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路人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眼这捏着报纸、冷汗直流,表情兴奋又恐惧、正快步向拉面小仓走去的男人。

  然而炸弹犯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顾忌周围人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模样在这些日本人眼中有些奇怪。

  可他不在乎,因为他即将在这里完成足以纪念一生、让他的人生永远进入另一个阶段的事情。

  杀死一头银白的野兽。

  “往里走,看到厨余垃圾箱了吗?”炸弹犯声音很低。“从厨余垃圾桶旁边绕过去。”

  他清楚琴酒的警惕心有多强,所以他走的时候另一条路。

  那条路,被大量堆积的垃圾遮掩覆盖、很窄,地上是一条用于排解厨余垃圾专门挖出来的引流坑,炸弹犯不得不将双腿打开踩在引流坑两旁才能行走。

  除此之外,炸弹犯和琴酒还刻意和琴酒保持着一段距离。

  尽管如此,琴酒也有好几次险些察觉到了炸弹犯的位置,隔得老远,炸弹犯每次被琴酒察觉时都会升起一种出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股寒意凝结的坚冰好几次戳伤了炸弹犯。

  可琴酒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炸弹犯的位置。

  炸弹犯松了口气,他心跳得很快,嘴角忍不住维持着颤抖的迹象展开来。

  厨余垃圾桶后的场景与周围紧密相排的错综小巷并不相同,这反倒是个开阔的区域,建筑上挂着空调的外机排得密密麻麻、还有散热风扇之类的。

  这是广场上绝大多数建筑的后面,用于放置空调外机或者一些排期设备,建筑上只有寥寥几扇窗户,看形状和位置是排气窗户。

  这种窗户在建筑物内的位置通常很高,需要搬用专门的扶梯才能借着窗户看到外边。

  而且也没有人会在这种地方装设监控。

  这是个绝对的、不会被任何人知晓的地方。

  而且这里也是一个狙击手的枪口能瞄到琴酒的位置,这能确保琴酒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炸弹犯咽了下口水,他强压下心中与兴奋交织在一起的忐忑。

  “...看见中间的盒子了吗?”

  在空旷地面的中间,摆放着一个打开的金属箱,箱子

  里冒着白茫茫的、肉眼可见的寒气。

  他看见银发男人向前走,走到了金属箱面前,金属箱中摆放着一个约莫巴掌大的盒子、那是个极具科技感的小盒子。

  盒子并非传统开扣、锁钮或是指纹开关,而是生物鉴别开关。

  只有得到了AI获准的人才能打开箱子,其他没有获得批准的人触碰箱子都会被生物鉴别。

  触碰盒子的那人生物信息会被箱子记录并上传到服务器,经过AI进行信息比对,分分钟就会把你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以及一切与人身有关的信息、包括实时定位全部调查清楚。

  这些信息就会全部传回盒子主人的终端智脑上。

  接下来就将会是一场残忍的屠杀,无论那人因为什么理由触碰了箱子,他和他的家人都会在一周之内出现各种各样致死的‘意外’。

  这盒子装着的东西名叫‘生物芯片’,是乌丸莲耶研究长生另一个方向的产物,耗费了大量财力和时间才初见雏形的东西。

  琴酒非常清楚这些,因为乌丸莲耶研究这玩意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讳琴酒的存在,甚至,琴酒的实验编号现在都挂在实验室内。

  一年前初版生物芯片还没完制成时,琴酒偶尔也会以实验体的身份协助进行研究。

  以及...大多数未经许可触碰过生物鉴定盒子的人都是被琴酒处刑的。

  炸弹犯见银发男人盯着那箱子再也没有动作,他发出一声嗤笑:“很惊讶对吗?”

  ‘生物芯片’是乌丸莲耶保护的很好的东西,现在它被盗取了出来,就摆放在琴酒面前,他想,以琴酒的敏锐程度,他已经可以猜得出这是什么意思。

  生物芯片的存在只有少数人知道,所以将生物芯片盗取出来的人是组织内部的存在。

  盗出生物芯片,并将琴酒引诱到此处。

  目的自然是为了诬陷琴酒盗取了生物芯片,没有技术含量、但在黑衣组织里却是相当有效的证明方法。

  琴酒猜出做了这件事儿的人是谁,但很快那人也就无关紧要了。

  但真的仅此而已吗?

  ...原来如此,是乌丸莲耶。

  过了好一会儿,耳麦那头才重新传来琴酒冷淡的声音:“

  ...的确。”

  哦,看起来琴酒真的很震惊了。

  炸弹犯压着脚步靠近琴酒,琴酒仍然沉浸于看见生物芯片后的震惊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背后一个黑影正在悄然靠近。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藏在袖子里的手枪,丢掉。”炸弹犯冷声说。

  琴酒没有动。

  警告的狙击子弹穿过他的脸颊,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琴酒顿了顿,将总是随身携带的□□丢在地上。

  见琴酒屈服于自己的胁迫,炸弹犯无声的笑了笑。

  “琴酒,告诉我那是什么。”炸弹犯站在琴酒身后举起了枪,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他大声冲背对着他的银发男人说。

  炸弹犯并不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他老板的合作人,那名组织成员只是告诉他,琴酒清楚这盒子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他只要让琴酒碰到盒子就算任务完成。

  黑衣组织里的合作方提供给了他们关于琴酒所属的位置情报、受伤的信息,甚至是支援他们一名顶尖的狙击手。

  但那名黑衣组织的合作方的目的并不是杀死琴酒,他只是想要给琴酒挂上一个‘叛徒’的头衔,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琴酒从三把手的位置拽下来。

  他要踩着琴酒往上爬,只要能达成目的,琴酒是不是个死人又有什么影响?

  耳麦里琴酒的声音与面前琴酒的声音重和在一起,却是完全不同的话。

  隔着耳麦自带的电流感,琴酒向来刻薄、总让人感觉不屑一顾的嗓子里只是挤出一句哂笑。

  “嗤。”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这里装的是什么。”面前背对着他的琴酒再用一种轻慢的口气说。

  两人同时发出的声音在炸弹犯耳旁响起,只是一瞬,炸弹犯便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比面前和耳麦同时发声带给他的违和感更强。

  面前男人说话的语气是一种目中无人的轻慢、与耳麦里琴酒始终冷漠和高高在上的口气完全不同。

  眼前的这人轻慢的态度源自于看不起炸弹犯,琴酒则不一样,哪怕是把这个世界捧到琴酒面前,琴酒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琴酒生而如此。

  所

  以眼前的男人并非琴酒。

  就像是验证男人所说的。

  “我不是琴酒,所以你不能指望我知道这个。”赤井秀一颇为遗憾的耸了耸肩。

  银发男人转身的同时将手抓在发顶上,他摘下了头顶的银白假发,露出他被盖在厚实的银白发丝下属于自己的鸦黑色长发。

  赤井秀一用手指搔弄着被银色假发套压塌的黑发,他正在尽可能的令它们看起来如往日一般蓬松。

  被汗打湿的黑色发丝塌在头顶,风吹在头顶还有些凉。

  卷曲的黑发有不少结在一起,赤井秀一不得不稍稍用力将它们扯开。

  赤井秀一不自觉地想起了琴酒那头似乎一直很柔顺、也很柔软的银发,他猜琴酒平日里的爱好除了擦拭武器和送敌人下地狱外,就剩下了保养那头漂亮的银发。

  赤井秀一从包里掏出标志性的黑色针织帽盖在头顶,避免雪片落到他的发顶。

  银发、琴酒漂亮的银发。

  赤井秀一抱怨似地说:“但愿我不会感冒吧,感冒会让我的任务成功率下降,如果Gin能让我摸摸你的银发,我肯定就不会感冒了。”

  “Rye。”耳麦传来琴酒警告般的低沉声音夹杂着风雪,他大约是在天台。

  “嗯?”赤井秀一用鼻音回。

  “做好你的事。”

  “fire。”赤井秀一收回目光,他看向炸弹犯。

  炸弹犯的脸色极其难看,他的眼珠突出死死的瞪着现在才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的赤井秀一。

  被老板抛弃、被琴酒愚弄、被赤井秀一无视,这一条条叠加在炸弹犯的心中,这让他快要爆炸了。

  “你看起来像是一只快把眼睛瞪出来的金鱼。”赤井秀一点评。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换掉了身份?”炸弹犯问。

  从一开始和他交谈的那人一定是琴酒,因为他让卖花女孩儿交出去的耳麦的确是被琴酒拿在手中的,也就是说琴酒和赤井秀一在中途换的。

  可是狙击手一直盯着琴酒,就连刚才也毫不犹豫的给了琴酒一枪以示警告,狙击手难道没有注意到琴酒已经不是之前的琴酒了吗?

  赤井秀一摸了下脸颊上被子弹

  毫不留情擦出的血痕。

  “谁知道呢,大概是从很早之前?”赤井秀一漫不经心地说。

  他和琴酒互换的确很早的,而琴酒放他过来的原因他也清楚,琴酒只是需要一个诱饵,赤井秀一俨然是最合适的那个。

  他与琴酒身形相似,同样左肩受伤。

  更何况赤井秀一是抢着来当这个诱饵的——好吧,这么说也并不准确,他抢着要为琴酒办事,但琴酒让他来当诱饵。

  综上,也算是他来抢着当诱饵。

  琴酒早已预判了炸弹犯的行动,他知道炸弹犯没有在波洛咖啡厅附近长久停留,他在把炸弹送到琴酒手中后便前往下一个地点进行准备。

  更何况他对那份所谓的琴酒资料过于信任,关于琴酒是独狼的那条。

  他大概到死也想不到今天与琴酒搭讪的服务生安室透是组织成员、后来从女孩儿手里买花送给琴酒的男人赤井秀一也是组织的成员。

  他们都是为了琴酒而来。

  而接下来,将不会有任何一件事儿掌控在炸弹犯手中。

  对于这点,赤井秀一毫不怀疑。

  因为从一开始,整个事情就被琴酒牢牢掌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