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出国的那会儿, 阮辛带着满肚子的怨恨和绝望,她相信自己只要回了辛家,待在辛成光的身边, 报复的办法只多不少。
可一旦到了海外, 再想回来难如登天。
辛家海外的分公司明面上还是听命于国内的辛成光, 但实际的掌权者却是辛成碧,她行事作风都是雷霆手段,将海外业务拓宽了不止三成, 就连海外商会那些傲慢势利的成员都不敢轻易侵犯到辛家的利益。
阮辛被派过来的任务, 是想法设法找到海外分公司暗地违规操作的证据,以此来威胁辛成碧的地位,倒逼她主动卸任。
听起来简直荒谬, 辛成碧并非不知道自己空降过来的目的, 肯定会对自己有所提防和戒备,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接触到核心的东西, 她就像是入了狼窝的狐狸,随时都有可能被撕咬致死。
她老实安分地开始各种吃喝玩乐,挥霍无度,公司上班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过问任何业务,将一个纨绔子弟演得淋漓尽致。
私底下为了尽快回国离开这里,她选择直接调查海外公司财务往来的灰色地带, 这是唯一能找到的突破口,但也代表着危险。
海外法律混乱,只要不从明面上走, 秘密资金的流向就查无可查,根据辛成光给她的资料判断, 辛成碧这笔资金的数目绝对不少。
然而尽管她一再谨慎,追查到的资金经手人还是提前一步跑掉了,可疑的空壳子公司也只剩下人去楼空的大厦,所有的资料、电脑主机被带走,毫无痕迹。
莽撞打草惊蛇的后果就是她被绑架了,说绑架倒并不贴切,更准确来说是被软禁。
被关了三天三夜,偶尔她会很想念远在国内的江若笙,上飞机之前她都没有再见到她一面,短信拒接、手机被拉黑,江若笙似乎生气到已经不再有她们的未来了。
辛成碧并没有虐待折磨她,别墅里的待遇也很好,只是不能出门不能交流。阮辛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或许是一周、一个月、三个月,但她知道肯定不会太久。
第四天的早上,辛成碧风尘仆仆地来到别墅,笔挺的黑色西装,有了些褶皱,眉眼间的疲倦怎么都遮盖不住,这对一向很注重外表形象管理的她来说,实在是罕见。
阮辛抱着抱枕,窝在柔软的绒布沙发,漂亮红润的面容,白色的睡衣衬得脸小,一看就是过得挺滋润的样子,见到辛成碧出现,她也没慌乱,拿着电视遥控板换频道,还抱怨道,“这电影vip就不能帮我充上吗?我都玩不了手机。”
“免费电影区根本没好看的,我想看最新的。”
辛成碧面上冷凝,眉毛不自觉上挑,是发怒的前兆,“举报的事是你干的?”
阮辛转过头,将脸埋在长毛兔的耳朵上蹭了蹭,舒服地眯了眯眼,才道,“是我啊,怎么?因为财务清算的事情,姑姑忙得焦头烂额了?”
辛成碧冷笑,“这点事可还难不倒我,财务清算根本没问题,你就算举报个一百遍也没用。”
阮辛认真思考道,“一百遍,也不是不行,反正我闲嘛。”
辛成碧:“你相不相信我能让你一辈子出不去?辛成光派你来,真是打得最糟糕的算盘。”’
“你如果真这么做,他心里可是很高兴的。”阮辛接道,她将兔子抱枕放到一边,穿着拖鞋踱到辛成碧面前,“我只是想谈个合作。”
“就凭你?”
阮辛:“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只要我有足够的时间,抓到秘密资金的流向不难。而且,你应该也疲于应对各种的突、发状况吧。”
辛成碧双手抱胸,打量着眼前这个她从未正视过的女孩。
辛家二十年才认进门的私生子,完全不受重视,大学没毕业,此前从没接触过辛家的业务,内向阴郁,在同龄人的评价里除了外表长得漂亮外,就是性格古怪和难以接近。
这种难以接近,不同于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高冷,而是一种潜意识的危险信号,不是不能靠近,是不愿意靠近。
调查资料上显示,她和江家的小女儿是情侣关系,可阮辛却选择背刺了爱人,江家破产。
真是个狠人。
贪婪心狠却没有手段和头脑,只一味地听凭辛成光的命令办事。
这是辛成碧对阮辛最初的印象,包括后面她吃喝玩乐,放纵享乐的形象,她也没有感到怀疑,对从没体会过上流社会任意挥霍奢靡成性又极度向往的阮辛来说,这样才是合理。
所以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不过二十岁毫无社会经验的女孩,是怎么对那些财务报告、追查流程甚至是海外法律和黑白道的规矩那么轻车驾熟的。
阮辛没有出过国,甚至这次来海外之前的一个月才刚办好护照。
难道就仅凭重重监视下吃喝玩乐那几个月,她就能把所有的情况都摸透?
这个人难以小觑,辛成碧背后发凉的同时,感叹阮辛心机之沉。
这样的人太过棘手,谈合作?
“我怎么能肯定未来的某天,你不会突然背刺我?”辛成碧凝眉,“毕竟,你连枕边人都能背叛。”
阮辛:“这里可是姑姑的地盘,我怎么敢呢?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自从选择把我送到这里,辛成光在心里已经认定我是个弃子了。”
“那我还不如直接投靠姑姑,才最为明智不是吗?”
辛成碧在商界见惯了这种见风使舵、两边背叛两边倒的人,她不信任阮辛,也不把合作的事当真,只是胜在阮辛“好用”,放在眼皮子底下教训。
但没多久,阮辛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信息素紊乱的频率更高,呕吐的反应很严重,吃不下东西,身体也虚弱很多。
尽管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真正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阮辛的大脑还是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到辛成碧耳朵里,连带着阮辛的omega身份。
伪alpha信息素的味道在不断减退,就算在腺体上喷过一次,没到一个小时就会被强烈的omega信息素所替代。
辛成碧也被阮辛的状况给吓到了,对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捂着肚子□□,脑袋上的汗水浸湿了头发,衬得那张青白病弱的脸更加地痛苦挣扎。
孩子四五个月大了却还没有显怀,身体在一天天地消瘦下去,营养液只能靠点滴打进体内。
辛成碧:“把孩子打掉,你根本没力气生下她。”
日夜遭受着折磨,但阮辛那双坚韧固执的眼眸却在发光,“我可以。”
辛成碧不能理解她的坚持,“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一尸两命,就算你拼命生下来了,你身体遭受的损伤也不能逆转,你装不了alpha了,甚至后半辈子都得服用抗依赖症的药物。”
这并不是残忍或是对生命的漠视,而是理智正确的选择。
辛成碧认为对阮辛这般不择手段只顾自己的人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不难,尤其是在生死的界线上。
但阮辛把唇角都咬破了,也冷静回答,“我可以。”
她并没有多崇高的母性光辉,只是不忍心。
她和江若笙远隔着茫茫彼岸,余生再难相见。当她深刻地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扉痛如刀割,她对江若笙的感情已经由不得她拿“过不了多久就会淡忘”的理由来自我说服。
只有当属于你的真正失去时,你才能发现其中的可贵。
明明警告过自己别陷太深,以为付出得少就毫无不舍和难过,但阮辛手指一次次抚过脚上的伤痕,脑海里浮现地都是江若笙的一颦一笑。
那晚,江若笙压抑地在她耳边质问,“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对我难道只是利用吗?”
“既然分手了,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别再见面了。”
“我祝阮同学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阮辛红了眼眶,哽咽道,“分手的事我可没答应,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么放过你吧?”
她迎上江若笙又惊又怒的眼神,扯着对方的脖子下压,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贴合,舌齿纠缠,契合又缠绵,这不是她们第一次接吻了。
从前的每一次都是暧昧温情的,而不像这次,带着浓浓的悲伤和眼泪的滋味。
江若笙将阮辛粗暴地拉开,却看见对方轻佻地勾唇舔过唇角的银线,沙哑的嗓音撩人妩媚,“标记我,就放你走。”
或许是被怒意冲昏了头脑,面对阮辛的挑逗,江若笙气急地将人抵在了门上,嘴唇相触,打闹追逐,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窗户外下起雨来,潮湿的水汽被风吹了进来,凉意浸透着每一寸肌肤,像坠入汹涌的深海,摇曳生姿,雨滴声不绝,遮盖不住屋内的响动。
一丛丛艳情的山茶花绽放在后背,开到荼靡烂漫。
这是江若笙第一次看到阮辛后背纹身的全貌。
alpha信息素如潮水般释放出来,侵入空气,侵入呼吸,淡淡的花香被冲散,消弭于虚无,被挤压而出的青柠香,发出艰涩的苦味。
江若笙猝然一惊,嗅闻着阮辛暴露在空气中的腺体,“你是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