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笙看着那双藏着愠怒备受情yu折磨的眼眸, 心头猛跳。
掐得手心见了红,江若笙强硬地冷下脸,微挑起女人被汗濡湿的下巴, “阮辛, 这就是你的手段?勾引我?”
话里的冷气盎然, 眼底的凉薄和讥讽如实质般的冷箭企图划破阮辛此时伪装的假面,她将手里捏着的香烟丢在了阮辛面前,倨傲的眼神仿佛对任何事情都丧失了兴趣。
阮辛心中一空, 嘴唇又一次被咬破, 鲜血淋漓,那双永远孤高清冷的眼眸眨了眨,落到了那根已经被捏折捏皱的香烟, 第一次垂下了头, 抖着手拾了起来。
黄色的碎屑从尾巴的地方挤压了一些出来,但烟草的味道又浓了几分, 她并不抽烟,只是迷恋这种味道,点燃后会散发出烘烤灼热的味道,那更贴近江若笙本身的信息素味道。
可继续燃烧下去,烟雾的味道就会变得呛人刺鼻,那又相差甚远。
阮辛总是把握不好这之间的差别,点燃和熄灭的也从来都只是半根。
腺体的阵痛来自于对眼前alpha的渴望, 可哪怕她们现在近在咫尺,彼此间的距离却仿佛还隔着大洋彼岸,永远无法靠近。
她的指尖颤抖, 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不堪, 落地窗清楚地倒映出她此时的样子,脆弱到像是快碎掉的玻璃人偶。
好在,这样的疼她早已习惯,相比于那段可怕折磨的记忆,现在的症状不过是小菜一碟。
处于严重依赖期的omega需要定期得到alpha信息素的抚慰,内心因为alpha的缺失会产生强烈的不安定情绪,症状激烈的时候甚至会有抑郁自毁的倾向。
离开了江若笙,她没法得到自己alpha的安慰,抑制剂失效,被禁止抽烟的她只能依靠挂镇静药水才能止痛和平静。
关在病房里发疯的那几个月,阮辛每天都会想到江若笙,那个名字在脑海里浮浮沉沉,却连说出口的力气都没有,她们走得太远,或许永远也无法挽回。
但陷入疼痛快要晕厥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埋怨和憎恨,为什么江若笙可以那么干脆利落地抛下自己,她所遭遇的痛苦和软弱,江若笙也一概不知。
这七年来,她总在爱与恨之间反复横跳,后来还是被阴暗诡秘的想法占据,凭什么就这样轻松地放过她,她该和自己就此纠缠一生才对。
利益至上的坏女人也好,不择手段的大反派也好,凭什么江若笙能独善其身?
孤身一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骤然被温暖的光刺痛,那种被灼烧后留下的痛,比暗里的寒冷孤寂还要难熬,伤口结了疤还在痛,伤痕也盘踞于心,复原不了。
阮辛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疲倦地往后靠在了床沿边,藕节般的胳膊横亘在鼻梁之上,细碎的哭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江若笙僵硬在旁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大概能猜到阮辛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不知是不是alpha的独占欲在作祟,那种无法放任自己omega受伤的情绪在神经间拉扯。
【检测到反派黑化指数上涨,请宿主及时安抚反派。】
听到这声音,江若笙更加头疼了,“能检测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系统的机械音毫无起伏:“体内信息素失衡,身体不自然的发热颤动,以及种种不安全感的表现,推测是omega的依赖期,急需alpha信息素的安抚。”
江若笙:“如果我不愿意标记她呢?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系统:“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会陷入到假性发热,因为高温而昏厥休克。”
江若笙目露担忧:“这叫没事?!”
女人的情绪似乎失控地太强烈,两条细长的腿跪坐在地毯上,露出白皙粉嫩的膝盖,因为姿势的问题,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微耸的圆润看起来格外性感。
江若笙瞳孔微缩,看到玉色的手臂蜿蜒出晶莹的泪水,那只攥着香烟的手最终无力地垂在了地上,“……你走吧,如果你只是站在这里看我的洋相,你还是从这里……滚出去。”
江若笙:“那我给个临时标记就行了吧,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乘人之危什么的……”
系统:“临时标记应该没用,她的依赖期反应过于严重,距检测,她的发病原因应该是你的信息素诱发的。”
江若笙一愣,随后道,“开什么玩笑,酒宴上我散发的信息素时间那么短,阮辛就算闻到了,反应也不该这么强烈。”
系统:“七年前的那晚,你完全标记了阮辛,也被诱导着二次分化成了顶级alpha,顶A的标记很难消除,除非她把标记给洗了。”
江若笙有点傻眼,“所以她当时没去洗掉标记?”
alpha完全标记omega意味着二者建立了极为亲密的联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omega都只会对这一个alpha的信息素有所反应,并且排斥其他alpha的靠近。
想要消除这种影响,需要手术清洗标记,以往的手段这会对omega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但现代医学的进步,让手术变得简单无害。
她以为阮辛会选择洗掉标记。
江若笙一言不发地蹲在了阮辛旁边,将那杯温水递了过去,“还是……先喝点水吧……”
她形容不出现在的心情,恼怒的、激烈的、茫然的、怜惜的……万般的滋味交错。
阮辛湿红得一张脸抬起来,未干的泪痕仍有些清晰地挂在脸颊上。动作间,江若笙的眼神不自觉飘向她的脖颈,那里贴着一张半透明的阻隔贴,将omega暴走的信息素遮掩住。
江若笙不敢多看,干涩的喉咙滚了滚又迅速别开眼,高冷的眼尾带出一抹被一点人间欲念掺杂的风情。
阮辛扫过她一眼,丰腴的唇直接贴上水杯,就着江若笙的手,她小口地喝水。带着薄汗的胳膊搭上意料中僵硬的身躯,阮辛将江若笙搂紧,“现在想走还来得及,你要不要救我?”
阻隔贴被撕下,潜藏许久的信息素翻涌而出,奔向止渴的灵泉。微强烈的烟草味如雾般散开,却带着别样的温柔与包容,将下坠的感觉轻缓托起,像裹在温暖的睡袋里,在篝火旁烤火。
久违的感觉,让两个人都陷在这场旖旎中,忘却一切。
爱念与恨念被最大程度的宣泄激发,那些藏在坚冰之下,藏在虚伪之下,未曾说出口的情感都在此刻彼此相通。
房间内的灯光摇曳,散落在地毯上的药丸此时已经没有用处了。
夜幕转深,又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黎明。
被当做人形抱枕似的紧搂着,江若笙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内风暴了许久。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空气中信息素紧密交融的味道还一直消散不去,江若笙甚至郁闷地想抽根烟。
乐观地想,无非是从合作关系转变成了炮友关系……
江若笙转身看向怀里熟睡的女人,后脖颈上的腺体被咬得惨不忍睹,但深度的标记还是刺激着她这副alpha的身体——
这个omega属于自己。
她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渣女。
已经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却又能轻易地放下跑路。
江若笙看得出神,直到见到阮辛的睫毛颤动,才撇开脸,抽身坐了起来。
阮辛伸了个懒腰,这大概是她这么多年睡得最香甜的一次,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也不会一身冷汗地从床上惊醒。
“我要去公司了,你身体状况还不太好,今天最好休息一天。”江若笙走到衣柜里,挑了件尺寸能穿的衬衫就往身上套。
穿在阮辛略显宽松的衣服,到江若笙身上则显得有点紧绷,抬手弯腰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小截劲痩白皙的腰肢。
阮辛躺在床上神色困顿地扫了一眼,又窝进了被窝。
*
刘悦发现,今早的总裁罕见地迟到了。
也许上班迟到对老板来说是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可对巴不得一天24小时都待在公司里的江总来说,就显得不那么寻常。
总裁办公室的旁边有个隔间,里面是个不大的休息室,有床有沙发有浴室,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衣柜里每天都放着换洗的衣服,江若笙工作忙到深夜就会直接在休息室里睡下,一年到头,反而回家睡的次数比较少。
雷打不动的上班时间,工作期间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似的运转,处理事务,准确下派,从不出错。
来公司五年,她看江总都是这么过来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只有偶尔几次出国探望,才能感受到高岭之花身上的一丝人间烟火气。
“而且——江总身上穿的那件衬衫我没见过。”刘悦跟其他助理一起八卦着,“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坐在特助位置上的女人推了推眼镜,“谈恋爱了呗,有什么不正常的?”
“江总还会谈恋爱,她不是和工作手牵手过一辈子吗?”有人发出疑问,显然没跟上最新消息。
林特助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辛家刚归国的私生女阮辛昨日与□□的江若笙正式订婚,我看到有新闻报道了。”
刘悦愣了愣,走过去看,“真的假的?这连张照片都没有。”
林特助:“酒宴后两人携手离开,猜测双方正处于热恋期。”
联想到今早的种种,说服力又大大提高了,不知怎的,刘悦突然又想到那天拿着清味斋便当盒的女人,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会感到很失落?
其他人纷纷感叹,这是石头缝里开花,千年寒冰一朝化水。
被念叨的主人公此时打了个喷嚏,在休息室里将身上的衬衫裤子换了下来,换下来的衣服还带着体温和独属于omega身上的淡淡香味。
江若笙揉搓着指尖,又把裤兜里的手帕翻了出来。
洁白柔软的手帕中间裹着几颗白色的药丸,她小心地将这些药丸倒进了塑料袋,又拨了通电话。
电话那边是江若笙所熟识的医生,在AO医疗中心工作,对依赖期发热期等状况非常了解。
那晚阮辛拿药的动作并不隐秘,但有些药瓶瓶身上的标签都被撕掉了,只剩下白色的底面,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药。
剩下的大概是新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撕掉,江若笙回忆了一下,报了几个名字过去。
“的确是omega专用的几类神经性镇静药品。一般是处于依赖期过程的omega服用的,有些AO的信息素牵引强烈,omega需要及时得到alpha信息素的安抚,防止情绪失控。”
“但还有些奇怪的地方……”江若笙捏紧了手机,总有种莫名的感觉,阮辛反常的身体反应,除了未清洗标记外,她肯定还有别的事情瞒着自己。
“听你的说法,的确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江若笙看着手上拿的塑料袋,“我待会儿会让人把她吃的一些药送过去,你尽快帮我查一查吧。”
换了自己的衣服坐在办公桌,江若笙才将脑袋里杂乱的念头抛开,作为一名日理万机的合格总裁,怎么能因为儿女私情而荒废事业。
她埋头于各种文件,不一会儿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高跟鞋脚步声,伴随类似铃铛的碰撞声。
江若笙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推门而入的女人,“我应该说过,上班期间要收起你这身怪异的装扮。”
女人靠在门边,浑身穿着亮眼的紫色镭射服,高筒皮靴上挂着十几个圆环,因为行走发出不小的声响,利落的短发垂在耳边,夸张的项链和耳环太过夺人耳目。
而那双隐藏在厚重烟熏妆下的脸,甚至都看不出年龄大小。
她双手插兜,挑眉给了江若笙一个“wink”,“刚从法国回来,你就不想我?”
这是江若笙的合伙人,关倩,大学期间的室友,毕业后一起帮江若笙重新创立了□□,算来,两人的交情也有七八年了。
江若笙:“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就待在公司帮我管理,当甩手掌柜你还当上瘾了?”
关倩似乎被江若笙飙升的寒气冷道,摸了摸胳膊,“公司有你和乔南就够了,我可不想跟你们一个劳碌命。”
“不过,江若笙你这可真够没意思的,订婚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有你这样的朋友吗?”关倩跺了跺脚,表情面有不善,“对象还是阮辛,真是没眼看,你不会还栽在她身上吧。”
江若笙想过会有人冲她质问这件事,却没想到第一个问出口的人会是关倩。
没等江若笙解释什么,她就兀自在办公室里来回的踱步,语气恨铁不成钢,“你别忘了,当初阮辛故意接近你,博取你的信任,是为了什么,窃取资料,将辛家做的事情全都扣在江家头上,让江家背锅,她再用这份大礼换取回到辛家的资格。”
“每一步她都算好了,你……怎么……”
江家破产的原因,是涉及数额巨大的金融诈骗。利用空头账户,骗取政策补贴,规划区的地皮拿到手,却不加以建设,反而以各种理由,再次从保险公司理赔到巨额资金。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里面牵涉进了不少世家权贵,事情的牵头羊就是辛家。
江家当时资金链断裂,多方求助,才找上了辛家,选择参加这个项目。江家违法了,所以并不算无辜,可相应的处罚是偿还亏空金额并处以高额罚金,因为涉事不深,且认错态度良好。
直到,事情突然急转直下,所有证据矛头全都指向了江家,他们成了主犯,背上巨额罚款破产,而辛家则在这件事中彻底隐形。
这件事情的手笔就是阮辛。
江若笙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骗局。
关倩是看过江若笙和阮辛谈恋爱再到分手决裂的,前期有多蜜里调油羡煞众人,后期结束得就有多惨烈多惨不忍睹。
“现在她志得意满地回国,又找上你了,这是还想利用你抢继承人的位置。”羊毛可劲儿往一个人身上薅,也是够阴险的。
关倩走到江若笙面前,拍桌子的声音震耳欲聋,“我怕你再犯浑,才连夜赶回来的,你难道不该好好谢谢我。”
江若笙偏头,“我当然不会再犯蠢了……只是合作而已。”
“合什么作!”关倩狐疑地俯身,用力在空气中嗅闻着,似乎在找什么蛛丝马迹,“你们……昨晚睡了?”
“咳咳咳,”江若笙差点被口水呛到,一张冷脸罕见的爬上了红晕和尴尬,“你话题跳的也太快了。”
“真的是合作,辛家的仇我没忘,当初的事情也不止是阮辛一个人能办到的。”江若笙睫毛轻眨,高冷的眉眼流露出几丝神秘莫测,如隐在浓雾中,琢磨不透也看不分明。
“辛家现在陷入内斗,辛染大概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我,这是江氏发展的最好时机。而且我很乐意看到她们争得两败俱伤,一个元气大伤的辛家,也就不用我费更多的心力。”
关倩沉默下来,虽然她能猜到江若笙的意图,但真的亲耳听到这番话,她还是忍不住恍惚,时光能改变的事情太多,曾经心怀热忱温柔谦和的人,也会有如今心机深沉的时候。
江若笙被骗不是因为她不够聪明,在江家出事后没多久,她就查清了事情大致的头尾,也知道了阮辛从中扮演的角色,她被骗只是出于信任和喜爱。
遭逢巨变,却心智坚定,一路摸爬滚打地走到现在这一步,江若笙走得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心思缜密如她,会否也早就预料到会有现在二虎相斗的局面?
“她们可都是辛家人,别到时候没斗得两败俱伤,反而同仇敌忾地揪你的狐狸尾巴。”关倩还是不希望江若笙被卷进去,“当你那坐井观天的青蛙不好吗,想要复仇也不用急于一时。”
江若笙摊手,“太迟了,已经被坑进去了,想坐收渔翁之利没那么简单,我只能向你保证,我绝对会赢。”
“赢赢赢,”关倩又闻了闻,“局里的人都认为自己会赢,你要是被阮辛扒了裤子抢了个底朝天,我除了笑话你,可不会干别的。”
送走了关倩,江若笙总算觉得耳根子清净许多。
忙碌一天,对上窗外千篇一律的夜景,江若笙忍不住发起呆来,霓虹灯在不断点亮,胸口一片空落落地。
要不,去“柠末”一趟吧。
炫酷漂亮的车身在地下车库中都是亮眼的存在,每次贴着车身在风中疾驰,能让江若笙暂时抛却现实的烦扰。
这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大学误打误撞加入了社团,就喜欢上了骑机车的感觉。
可刚迈进酒吧,江若笙就被吧台边的一个背影给吸引。
阮辛一手托腮,垂眸看着摆在面前的酒杯,清冷疏淡的眉眼像是卷进一场极致的漩涡中,背景音乐在跳动,一片欢呼声从舞台的那头响起。
却都没能让女人的神色出现细微的变化,她的气质仿佛与喧闹格格不入,沉静的就像一副油画,色彩寡淡,意境漠然。
略显阴僻的面容沉入水中,偶尔打过的光也像是隔着屏障,只能从缝隙里窥探她的神秘瑰丽。
这样的她更贴近那个高中性格有些孤僻的阮辛,短暂的记忆被挤进狭窄的角落,褪了色,作为穿书者,江若笙似乎从没接触过那个黑化指数低于50%的阮辛。
经过她刚穿过来时的一番不懈努力,原书的剧情“漂亮”的毫无变化,除了细节的地方有过改动,大方向还是雷打不动。
她的死期没来,但江家破产了,辛染和苏琪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这些年分分合合上演着狗血都市剧,推测下半年就该订婚。
当然,在那之前,辛染的公司得先被搞破产。
但抢omega的事情她至今保持怀疑,在知道阮辛是个装A的omega后,她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阮辛要在订婚宴上抢苏琪的事情,还有后面的困在岛上整三年。
这是继AA恋后,还要来一场OO恋?可阮辛完全不像对苏琪有什么异样的感情。
不过,要说最大的改变,就是原书里阮辛alpha和私生女的身份被隐瞒到了最后。而现在,所有都浮出了水面,反派王者归来,和主角的争斗结局成了个未知数。
江若笙坐到了阮辛面前,敲了敲桌子点了杯低度数的莫吉托。
“怎么今晚不喝‘柠末’了?”阮辛调笑的话传来,刚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消散,嘴角的笑意带起。
江若笙瞪了一眼话多的杨琳,身为员工,竟然敢泄露老板的隐私。
“我也不是总喝这款酒的。”她用吸管戳了戳冰块上面铺着的薄荷叶,轻微的冰块撞击声清脆悦耳。
酒吧舞台上不再是那个耀眼的独唱歌手,而是一支不知名的乐队,中间站着个张扬的长发吉他手,一手按着立麦,闭着眼陶醉,吼叫声混着激昂的鼓声,相当炸耳。
但场下的氛围却有些诡异,围在前排的人跟着嘶吼,坐在后排的却格外沉默。江若笙边掏耳朵,边问杨琳,“我们这是小酒吧,不是开演唱会的大舞台。我不是让你找个不吵的乐队吗?”
而且这光有感情没有音调的瞎吼,就算不懂音乐的江若笙都能听出来有多糟糕。
杨琳冲她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我们这是小酒吧。知道请个好一点的乐队驻唱需要多少钱吗?我只能找那些没名气刚成立的。”
江若笙一愣,“上个月赚的不是挺多吗?你可别是贪光了……”
杨琳气不打一处来,“不是都被你拿去装修了,有点钱就想搞扩张,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挺有野心的。”
说完,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阮辛,“那个……谁不是辞职不干了嘛,听说跑别的地方唱了,原先的一些熟客也被她带跑了,酒吧生意也大不如从前。”
江若笙知道杨琳指的是上一个驻唱歌手,但她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你能不能行啊,重找重找。”江若笙皱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这能怪谁,还不是怪某人的红颜祸水。
江若笙,“还有那第一排的人是什么鬼?你花钱请来捧哏的?”
杨琳不好意思地挠脸,“我看别的酒吧都这种套路,捧哏捧地多了,也就成真了。而且好打发,不用给钱,只要给吃给喝就能喊通宵。”
“这不白嫖吗?”江若笙抬头看前排叫的一个比一个欢的人,手上的零食餐点就没停过,“我这可不是什么流浪汉慈善所。”
“噗——”这时,旁边一直安静没出声的阮辛突然笑出了声。
江若笙摸了摸鼻子,“有什么好笑的?”
阮辛:“既然是我赶跑了人,那应该也是我负责来找人,驻唱歌手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江若笙轻咳,“不用了,这跟你没关系,酒吧的事,我会负责。”
阮辛指节轻扣着桌面,却是抬头看向了杨琳,“唔……现在跟我可是有很大关系了。”
江若笙有些莫名。
杨琳连忙道,“老板,是好事,这位阮小姐说要投资这家酒吧,当我们的合伙人。”
合伙人?江若笙又瞪了杨琳一眼,飕飕的冷气吹得她直缩脖子。
这有人上赶着来送钱,难道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说了,看情况,这位阮小姐跟老板的关系绝不一般。
江若笙,“阮总,我们用不着合伙人,柠末就是个小酒吧,应该不值得您投资。”
“值不值得是投资人说了算,杨小姐刚才也已经答应了。”阮辛语气戏谑,边上的杨琳相当配合地跟着点头
谁会嫌钱多啊。
杨琳扯着江若笙的衣角,抛了无数个眼神让江若笙自行体会。
江若笙憋气地把杨琳赶走,转头问阮辛,“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多余的事情?”
“多余?这很多余吗?”阮辛握着磨砂质感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微酸涩的柠檬味直冲鼻腔,有些难受地皱了皱鼻头,眼眸泛起水色。
“这也太难喝了,哪有这么涩的气泡水。”阮辛被酸的牙掉,伸出一截红色的软舌不断哈气。
江若笙笑了一声,薄荷的清香在唇舌间反复咀嚼,“这可是我们酒吧的招牌,阮老板。”
阮辛似乎不满地撅了撅嘴,将自己的那杯柠檬气泡水推到江若笙的面前,跟她的莫吉托交换了一下。
总算是冲淡了那股涩然的青柠味,阮辛咂咂嘴,像是终于活了过来。
江若笙不知道她已经喝了多少杯,此时慢慢靠在臂弯里,漆黑如点墨的眼眸注视着磨砂玻璃上黄蓝相隔的色彩。
粉嫩的软肉因为挤压堆在一处,鼓鼓地很是可爱。
“我还以为相比青柠味,你会更喜欢山茶花香。”阮辛垂眸,安静注视着江若笙,说出了一句宛若调情的话语。
当阮辛还是个“alpha”的时候,江若笙最喜欢地就是将人抱在话里,埋进对方芳香四溢的脖颈处,嗅闻着那股淡雅的花香。
好闻不刺激,甚至都不太像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江若笙从来没感到排斥,反而喜欢得上瘾,就像同样喜爱那片热烈的红色花丛一般。
“你当时说毕业后想开家小酒吧,没想到现在真的实现了。‘柠末’,我取的名字好听吧,还记得你当时非得取个‘笙笙阮’,那可太像日料店的名字了。”
阮辛脑海里浮现江若笙冷着脸固执地样子,笑得眉眼弯弯。
“乔南是不是还跟着你,她那么话唠,你还没被她烦死真是个奇迹。你记不记得你带我逃扣扣陈的课去网吧打游戏,她帮我们兜底说我们在校医室,我犯病你陪床。”
“结果扣扣陈一个电话打给了陈默,大家才知道他们竟然是兄妹。”阮辛戳了戳毫无回应的江若笙,“那个周末,我们还被强行留校做检查。”
“我当时好像还问过你,如果我的信息素不是山茶花味,还好不好闻之类的话。”
江若笙捏紧酒杯:“因为我当时很喜欢你,阮辛。就算是爱屋及乌,你的信息素我也当然会喜欢。现在想想,我的确是蠢,同性间alpha信息素会发生互相排斥不会交融,我竟然还浪漫地以为我们是绝配。”
阮辛脸色猛地发白,江若笙轻易地将曾经的喜欢宣之于口,就仿佛……毫无所谓一般。这次不是偷听,而是真切地听到江若笙的剖白。
江若笙又喝了几口酒,酒意熏染,“不过……那些时光都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你也是阮辛。”
阮辛:“什么?”
江若笙:“如果我猜错了,就当是我自恋过了头。”
“如果你说这些多,是希望跟我复合,那真抱歉,你打错算盘了。”
“哗啦——”阮辛拿着的酒杯突然坠了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大脑传来一阵轰鸣声,运转的齿轮在一刹那停滞,任何的思考都变得无力,她呆愣住看着面无表情的江若笙,伸手下意识搭上她的胳膊。
指尖紧攥着那层衣服,触及对方带热度的身躯,阮辛心里却阵阵发冷。
那种掌控的东西突然失控的感觉让她头重脚轻,她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可想抓住的东西却已经悠悠飘走了。
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我没这意思……”
喉咙里像含了个铁块似的,沉重地开不了口,比刚才更酸楚的涩意填满了胸膛,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一会儿没能继续开口,阮辛感受到手指间的衣袖被抽走。
江若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事,就不接着聊了。你慢慢喝,作为合伙的第一天,今晚算你酒水免费。”
神tm的酒水免费??
站在不远处当台柱子的杨琳一直在默默偷听着两人的对话,表情一直处于撞破什么秘密的惊讶中,直到听到江若笙那句神来之笔才猛地破防。
我是谁?我在哪?
老板在婉拒omega时还不忘算对方酒水免费,我是该夸赞她绅士还是该看看她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杨琳有些不忍地看着满脸写着失魂落魄的omega,转身朝江若笙的背影走去。
江若笙身材高挑腿又长,走起路来像是脚下生风,杨琳一时间还跟不上。
但对方离开的方向很明显不是门口,而是酒吧二楼的总台休息室。
杨琳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衣柜合上的声音。
杨琳:……
衣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过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杨琳不知道江若笙窝在衣柜里干嘛,只好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安静等待。
“喂,你死了没有?”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杨琳叫了一声,“既然舍不得就别分啊,我看你俩感情好像还挺深厚的样子。”
江若笙有气无力的声音闷闷传出,“断舍离听过没有?不合适的鞋子穿上脚疼听过没有?不单纯的感情早晚要散听过没有?”
“没听过,没听过,你快点出来吧,不怕憋死啊。”
江若笙推开柜门,表情有些沮丧,但还是那副高冷样,倒是没杨琳想象中涕泪横流嗷嗷大哭的样子。
“这下算是彻底结束了。”悬在胸口压了太久的石头坠了地,心也跟着空了一片,但江若笙还是下意识轻呼口气。
杨琳见江若笙郁郁的状态,可惜地摇头,“多漂亮一个omega啊,看起来对你挺情根深种地。”
“不,她有毒。”江若笙干脆吐出一句话,她知道阮辛永远是利用大过情感,毫不留情地坑人卖队友,她要还心存几分念想,早晚被她利用到玩完。
江若笙:“我这边没事,你去楼下看着她吧,记得让她联系自家司机来接。”
杨琳走后,江若笙轻吐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突然,兜里的电话响了,打断了江若笙的思考,来电显示是早上拜托查阮辛身体情况的医生。
她接通了电话,“……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那边的声音似乎带着些犹疑和不确定,“江小姐,我这里想正式地问您几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好吗?”
嗯?江若笙将耳边的手机拿在近前,确认了一遍不是推销电话。
医生:“请问您说的这位阮小姐是你的omega吗?”
江若笙:“……呃,从前是,但我们后来分手了,你问这些……”
医生出言打断,“那七年前,你们确实是发生了一系列完全标记的行为,属实吗?”
江若笙:“属实。”
医生:“那……对于阮小姐怀孕的事情,您是真的一无所知吗?”
江若笙:“唔……一无所知……你说什么?!”
那边传来一个尴尬的声音,“江总,从那些药物成分的判断上,我肯定是针对孕后戒断期反应强烈的omega使用的。”
“处于孕期的omega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强烈的依赖心理,如果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抚慰,就会患上相当严重的依赖症。而这些情况,基本上都出现在那些被自己alpha抛弃的有孕omega上,针对这类恶性事件,omega保护法上有相关的处罚法规。”
江若笙还停留在那句“阮小姐怀孕”的冲击中,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法规?”
医生:“……江总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吗?”
江若笙快要把手上的手机捏断了,“你确定她怀孕了?在七年前……这不可能,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医生:“从描述中,可以肯定阮小姐是只对你的信息素有过激反应,这说明你的完全标记并没有被洗去,这样的omega是不可能再次被其他alpha标记的,因为会有更严重的排斥反应。”
“所以……”江若笙喃喃道,仿佛瞬间失语。
医生:“是的,你们有一个孩子。而且已经七岁了,我该说一声恭喜吗,江总。”
“蒋医生,我等一下再拨给你。”江若笙抿唇挂掉了电话,茫然的神情被冰冷覆盖,眼眸明晰地往楼下走。
这件事,她必须要当面问阮辛!
可来到熟悉的吧台,座位上的人已经空了,只剩下边上的杨琳慢悠悠擦着那只酒杯。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