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 江辞作为外臣,一直在殿外守候,后来李承贺一行人前往校场, 只有几个武臣跟过去了,文臣们依旧候在原处, 校场上发生了什么, 江辞也不大清楚。

  只是听闻徐斌与怀意公主打了个平手, 倒算是维护了东越的颜面。

  而这一世,徐斌跟随她前往嘉州赈灾有功,李承贺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他便求了三个月假期,回乡省亲了。

  徐斌不在场,校场的将士竟无一人敢自告奋勇, 为了不使东越颜面扫地,江辞不得不站出来, 当这个出头鸟。

  火烧眉毛的时刻,总算有人站了出来, 李承贺略微松了口气,可看到来人是苏昌后,又开始担忧了。苏昌笔杆子功夫倒行, 就是不知道箭术如何?可如今也没有第二个人选了。苏昌那么聪慧, 不会看不懂场上的局面,既然敢毛遂自荐, 想必是十拿九稳的, 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思虑完毕, 李承贺挥了下手:“苏爱卿勇气可嘉,朕便许你一试。”

  “谢陛下。”江辞行礼, 又转头看向怀意公主,笑言:“怀意公主,在下一介文臣,平日里就爱翻翻书、动动笔,不比公主骁勇,算起来已经好几年不曾干这些拉弓射箭的武事了,今日重新拾起射箭的本领,只当作迎贵宾之礼,还请公主笑纳。”

  ——不就是不说人话嘛,跟谁不会似的。

  江辞面上笑意吟吟,心里早就朝怀意公主翻了无数个白眼。她虽然对李承贺不满,但总要顾及着东越的颜面。她的箭术是江秋声手把手教的,然而青出于蓝胜于蓝,江秋声尚有纰漏,她却是万无一失,所以才会如此自信。

  江辞拿起弓箭,直接站到了怀意公主之前站的位置,闭上了一只眼拉弓对准靶子。

  看到她开始拉弓,在场的人无不屏息凝神,恢恢山河,直教人紧张。

  她将弓弦拉满,众人以为利箭蓄势待发时,她却突然撤了回去,垂下手臂,将弓箭放下。

  怀意公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着她喊道:“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此言差矣。”江辞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在下所在的位置正是公主之前站过的,公主乃皇室贵族,在下一介平民,怎么能与公主站一样的地方?思来想去甚是不妥,因此,在下换个位置恐怕更为妥当。”

  怀意公主翻了个白眼:“真啰嗦。”

  江辞眼中掠过一丝狡黠,打成平手有什么意思呢?既然出手了,那就得胜过她,好好挫挫她的锐气,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东越不是她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最好灰溜溜地滚回北姜去。

  众人只以为她要选择同行的另一个靶子,没想到她面向靶子,又向后转了半圈,而后竟然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这……这、这、这?她是在怀意公主的原有距离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十步!

  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在怀意公主原有的距离上增加了十步,还要十箭均中靶心,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李承贺心内有些发虚,就连怀意公主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质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江辞却波澜不惊,慢慢地拉开了弓箭,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个迎宾之礼,公主只当是欣赏一出好戏罢了。”

  说完后,她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认真,闭了一只眼盯着前方的靶子。

  “装腔作势。”怀意公主小声嘀咕,她就不信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还能真的十箭均中靶心不成?

  江辞谨慎调整着位置,箭头对准靶心后,果断地放箭。

  “嗖——”

  正中靶心。

  全场静默,随即又爆发出一阵欢呼:“驸马的箭术果真了得!”

  听到“驸马”二字,怀意公主蹙起双眉,疑惑道:“驸马?”

  一旁立马有人回应:“回殿下,是齐明长公主的驸马。”

  “苏昌?”

  “正是。”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是他啊,不过,本宫怎么觉得,这个苏昌倒是比苏昌更好看呢。”

  江辞得了个开门红,于是乘胜追击,重新拉开了弓箭。

  “咻”的一声,又中靶心,校场的将士们再度欢呼:“驸马好样的!”

  怀意公主并不服气,轻哼一声:“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江辞再次拉弓。

  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第九箭,九箭均中靶心!

  怀意公主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变得不可置信,她小嘴微张,盯着靶场上泰然自若的苏昌,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最后一箭,成败在此一举。

  江辞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矢,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将它搭在了弓上,闭上一只眼睛,瞄准前方。

  三、二、一……

  利箭“歘”地一下飞了出去,最终稳稳地停在了靶心。

  箭无虚发,十箭十中,全场哗然。

  江辞朝李承贺行礼:“陛下,臣献丑了。”

  李承贺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笑道:“苏爱卿当真是深藏不露啊!”他又把头转向怀意公主,朗声道:“公主身为北姜第一神箭手,不妨评判一下苏爱卿的箭术?以为如何?”

  怀意公主站在五十米处,十箭十中,苏昌站在五十米加十步的地方,照样十箭十中,更何况怀意公主有着北姜第一神箭手的美名,而苏昌不过是个文臣,在武事上名不见经传,却更胜她一筹,狠狠地打了北姜的脸。李承贺逮着这个机会,当然得挫挫她的锐气,好好羞辱一番。

  听闻这话,怀意公主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东越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偷鸡不成还蚀把米,怀意公主觉得憋屈极了,嚷嚷道:“我有些累了,要去休息了,告辞。”

  “自便。”李承贺也懒得惯着她,准备摆驾回千秋殿。

  怀意公主远远瞧了眼“苏昌”,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后,便要跑着离开此处,没想到却被太子李琮拦住了。

  怀意公主上下打量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谁啊?”

  “我是东越的皇太子,我叫李琮。”

  “哦。”怀意公主对他不感兴趣,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李琮见她有些失落,便安慰道:“胜负兵家之常,公主不必气馁。”

  “谢谢,还有事吗?”

  “公主飒爽英姿令人难以忘怀,东宫备下了上好的点心和茶,公主可否赏脸?”

  “不想去。”

  “方才听公主言语间略有倦怠,不妨去湖心亭小坐片刻,荷风凉爽,最能让人心旷神怡……”

  怀意公主输了比赛本来就十分烦闷,这李琮偏偏还在这里喋喋不休,她更烦了,不等他说完,便用手臂轻轻推了他一下,叫他让开,她也好回去休息。没想到的是,她不过是推了他一下,他就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瞪大着眼睛,浑身开始抽搐,模样特别怕人。

  怀意公主花容失色:“你——你怎么了?我不就是轻轻推了你一下吗?你可别讹我啊!”

  李琮的贴身内侍慌忙蹲下身来,紧张地大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不过须臾,李琮的嘴角竟涌出一滩黑血,内侍大吃一惊,声嘶力竭地喊道:“太医!快传太医!太子殿下好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