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正式的葬礼, 来参加的却也只有辛氏的直系,江若笙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却没有看到本该是葬礼上最重要的人物辛染。
她穿着一身的黑纱裙, 黑色的高跟鞋, 以及一顶宽帽檐的黑色纱帽,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黑色的浓雾,在烟雨迷蒙的阴雨天更显怆然。
葬礼上穿一身正式的黑并不是本市的传统,却是近几年在上流圈流行起来的方式。江若笙并不想苟同, 却也做得到入乡随俗。
阮辛早上看到她这一身, 满脸写着不忍直视,揪着她的黑西服外套,似乎想用眼神把她衣服扒光。
江若笙将衣领扯回来:“我也不是很想穿成这样, 但不是没办法吗?”
“你也不算是正式的辛家人, 用不着遵守这些规矩。”阮辛的唇抿得紧紧地,江若笙这身总让她联想到一个词——黑寡妇。
一张高冷禁欲又神秘的美人脸, 寡言不语的模样搭配黑色纱帽和长裙平添了几分阴郁气质。
江若笙不满道,“那我应该也没必要出席吧。”她和阮辛没有举办订婚仪式,流程还只停留在口头上的一句话,没必要那么正式。
阮辛的眼眸陷在一片阴影中,“讲好的承诺江总可别临阵脱逃,葬礼的约会怎么就不算约会了?”
江若笙无言:“……”
而此时站在台阶下方,和其他人一起抬头看阮辛主持发言, 她才有些了然。
……这应该算撑场子的一种吧。
阮辛同样是一身的黑,却是和江若笙与众不同的气质,裹紧的黑色丝绒外套垂至膝盖, 长靴踩在濡湿的石阶上,表情肃穆又庄严。
她的左胸口别着一枚鲜红的玫瑰花胸针, 雕刻精美又别致,金色的叶片和藤蔓交杂,闪着金辉。
头上那顶黑色平顶礼帽上也别着一朵沾了露珠的玫瑰,场上只有她带了那抹艳丽的红。
黑与红交相辉映,看起来非常地合适,一时间也没人觉出有哪里不对。
在长久的默哀后,是一番惯例的颂词,阮辛的嗓音清越悦耳,此时刻意压低一些,更具感染力。
微动了动有些站麻的双脚,江若笙庆幸辛家选择了一切从简。
因为更繁琐一些的流程,是要先去教堂请牧师唱圣歌,最后再下葬。
辛成光现在是秘不发丧,除了辛氏内部少数人知道他已经去世的消息,外界仍然以为他还在住院。
这个节骨眼,辛成光死的太突然,如果贸然把消息发出去,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辛氏暴跌的股价。
所以,昨天刚撒手人寰的辛成光,今天凌晨被搬去了火葬场,下午骨灰盒就要下葬,一条龙服务一键到位,速度快地令人啧啧称奇。
“简”到了极致。
“为什么主持葬礼的人成了阮辛?辛染呢?不是应该由她来吗?阮辛就是个私生子,哪来的资格。”
江若笙站在第一排,也能依稀听到后面有人切切地咬耳朵。那人问出来的问题,应该是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的。
“听说是没来得及,辛染人一直都在外省,今早仓促得到消息,现在应该刚下飞机。”有知情人回答道,“阮辛是临时顶替上去的,看样子主持得还挺不错的。”
“辛成光病着,她老往外省跑干嘛……别又是苏家那个?”
“唉,谁能想到刚稳定下来的病情,突然就恶化了,连抢救都来不及。董事会临时决定下葬,说是越快越好。”
“陆嫣呢?她怎么也没来?”
“死活不同意这么快下葬,被关在辛家不让出门呗。”
江若笙微愣,这才发现那位有些神秘的辛家主母也没有到葬礼现场,因为她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江若笙也只见过一面。
应该是个端方内敛的女人。
原著中对辛成光的着墨不多,身染疾病,难以维持家业,就培养辛染成为下一任家主。
现在他的死突然提前了,那辛染还能顺理成章当她的继承人吗?
江若笙看着阮辛站在高台上,孤身寂寥的身影挺拔又坚决,目光看向下葬的骨灰盒,幽远又飘渺。
层层垒筑的高台无法承担倒塌的后果,孤注一掷的豪赌可能落得一败涂地的境地。
江若笙心思微动,指尖发冷似的摩挲着,随即又自嘲,她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处境。
新竖起的墓碑,字迹清晰,返潮的水珠打湿了,又蜿蜒滑落而下。
安静沉重的氛围,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快下葬!”辛染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因为过于急切,衬衫上的纽扣都少系了一颗。
她怒火中烧的眼神直直看向台阶之上的阮辛,质问的话接踵而至,“阮辛!这一切肯定都是你搞的鬼!”
阮辛目露斥责,“这是爸的葬礼,他已经走了,你迟到也就算了,还想打扰他的宁静吗?!”
辛染:“我走之前爸还是好好的,病情也很稳定,怎么会说走就走了?肯定是你做的手脚,是你害死的他!”
说到后面,辛染的语气有些哽咽,往常高傲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消失无踪,有的只有疲倦和悲伤。
那双通红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此时也浮现了一股偏执和神经质。
阮辛态度冷硬起来,目光却透着哀伤,“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爸的病情恶化我也很惊讶,但这些事情你应该去问医生。”
“至于那么早火化下葬,这是董事会的意思跟我毫无关系,我只是临时站到这个位置替你主持,现在你来了,我也就不用再接着主持了。”
阮辛作势要走下台阶,却被辛成碧叫住。
“大哥走了,这辛家就没规矩了?哪有主持到一半换人的!让阮辛主持也是我临时出的主意,你要是想借题发挥直接冲我来好了!”
阮辛抿唇,看了眼辛染,“可是姑姑,姐姐是辛家未来的继承人,她肯定比我合适,我到底也不算是……辛家人。”
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小。
“成碧虽然语气冲,但话说得在理,阮辛主持得挺好的,你既然不能按时到场,按规矩就不该再进来,现在赶紧出去吧,辛染。”说话的是辛家三叔,辛成光的亲弟弟,在辛家的地位不弱于辛成碧。
“阮辛回国是经过大哥许可的,她已经是正式的辛家人了,如果还有人拿私不私生说事,就别怪董事会对他无情了。”
辛染大睁着眼有些难以相信地看着说话的人,想不明白平时总站在她这边的三叔为什么开始帮那个阮辛说话了。
现场的变故堪称一波三折,有阴谋论的人已经在阮辛害死辛家家主,再跳到董事会支持阮辛,以及辛染痛失继承人身份等多种揣测中反复横跳。
没想到形势突然急转直下,江若笙眼神复杂地看着辛染被几个保镖合力拽住,就要被往外拖。
辛染愤恨地瞪着阮辛,竟是开始大打出手,她手脚功夫不弱,alpha出众的力量优势让她挣脱了保镖们的束缚。
一个健步冲向了上面的阮辛。
场面有些失控,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地给辛染让步,散开好大一圈。
辛染觉得眼前被罩了一层血色,耳畔呼啸的风和急促的心跳声成了全部的声音。
她想拽住那个眸色冰冷欺骗了所有人的伪君子,把她拉下高台,再摔个粉碎。
可就在她即将触到对方手臂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死死扯住了衬衫下摆。
扣子崩掉了几颗,辛染再难往前一步,动弹不得。
她急速转身,看到了另外一张令她厌恶到极点的脸。
“江若笙,你可真是阮辛养的一条好狗,逮谁咬谁!”她咬牙切齿道,又迅速冲她那张冷脸挥出一拳。
江若笙没有半点的慌张,左手送开辛染的衬衫下摆,右手直接往前捅。
“滋啦——”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在寂静的陵园里被无限放大。
而伴随这突兀的电击声和众人惊恐未改的脸,辛染的身体瞬间软倒……
众人:!!??!!
有些离谱却又好像挺正常的。
担心陷入昏迷的辛染后脑勺着地的江若笙还非常善良地扶了她一把,又将那个便携式可折叠的电棍小心收进了西服外套。
保镖们意味不明地看了江若笙一眼,默默将无法闹腾的辛染拖走了。
气氛相当的沉默,众人面面相觑地看向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语的江若笙,总感觉脊背发凉。
江若笙鼓了几下掌,示意大家回神。
“葬礼将由我未婚妻继续主持,应该不会再有人打断了吧?”
凌厉冰冷的眼神扫过,江若笙抖了抖西服外套,威吓的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