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的心跳在寂静的环境中被放到最大, 江若笙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凝固,危机感像突然膨胀的毛刺戳着她的脊背,让她难以呼吸。
她强忍着逃跑的冲动, 转过脸, 控制自己不泄露出丝毫的紧张, “还有什么事吗,叔叔,老师那边催得挺急的。”
男人的神情老神在在, 眼里森然的寒意划过, 声音却意外地柔和,“我开车来的,我送你们去吧。”
感受到江若笙的停顿, 他从树荫下走出来, 越过她们两个走到了前面,“不是着急吗?我的车就停在路边。”
现在并不是和男人起冲突的好机会, 江若笙冷静跟上,暗自打量着前面瘦高的男人。
一米九以上的大高个,身着一件浅褐色的风衣和黑色西裤,脊背削瘦却有力,从稳健又不疾不徐的走路姿态来看,应该是个沉稳谨慎的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江若笙嗅到了高级香水的味道, 很淡很清雅,留味却不久,风一吹散开, 只有那个味道印象深刻,这属于一个法国的小众香水牌子, 除了价格昂贵外没什么毛病。
阮母却与他关系相熟,看起来还颇为信赖。
江若笙心里一阵迷惑,难道是自己小题大做了,阮母的意外落水也许并不是湿地公园的人工湖。她有心想问两人的关系,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问这些并不合适。
走出人工湖,江若笙略微松了口气,掌心处泛起的冷汗让她心里颇为不平静。
男人的车停在不远的步行绿道上,因为施工,自然也不会有人管。那并不是多贵的豪车,反而有些大众,低调的黑色外漆上沾了许多泥点和灰尘,看起来许久未清洗了。
江若笙脑中的警铃大作,思维高速运转,眼睛不断在四周扫视着,寻找可逃脱的机会。
不管是从男人整洁干净的仪表,还是从头到脚不下五位数的行头都能反映出一个事实,这辆灰蒙蒙的车并不属于男人,这更像是他临时从什么地方借的。
由他视线扫过那辆车时不经意的皱眉就能看出,他很嫌弃这辆车。
抽空见个朋友,需要大费周章地去借一辆毫不起眼的大众车吗?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磨损严重的车钥匙,解了锁,又体贴地为江若笙和阮盈打开了车门,“快上车吧。”
江若笙抿唇没动,自然地挥了挥手机,“刚才老师跟我说,阮辛被医院救护车送走了,就是旁边的一院,我和阮姨还是走着去吧。”
男人:“当然是坐我车比较快。”
江若笙:“快到下班高峰期了,医院前面那条公路最堵了,我们走过去也只要十分钟。”
她也没说错,这个点医院进进出出的车辆就开始变多,阮盈一脸地担忧,“小方,我们的事下次再说吧,我先回医院了。”
“嘭——”是男人关掉车门的声音,他的眼神微眯,犹如盯上猎物的野兽,嘴角带上抹不易察觉地冷笑,他上前了一步,重新将车钥匙收回口袋,却没有再拿出来。
“行吧,我陪你们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江若笙:……呵,这是贼心不死,死不放弃啊……
“叮铃铃——”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也让男人上前的步伐顿住。
江若笙从善如流地接起了电话,“诶,王老师,找到伯母了,是,我们就在医院旁边的湿地公园……”她边留意着男人的动静,边拉着阮母往公路的方向走,“是,就出来了,您在公路边等我们就好。”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挂,注意到男人停留在原地,江若笙才加快了脚步。
危机感被甩在了后面,江若笙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她跟阮母走得是最近的小路,不一会儿就看见了耸立着的医院和喧嚣的人群。
像是才抓住了喘气的机会,江若笙松开紧攥着阮母的手,努力调整着呼吸,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地疲乏,她扶着墙看天边的红日落下橙黄的光。
远处,似乎有个人影在朝她拼命奔跑而来。
“妈!您没事吧,妈!”阮辛呼吸急促地跑过来,身形看起来有些狼狈,她右侧的脸颊被划了一道血印子,好在伤口并不深,没有太多的血渗出。
嘴角有深紫色的淤青,再往下,深色的外套上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战,双手的手背上满是摩擦后的伤口,粉嫩的肉往外翻,看起来格外可怖。
她紧紧抱着阮母,胸口不断起伏,滚烫的眼泪终于在此刻落下,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你去哪里了?医院的人……说你没在,你到底去哪了??”
阮盈的脸上划过一丝温情,又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多年,她和女儿之间的举动从未像此刻这般亲密,“就是有事出去了一趟,什么去哪了,还问我,倒是你,怎么一身地伤,又跟人打架了?”
“说了让你别打架,现在倒好,晕倒进医院,如果不是你们班老师让江同学来找我,是不是都不打算跟我说了。”
江若笙头一次看到阮辛的情绪如此外露,默默地往旁边站了站。
脑海中的系统响起了欢快的播报音:“恭喜宿主,检测到反派黑化值30%,首次降至50%以下。”
江若笙呆了呆,有些不敢置信地询问道,“确定是30%?”
系统以为江若笙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个感人的消息,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
江若笙:“还有30%?你是在逗我吗?这是原著反派最大的黑化点,我都已经改变过来了,不该是0%吗?”
系统:“但这就是系统检测到的结果,剧情出现重大转折,后面的发展轨迹已经不同了,反派的白化可能仍需一些时间,请宿主耐心等待。”
江若笙慢慢冷静下来,认真思考,阮母意外落水的情节没有了,阮辛就会顺利地毕业,她和阮母会搬到别的城市,就此和主角攻受失去交集,黑化情绪也会渐渐洗白。
阮辛感受着母亲带有心跳的体温,哭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默默地看向了旁边热心的“江同学”:……
江若笙刷地转头,躲避阮辛的眼神,也不敢打招呼,讪讪地往外走。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安慰地送走了阮母,阮辛大踏步地走到面壁思考的江若笙旁边,“听我妈说我在上课的时候晕倒了?”
江若笙低着头,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老师还特意派了你来找我妈……”
江若笙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选择了讲重点,“你妈有瘦瘦高高看起来家境不错的朋友吗?一米九多的男alpha,大概是姓方,模样斯文,但应该有点洁癖……”
她将那个男人的样子仔细地描述了一遍,就看到阮辛略显苍白的面容,她按着额头,像是极不舒服。
江若笙下意识地扶住她,指尖从阮辛脸颊上的伤口下边扫过,眉头紧皱,“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去哪了?”
阮辛疲惫地喘气,额头抵在江若笙的肩膀上,垂下的脸颊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前世直接造成她母亲事故的凶手终于浮出水面,虽然这个结果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她喉咙干涩,长时间的奔跑让她的大脑缺氧发晕,“方律师是我妈的朋友,一直很关照我们,我们家的贫困房就是他帮我们申请下来的。”
江若笙:“我看他对你妈的态度不像是好人,你们应该离他远一些。”她描述了刚才男人想把阮母推下水的举动,想要让阮辛提高警惕。
阮辛轻轻“嗯”了一声,表情晦涩不明,“我们支付不起那么高昂的律师费,所以欠了他不少钱,他算是我们的大债主。”
江若笙:……所以是金钱纠纷?
阮辛担心江若笙询问更细节的东西,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呢,怎么出现在人工湖?我早上的时候好像要求过你离我妈远一点。”
江若笙莫口难辨,她总不能说我预言到你妈会落水,就一路跟着以防万一吧。
“是……辛染告诉你的吗?”阮辛问的话很轻,像飞鸟从水面掠过似的轻盈。
江若笙突然愣住:辛染?这件事和她有关系?
“我是有点事想跟伯母说,你不是一直在帮我辅导学习嘛,效果非常好,你却不肯收我妈的辅导费,所以,我就想看看你家有没有其他的困难……然后就看到那个男人了……”
阮辛观察着江若笙的表情,心头顿时松快了不少:“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一群打手,他们目标明确,下手教训的对象就是我,我……打败了他们,从其中一个人的嘴里问到了辛染还找了另外一群人打算对我妈下手,我心里着急,就连忙赶了过来。”
半真半假的谎言说出来的可信度才高。
阮辛仰脸,“还好她没事了。”
江若笙:“辛染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辛目光颓然,“还能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呗,好在她也只是说说,不会真对我妈下手。”
江若笙:“……那你早上……”
阮辛调皮地眨了眨眼:“你突然跟着我妈,我还以为你是辛染派来的间谍,打算随时跟她报告我妈的动向呢。”
江若笙心里的直觉是阮辛隐瞒了某些事:“真的吗?可是……”
“嘶——好痛,”阮辛半捂着肚子,“辛染派来的那群打手可真不是好惹的……”
“还有其他的地方受伤吗?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江若笙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轻轻地撩起阮辛的衣服下摆。
青紫的伤痕遍布在漂亮如玉的肌肤上,越显得狰狞可怕。
肩膀被勾住,靠过来一个香软的身躯,耳垂边低缓的气流传来,有些难言的风情。
“抱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