个时辰,江辞就示范完所有的动作,并领着她在岸边凫了几圈,瞧着她的动作虽然生涩,但非常规范,总算没有教歪。

  两人背靠着青石壁休息了片刻,江辞转过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睫毛,催促道:“好了,现在你自己凫一圈试试。”

  “这……”李承霖面露难色,“我怕……”

  “怕什么?”江辞打断她的话语,“相信我的判断,我可是青河有名的浪里小白龙,我说你可以出师啦,你怎么就不信呢?”

  见李承霖还是踩着石头、紧抓着石壁凸出来的尖尖,不敢游着上前,江辞心生一计,佯装无趣地叹了口气:“算啦,你不凫的话,那我自己去凫,凫个痛快!”

  说完后,她用脚轻轻蹬了下青石壁,借着青石壁的力,猛地向前游去,她一会潜水游,一会仰着游,游得不亦乐乎。

  余光打量到李承霖一直注视着她的动静,她轻轻弯了下嘴角,模仿最开始李承霖的动作,装出溺水的样子,嘴里还有一声没一声地喊道:“救命啊……救……命……”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李承霖在看到她这番操作后,霎时就把所有顾忌抛到了一边,摆动着双臂便向她游来。

  她抓住了她,眉心几乎簇成了小山,“阿辞,你怎样了?”

  看到李承霖这副紧张的模样,前一秒还“奄奄一息”的江辞,下一秒就生龙活虎地笑了出来:“逗你的,我没事。”

  看到她无碍,李承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可速即又怪罪起她的戏弄,撇起嘴不高兴地说道:“你这没心肝的,我真情实感地担心你的安危,你倒好,只想着戏弄我。”

  “好姐姐——”江辞把双臂从水中抬起,揽住了她的脖颈,杏眼里写满了引诱,“我再也不敢了。”她故意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再者,你没发现,你自个儿也可以凫水了吗?”

  江辞的衣袖满沾着水,溟水冰凉,她的手臂却是热乎乎的,于是李承霖的脖颈一边被溟水所冰,一边又接触着江辞的温度,带着温度的水滴顺着脖颈滴落,从锁骨滑落到胸前,细微的感触撩得李承霖心内痒痒的。

  李承霖并没有回应江辞的问题,而是深情地注视着她的那双被天水洗涤过的杏眼,微不可见地咽了咽口水后,迅速伸出一只手捧着江辞后脑勺,两瓣沾着水的唇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唔……”

  江辞没有想到她在水中也这么胆大,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倒使她忘记了平衡身体,两人再一次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