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老祖桀桀怪笑着, 试图用出去的办法拉拢云出岫和自己联手,花铁干则是义正言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时时不忘搬出自己的正道身份说事。

  水笙死死握着刀, 只觉得面前的每一个人明明都长着人脸,每一个人却都好似恶鬼一般可怖, 再低头看看地上父亲残缺的尸体,只觉得一股悲愤之火骤然涌上心头,眼泪又止不住的划过脸颊。

  云出岫挨个看过每个人的表情,心说他们一定没把自己刚才的提醒放在心里。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在真正见识以前,很少有人觉得别人能轻易看透自己的内心,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自己只要披着一张人皮, 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呆头呆脑的小和尚身上,不由轻咦了一声,对方的心情虽然也和其他人一样复杂, 但他却是在场唯一一个对突然出现的自己没有任何杀意的人。他想了想,倒是笑盈盈的叫了对方一声:“小和尚, 你来说,你们到底是故意逃到这里来的,还是不小心, 落到这里来的?”

  那小和尚显是没想到他会第主动询问自己, 面上不由一愣,好半晌,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是为了躲避雪崩……一路逃到这里来的。”

  言外之意, 这其实也在血刀老祖的预料之外。

  “哦?”他的内心之中,充满了自我厌弃的情绪,似乎并不觉得云出岫会相信自己的话,也不知道是过去受到过怎样的打击。云出岫心里明白,这反而更能说明他说的是实话,因而又问了血刀老祖一句:“我再问一次,你还知道其他出去的路吗?”

  血刀老祖仍是笑个不停:“哈哈,难道你要听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徒孙的话吗?我当然知道怎么才能出去,而且这里,只有我一人知道,小子,你自己想清楚吧!”

  他那副有恃无恐、信心十足的表情,的确很令人心生困惑,至少花铁干的脸上就流露出挣扎的表情来。但云出岫只是平静的往他脸上看了几眼,便忽然收紧了手,两指往他喉咙上重重一握——!

  “嗬嗬……”血刀老祖想要挣扎,却如何敌得过他的力气,不过片刻功夫,他便被其捏碎了喉骨,脸色青白的没了呼吸,被云出岫随意扔在了雪地上,死后仍是死死地瞪着眼睛!

  水笙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这么秀气的长相,下手竟也是如此毫不留情!就连那小和尚也看直了眼睛,全然不明白,他明明有心询问,为什么没有得到答案,便突然下此狠手。

  倒是花铁干一个哆嗦,又想起方才自己三位结义兄弟惨死的景象,对云出岫不由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畏惧之心来,毕竟他杀死了自己都要害怕的血刀老祖,竟带着几分谄媚的称赞道:“好,做得好!小兄弟,你放心,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一定告诉江湖上的人,是你一力擎天,救了我们!到时候,江湖上都会夸赞你的义薄云天的!”

  云出岫却只是莫名看了他一眼,抬头询问水笙:“他是谁啊?”

  花铁干脸上一僵。他自然也不认识云出岫,但自持身份,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不认识自己。

  水笙也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小声说道:“那是我爹的结义兄弟之一……落花流水里的中平无敌花铁干。”她见识了花铁干在她爹死后跪地向血刀老祖求情的场面,只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羞耻和愤恨涌在心头,竟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亲热的称呼他为花伯伯,说完这句话后,便冷淡的别过了头。

  “中平无敌?落花流水?”还真是落花流水啊,只不过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回想起自己刚来时看到的血腥场景,云出岫不禁觉得有些怜悯,只是江湖之中,这也是寻常事,他到底没说出什么讽刺的话来。

  他见空地上的木架上挂着几块烤好的马肉,便上前拿了一块,对水笙道:“这就算我帮你报仇的报酬吧。”说罢就想离开。

  但他转过身,却见那小和尚拖着一条半残的伤腿,艰难的爬到血刀老祖的身边,用手刨过四周的白雪,将那尸体埋了起来。一边的水笙见状,也有样学样,掩埋了父亲残破的尸体,建起了一个简陋的坟墓。云出岫瞧着他有趣,不由出声问道:“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我杀了你的师父,你要来找我复仇吗?”

  那小和尚看了看他,又别过了头,闷声闷气的说道:“我叫狄云,他也不是我师父。他……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公子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我不会找你复仇的。”

  他这么一说,心中又觉得云出岫不会相信,那情绪之强烈,让云出岫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一边的水笙听了,却冷哼一声,反驳道:“他根本就是个小淫贼!和那老淫贼是一伙的!他……他还杀了我爹爹!”说罢,又嘤嘤嘤哭了起来。

  云出岫这次倒是没问她爹又是谁,他在路上有听原随云提过一句,对方父亲应该也是“落花流水”中的一位,对应的应该就是最末的“水”字。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狄云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心中并无仇恨之情,反而只觉得解脱。要知道就连水笙,此时心中也怕他仗着武艺高强,突然欺辱她呢!

  水笙的哭声顿时一顿,又要说话,云出岫却径直打断了她:“不过,你说的也是真的,所以,狄云,你为什么要杀她爹?”

  狄云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诧异。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云出岫已经相信了水笙的话,却又要问他原因,但难得有人询问,他还是坦白回答道:“因为……他不想被血刀老祖折磨,所以求我杀了他!”云出岫转而询问水笙:“他说的是真的吗?”

  狄云出手杀死水岱的时候,水笙其实就在一旁,又如何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呢。只是,她这一天里,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脑海中只回想着父亲被人杀死的可怕情景,才会脱口而出,此时被云出岫盯着,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反应,云出岫看在眼里,也了然于心。然而此时,花铁干却忽然开口道:“胡说八道,只要能活,谁会让人杀掉自己?!说谎也不能张口就来吧!小兄弟,你不要听她的话,快把那小淫贼也杀掉吧!我这侄女……唉,我实在说不出口!若不是为了他,水兄弟怎么会来到这里,又如何会落得这样的结果,但她刚才维护那小淫贼的模样……那可真是——”

  “倒也不怪她,毕竟她年纪轻轻,又遭遇了这样可怕的事,也是可怜,只可惜我的兄弟,为了她殒命在这大雪山里……真是家门不幸啊!”

  花铁干嘴上虽然说着谅解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说水笙已经失身于狄云,自然要为之说话。水笙再想不到看着自己长大的伯父竟然能这样污蔑自己,不由瞪大了眼睛,愤怒道:“你!你也是一代大侠,又是我爹的兄弟,怎么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我和这小淫贼半点关系没有,但事实就是事实,若不是你向血刀老祖卑躬屈膝,丢人现眼……我爹又如何会想死呢!”

  “我那时向他屈膝,就是为了保住水兄弟和你的命啊!你是水兄弟的女儿,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丢脸不要紧,到底你们都能活下来,没想到那小淫贼竟如此的狠心……水侄女,你不理解伯伯的一片心,伯伯不怪你,可你总要为你爹想想吧!”花铁干义正言辞的说道,叫水笙一时语塞,好半晌,才愤愤的骂了一句:“你……你好无耻!若不是你没胆子杀了血刀老祖,我爹爹本不必死的!”

  那时候,水岱双腿已被血刀老祖砍断,却也看出对方气力用尽,因此再三要求花铁干动手,谁知对方被血刀老祖吓破了胆,宁愿跪地求饶也不肯对血刀老祖动手,水岱不堪折辱,这才恳求狄云动手杀死自己……谁知道此事到了花铁干嘴里,却全然变了一副说辞!

  花铁干只是肃容说道:“若不是顾忌你们的性命,我又何至如此,未曾想那小和尚如此丧心病狂,害了你爹的性命……罢了罢了,总归是我对不住你,随便你怎么说吧。”说罢,他就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恢复起自身内力来。

  真是……他何必在这儿跟这几个人打嘴仗,等他内力一恢复,想要杀谁,岂不都是轻而易举!

  云出岫饶有兴趣的抱着肩膀,听他们嘴上撕扯了一回,却也并不插手两人的争论,及至此刻,才蹲下身来,先帮狄云正好了断掉的腿:“……咦,已经有人帮你治疗过了啊,没什么大问题,再休息两天,你就能好起来了。”

  他听了那两人的话,却没有对自己动手,而是主动出手相助,让狄云颇有些受宠若惊,听他说起自己的腿,想到虽然作恶多端、但却几次三番救了他性命的血刀老祖,心情颇有些复杂惆怅。但他随即又想,面前这个人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会帮助自己,说不定也是有所图谋……可他如今不过是个断了腿的赖头和尚,此人就算也知道连城诀的事情,又是如何认出自己的呢?

  他此前遭受了太多的欺骗和打击,此时不由疑神疑鬼,不敢轻易付诸信任,云出岫却也不在意,只是趁着疗伤的功夫,在他耳边提醒道:“小心那个花铁干。”随后在他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施施然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我再去找找出路”,就施施然离开了。

  当然,他没有去找其他出路,而是返回山洞,把马肉交给了丁枫,顺便把外面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得知血刀老祖已死,花铁干和水笙安然无恙,丁枫也不禁松了口气,对云出岫提议道:“那,我们不妨过去,和他们待在一处,大家伙也好有个照应。”

  云出岫笑了:“不不不……是我先过去,你就先留在这儿养伤,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过去的。”

  “你是觉得有什么危险吗?”丁枫颇为不解的追问道。“若是那个狄云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方才你不将他杀死呢?”

  “不,你错了,有问题的可不是他,而是那位中平无敌花铁干。”云出岫朝他微笑了一下,看得丁枫忍不住一阵脸热。“我看到了他向敌人卑躬屈膝的丑态,他心里可想杀我灭口了,不过嘛,在他没找到出去的路以前,还有一段缓和的时间。”

  “什么?”听他这么一说,丁枫有些吃惊。“中平无敌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想不到心胸竟然如此狭隘……云公子,你既然知道他对你起了杀心,刚才何不趁他虚弱的时候杀了他?!”

  “不用,要杀他的话,也得把水笙一起杀了,否则出去以后,谁知道她会对别人说什么?”云出岫懒洋洋的回应道。“当然啦,我知道就算我把水笙杀掉,等出去以后,你们家少庄主也会帮我收尾的,不过看刚才的情形,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接下来也会有很多事发生呢。”

  他饶有兴致的眨了眨眼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询问丁枫道:“丁枫,你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人会变成魔鬼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狄云作为《连城诀》的男主,真的是金庸小说里最惨的一位了。小说开局就被诬陷,被关进牢里好几年,心仪的师妹另嫁他人,在牢里又被丁典误会,打了几年,好不容易解开误会,两个人逃出牢去,但丁典转眼就被人害死,狄云被人接连追杀,反杀之后又因为水笙之事被带到了雪山……反而是误会他是徒孙的血刀老祖帮了他好几回,这里就是雪山上的剧情。

  其实当年电视剧,演花铁干的是六老师,演技真是没话说,烧烤达人吃烧烤的可怕场景我现在还记得(捂脸)。

  不过这部剧比流星蝴蝶剑还冷,估计看过的人也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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