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 两个人开始了冷战,具体的表现在除了课外辅导的时间之外,全程零交流, 哪怕是放学回家并肩坐后排, 都是“泾渭分明”, 隔得很远。
江若笙的指尖滑过平滑的纸张,秀气好看的字迹跃然于上,每个知识点后面做不同的标记是那人的小习惯, 这是她拿到的第五份大纲, 细致又认真,倒和那人未来狠戾不好惹的性格大相径庭。
说是冷战其实并不准确,江若笙自觉她和阮辛的关系还远没有突破陌生人的界线, 而对于阮辛, 她可能还没有摆脱敌人的标签。
既然如此,她们两个几乎达成共识一样的沉默又算什么?
江若笙觉得有些气闷, 思绪混乱间抬手捏了捏鼻梁,眼前的课本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这已经是自那晚的争吵后,她第N次的走神。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丛生,不受控制地飘向某人,而罪魁祸首每次给她递资料的时候还不忘明里暗里的讽刺。
“新的鸡血,来一份吧。”
“甜品不错, 祝您早日发胖。”
“猝死的过程很快,不用呼救,就是遗憾没人给你京大录取通知书了。”
江若笙:……我该说谢谢??
好在学校上课的时候, 她可以不用听到这些笑里带毒的话。
“发什么愣呢?这些……都是阮辛给你整理的?”胳膊被戳了几下,乔南凑了过来, “还挺详细的,连典型例题和历年高考题都有。”
江若笙淡淡扫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将笔记塞进了课桌。
乔南:“给我看一眼怎么了?学霸笔记,你要不借我复印一份?”
江若笙:“你家不是请了好几个高考状元全方位辅导吗?你还需要得着这个。”
乔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指甲上淡粉色的指甲油可谓是在违反校规的边缘反复摩擦。
“就我这个脑子,凑一个班的状元也没用啊,上次小测我考得还没有你蒙得好。”
江若笙:“我没有……算了……”
“对了,你是不是和阮辛吵架了?”乔南朝后看了看,语气是满满的八卦意味。
江若笙眉头紧皱,“吵架?为什么这么认为?我和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乔南甩给江若笙一个“别逗了”的眼神:“哪有,前段时间你们不是走得挺近的吗?她脚伤走不了路,哪次不是你背她的,现在还帮你补课。”
“大灰狼都跟兔子做朋友了,你确定阮辛手上没有你的把柄?”
没有我的把柄,但攥着我的小命。
江若笙:“你这比喻,可真够糟糕的。”
见过笑得越纯良下手越狠的兔子吗?现在对阮辛任意欺负的人,未来下场就越惨。
悬在心头的黑化指数高居不下,而江若笙还只能庆幸这段时间足够地平静。
好歹没往上涨,已经算不错的了。
吃过午饭,一班的同学发现门口围了好几个人高马大的alpha,气势汹汹的架势还以为是来挑事,差点没去找班主任。
问了才知道全是高一的学弟学妹,点名就要找校霸。
江若笙没有搭理,本来校霸这个名头就是别人乱喊的,她从来没承认过。
找校霸,关我江若笙什么事?
可临近午休,这帮人没见少,反而越聚越多,门口走廊那一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进出只能挤一个人,怎么赶都不走,苏琪一脸苦恼地站在门口,作为班长,她必须得出面。
见喜欢的人烦心,辛染首当其冲地走过去,她分化成了顶A,又有辛氏继承人的光环,在校内基本人人都认识,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看好戏的一班同学们就见她和那帮alpha在交流些什么,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沉得快滴出水,如果不是顾及公众场合有那么多omega在,她只怕要散发出信息素镇压了。
同性相斥,和一个顶A冲撞起来,其他人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但却仍然固执地坚守在门口,包围圈在不停地缩小,不少alpha透过班级的窗户,频频看向座位上纹丝未动认真写题的江若笙。
“这么大的架势,看起来像是来寻仇的。”
“江若笙之前欺负过那么多人,这是踢到了铁板,被人组团报复了吧。”
“难怪江若笙不出去,这是怕被打吧,这么多人。”
“江同学,要不你还是出去一趟吧,”有人扬声道,“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堵着门口吧。”
立马有人跟着附和,“对啊,快出去吧,只要你出去,不就没事了。”
“不要为难大家好不好,他们点名要找你的,你出去啊。难道还想拖累班长和辛姐……”
“啪——”是笔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仿佛是人群中炸起的一声惊雷,怂恿的声音消失,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江若笙眉眼凌厉,挺直的鼻梁,高冷如冰霜的面容像是雪山上化不开的坚冰,此刻微抿着唇角,眼眸里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看得人心里发寒。
她的视线逐一扫过那几个说话的人,“那么想出去,你们自己怎么不出去?”
有人梗着脖子反驳,“叫你又不是叫我……”
江若笙:“叫你你就出去?那我叫你闭嘴滚出去,你能照做吗?!”
“我……”那人被江若笙周身的气势吓得不敢对视,被旁边的人拽了一把,讪讪地乖乖闭嘴了。
班级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紧张程度不亚于外面的alpha包围圈,窃窃的议论声适时地平息了下来,一时间,空气安静到只有头顶的风扇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等到江若笙收敛气势,再度拿起笔,焦灼的气氛才有片刻的缓和。
类似的情况发生过许多次,或许是因为校霸的名头被别人传得越来越离谱,江若笙明显地从其他同学的眼里看到了“敬而远之”和“忌惮”。
一班的纪律其实并不算好,自习课的吵吵嚷嚷就算喊来班主任都无济于事,偶尔苏琪还能管一下,却都没有江若笙简单一个词“安静”来得管用。
这是江若笙说了几遍后才发现的,而随着次数变多,渐渐的,自习课大家开始习惯压低声音说话,就连走动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江若笙相当迷惑地问乔南。
乔南:“……他们这是害怕把你惹毛了,会挨揍。”
江若笙:“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什么都没干过。”
乔南似乎有点无语:“服了,你不会这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吧?自从你开始用功学习后,就像是变了个人,话比以前少,高冷面瘫地能吓哭人,大家都觉得你是往更凶残的方向发展了。”
江若笙:??哪来的误解?
乔南:“哎呀,电视上不就是有那种,平时挺正常一人,突然变……不正常起来了,大概是出了心理问题,千万不能靠近。”
江若笙:“哦,是把我当疯子了?”
乔南:“事情开端是论坛有人半夜发帖说你喜欢把人关起来听别人的尖叫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虽然马上被管理员删帖了,还是有人看见了。”
江若笙:“这么假,有人信?”
乔南摊手:“事实不就摆在你面前吗?”
江若笙:……是学校布置的作业太少了吧。
但不信谣不传谣、对江若笙的“□□”统治不满的大有人在,刚才出言怂恿的几个人就在其中。他们都是辛染的小跟班,自诩背靠大山,相当看不惯抢风头的江若笙。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外面的动静更大了,后头的几个人突然往前推搡着,场面越发混乱,像是要直接打起来。
江若笙笔尖顿住,知道自己手上的这张卷子是写不下去了,顶着全班瞩目又热切的眼神,她走到了班级门口。
外面来的alpha大概有五六个,看起来情绪都有点激动,中间被围的辛染模样有点狼狈,袖口的纽扣被扯掉了,拉出一条白色的线。
江若笙皱眉准备开口,他们的包围圈散开,又一下子围到了她这边。
目测一个都打不过的江若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的神色却更冷了几分,“找我有事?”
“同学,请问您叫江若笙吗?”说话的是领头的alpha,个头有一米九,挺拔健壮,有点凶相,还剃了个板寸,本来挺青春的年纪,好似平白长了二十岁。
人不可貌相,说话还挺有礼貌的,不过——
江若笙:“都是同龄人,称呼您,把我叫老了。”
旁边正在卷袖子的辛染闻言,嘴角抽了抽。
“是是是,江同学,我们找你其实有点事,这里说话不方便,您看您能不能跟我们走一趟?”
江若笙偏头看其他几个,目光有说不出的热切,活像是看到了会移动的ATM机,似乎并没有恶意。
“我要是不答应,你们是不是要一直堵在这里?”
alpha们统一点了点头。
江若笙:“……行吧。”
*
过于宽敞的社团教室,进门就能看到高档沙发和连套的桌椅,墙面被打通,连了好几个教室,有器材完备的健身房,台球桌旁边是乒乓球桌,不远处的墙角,还垒着好几个崭新的沙袋。
过于新的器材用具可以看出这个社团教室是最近才整修过的,但这个规模和装潢,就连校长办公室都比不了吧。
江若笙半躺在教室里那张最豪华的按摩椅上,喝奶茶的动作一顿。
“打架?我不会。”
“江姐姐,你就别谦虚了,”绑黄头绳的小学妹激动地出声,“轻轻松松1v5,还顺便端掉了他们的老窝,吓得附近的小混混都不敢往我们学校跟前凑,之前论坛上都传疯了。”
不知道是谁先传的,江若笙1v5把混混们揍得哭爹喊娘的帖子已经转得整个学校论坛都是,就连别的学校也慕名过来围观。
江若笙在论坛里解释过很多遍,那个一打五的神人另有其人,可有现场目击者为证,她那天的确跟几个小混混一起上了警车。
明明阮辛也在那,却谁都没把她联系起来,仿佛在事件里隐身了似的。
自那之后,她的校霸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
江若笙:一个在谣言里称霸的传奇。
“等等,端老窝?端了谁的老窝?”
寸头alpha叹气:“我们现在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就是1v5之后,那带最大的混混窝就被人单枪匹马的解决了。”
江若笙:“不不不,那个人不是我。”
寸头alpha:“没有错,那女alpha走前说了,自己叫江若笙,在圣托马斯上学,再有人敢惹她,见到一个揍一个。”
又是一口黑锅砸下来,江若笙气闷到吐血:谁啊?还冒用别人的名头惹是生非,是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好听?
不知道毕业后改名能不能重启人生。
江若笙:“不信谣不传谣,我不会打架,也不会帮别人打架,你们找别人吧。”
“别啊,江姐姐,我们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黄头绳言辞恳切,“一中那帮人大放厥词,欺负我们圣托马斯,只有你来给我们坐镇,我们才好杀杀他们的志气。”
“友谊赛”是一中和圣托马斯的传统,两个学校离得比较近,恩怨也是由来已久,就是建在北边的鸟巢体育馆。
体育馆占了一中学校范围的三分之二,出资修建的钱却是圣托马斯占大头,说是两个学校和谐共用,但每次大型节日活动都得撞,谁也不让谁。
从第一次“友谊赛”开锣,这已经是第三届了,历史悠久,难得可贵。
江若笙:“难道没人管吗?”
寸头alpha:“都是双方约好的,地点在校外,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隐秘地很。”
江若笙将奶茶放下,从舒服的按摩椅上下来。
“不去。”
“明天下午三点,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江若笙离开的脚步不停,淡淡吐出一句,“不考虑,我不逃课。”
几个alpha互相看了一眼,相当茫然:重点在这里?校霸还会关心逃课的问题?
刚拐出社团教学楼,江若笙就感受到突然浮动的黑化指数。
+1—1+1—1……
江若笙:“你系统出问题了?”
系统:“没有,目标监测数值正常。”
江若笙:“阮辛在教室吗?”
系统:“没有,左边实验楼一楼的女A厕所,还监测到有其他五个alpha的活动。”
江若笙:“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目标生命体征良好,指数稳定,没有帮助的……”
系统的播报还未结束,江若笙已经飞快跑了出去。
*
平常大家只有上实验课才会来实验楼,走廊尽头的厕所更是鲜少有人光顾,江若笙刚跑进楼,就敏锐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
她深吸口气,胸口的心跳加速,那种急迫焦躁似乎比前几次要有所不同。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或许江若笙已经潜移默化地把阮辛当作了朋友,担心的情绪不会作假。
女A厕所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alpha,像门神似的守着大门,见江若笙跑了过来,慌张地对视了一眼。
“阮辛是不是在里面?”江若笙揪着一个alpha的领子质问。
两个alpha异口同声,“没有啊,不在里面。”
话音未落,大门内又传来一阵凄惨的尖叫。
江若笙的眼神寒了下来,“立刻让我进去。”
右边的alpha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一只手紧攥着裙角,“不可能,就算你是……校霸,我们也不可能放你进去。”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一打五的事情吧,就凭你们两个,真以为能拦得住我?”
左边被拎着领子的人哭丧道,“不是说江若笙不可能过来的吗?这可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江若笙冷厉的气势直逼向两人,“知道那几个混混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吗?我下手没轻没重,要是真不小心打残了哪里,怕是都不好治。”
令人颤栗的直接威胁,远比多费口舌的讲道理有效地多。
两人赶紧做投降状,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尖叫声从未间断,从江若笙打开门后,清晰地传来,听得她指尖颤抖,久不使用的厕所就算经过打扫还是有种灰蒙陈旧的感觉。
光洁照人的地砖上流的到处都是水,洗漱台的水龙头被连了一根绿色的胶质水管,此时被丢在地砖上,还在汩汩地往外涌。
一脚脚踩出“啪嗒啪嗒”的水声,没等江若笙喊名字,最后一个厕所隔间的门被推开,阮辛神色自如地走了出来。
她穿着短袖的衬衫,两条纤白的手臂沾了不少水珠,袖口也晕开了一片阴影,下面的校服裙摆洇湿成黑色,还在往下滴水。
柔顺的长发被扎起,对方艳丽的脸颊上也沾满了水汽,水珠滑过娇嫩的肌肤,在红润饱满的唇珠堪堪下坠。
对视间,江若笙觉得她的眼眸像是隔着一层薄雾,迷蒙又朦胧。
阮辛抱臂歪头看她,唇角上扬,声音却不带任何温度。
“一个战五渣说话还总这么拽,能不能有点弱鸡的自觉?”
“别老想着逞英雄,还是乖乖刷你的题吧,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