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到达正中那根石柱所在之处，中间有很长一段距离，吴邪和张起灵拉着彼此的手，踩着相同的频率向正中进发。整个祭祀坛都用石头打造，登山靴踩上去发出闷闷的声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这一点点沉闷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啪——啪——啪——”一声一声都好像踩在心上，胖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站在底下，吴邪才发现这根石柱比他此前所想象的还要高，仰起头，完全看不见那枚水晶颅骨。
如果有透光口的话，吴邪举起手电筒自下而上打量着面前的石柱，古代人普遍比现代人要矮许多，而且以前的照明工具一般都是烛火或者是含有放射性矿物质，能够发光的水晶矿石，但这两者光线都很暗，照道理来说应该达不到辐射光线的作用。
吴邪绕着石柱走了一圈，这石柱也不知是用什么工具锻造的，表面没有任何棱角，十分光滑，好像被水流长期冲刷或者有人长期触摸过似的。
张起灵并没有像吴邪那样用手电去照，而是直接伸出黄金二指贴着石柱表面摩挲。就像是张家古楼里的那根设置了密码的楼梯，如果这上面真有什么猫腻而用眼睛看不出来，那他的发丘中朗指便是最可靠的启动工具。
果然还没有绕上两圈，他就找到了好些个孔洞，每一个孔洞大约都只有针屁股那么大，越往上越多，呈一定的规律分布。
“……夏朝人是怎么在上面打出这么多洞的？”吴邪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又没有那么细的工具……”
张起灵细细摸索了一番，道：“把矿物质溶解，形成这些洞。”
“啊？”吴邪先是不解，随即立刻明白了他的话。石头和矿体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东西，当石头当中含有大量的矿物质时，它会被认为是一种矿石，但如果开采价值要远远小于其开采成本时，它就是一块普通石头。但即使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里头多多少少也含有一定质量的矿石，用某种特殊的液体将矿石融化，石头上就会留出孔洞，再经过一番处理，便能够起到透光的效果。
估摸着这些孔洞可能就是启动机关的装置，吴邪举着狼眼手电一一照射过来，可他走了一圈又一圈，祭祀坛却始终没什么反应。
原本屏住呼吸，绷紧神经等待变故发生好及时应变的众人，一时被这个结果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感觉相当微妙。就好像以前年关家里头放二踢脚，年纪不大胆子又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点了一回引线，结果他妈的是个哑炮。
“……我猜错了？”吴邪喃喃自语，眉头也皱了起来。照道理来说应该不会，墙壁上的骨粉、水晶颅骨，以及石柱上的透光口，这肯定是个依靠光线折射的机关，但为什么狼眼照上去没有用呢？从光线的强度而言，手电的光肯定要远远大于烛光……还是说，这个机关只能用夏朝独特的方式才能够开启？
他正思索，突然听得祭祀坛的角落里喧哗起来。
“胖爷我怎么会记错呢！”王胖子似乎是和什么人起了争执，嗓门一放开，立马嚎了一声。
“怎么了？”吴邪不得不放下正在思考的问题，向他们走过去。别看胖子瞧着粗枝大叶，但吴邪和他相处了那么久知道他其实心比谁都细，人都说小眼聚光，这几个字搁胖子身上真是再好不过，如果他真发现了什么，难保不会是这个机关的关键。
“小佛爷！”皮包连忙迎上去：“王老板说那些灯奴有问题，少了一座！”
“什么意思？”
“小天真，刚刚胖爷进来的时候，可是数好了的。”胖子一边拿手指着靠近他那头的一溜排灯座：“灯都是胖爷我点的，一共一百四十五座，可是现在只有一百四十四座了！”
“说不定是你数错了吧。”阿根在旁边不以为然，他们一直呆在这里，并没有感觉墙壁或者地面移动，要是真少了一具灯奴，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吴邪双眼一眯，迅速擎起手电去打量四周。他太了解自己的体质，逢棺必起尸，而且他一进入这祭祀殿，就感觉这地方不对劲儿，也许那胖灯奴是自个儿起尸走掉了也说不定……
“你担心的我们都查看过了。”解雨臣和黑眼镜不知何时也聚拢了过来，解雨臣刻意压低了嗓音：“确实，不单是这边，另外三面墙上的灯奴也各少了一具，不过彼此之间的相对距离和绝对距离并没有发生改变。”
换言而知，并不是灯奴少了，而是房间变小了？
初中物理课上就学过质量守恒定理，如果缺少了一定量的物体，它就一定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继续存在，就好像水和水蒸气的关系。灯奴和空间从量上来说是不会减少的，所谓的凭空消失只能说是它换了一种存在形式，比如说起尸或者被转移了位置。
“小三爷，瞎子怀疑，这个祭祀坛本身就是一个机关。”黑眼镜踢了踢离他最近的一处墙壁，示意他们来看：“……角落里的灰堆比其他地方的要厚一点，这可能就是机关启动后留下的证据。”
就好像是扫帚，通过紧贴地面的移动，将灰尘聚拢在一起。墙壁在移动，原本平铺开来的灰由于这种移动而聚集在了一起，而四个角上的灯奴退到了墙壁后面，在如此巨大的空间内，减少了这一点面积确实极容易被人忽略。
黑眼镜这边还在说他的发现，那一头不知为什么事情又熙攘了起来。
“小佛爷！快看！有光！”
吴邪不禁脑中闪过名为“上帝”的大家伙双手叉腰，遥立云端，跟抽筋了似的慈爱微笑，道：“要有光。”于是世界就有了光。
他很想吐槽，不好意思我信佛。一抬头却发现，嘿，真的有光。
祭祀坛大厅和穹顶接壤处不知何时竟亮了起来，丝丝缕缕的冷光从缝隙间投射进来，光灿灿地闪烁着，如同一个镶嵌了无数宝石的大矩形，正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个是！”吴邪脑中灵光一闪：“是月亮！”
他曾经听说过，以前的一些帝王将相，会将夜明珠、云母这种宝石镶嵌在房梁上，到了晚上，即使不用烛光，房间内也可亮若白昼。其原理正是利用月亮的行进轨迹，当它上升到一定的高度，通过反射和折射的技巧，将月亮光引进这座地底祭祀坛内。
夏朝人的智慧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
“每个晚上都会如此吗？那还真是大手笔……”阿根仰着脖子痴痴地看着。
吴邪摇摇头：“如果每晚都如此，地上灰尘分布不均匀，我们一进来就会发现。”这恐怕又是一个连环机关，正因为吴邪和张起灵打开了门扉，才启动了这组机关，而这组机关启动后，不知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就在他们说话间，投射进祭祀坛的光线又亮了不少。原本只是简单呈放射状四散开来的月光在触及到墙壁上的尸粉之后，开始一点点慢慢向中间聚拢。先前就像是一条缀满了宝石的丝带，如今好似是一条宝石项链，两两光线聚合在一起形成了左右两边对称的两颗球形明珠。随着时间的推移，两颗明珠如同长了双眼一般，向着彼此缓慢的靠拢。
明珠的色泽越来越亮，已经不单单是矿物质所能够发出的亮光，此时它正斜斜地照射在祭祀坛正中的石柱上面，并好似拥有生命，沿着石柱的基座缓缓向上攀爬。
当光柱升高到石柱顶端时，已经汇集成了一股明亮而又柔和的白光，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关掉了狼眼手电，周围烛火明明暗暗的光线被这股白光盖下去，它就像是从天庭里直接照射下来，让人错觉，神即将降临人间。
白光终于到达了水晶头颅所在之处。
两者相触的一瞬间，光芒迸现，就像是一颗流星正燃烧着此生最强烈的光芒投入那颗水晶头颅之中。火光瞬间四溅开来，而那颗水晶头颅就如同是一枚信号扩大器，在接收了所有的光芒之后向四面八方炸裂开来。
绯红色的光芒溅在地面上，溅在四周的石墙上，还溅在所有人的身体上，而光芒的源头——水晶头颅正呈现出一种极艳丽的血红色，晶莹欲滴。
那一瞬间，时空扭转。
周围的一切统统被红色的光芒所覆盖，水晶头颅中的红色组织体在一张一缩地动着，红色的光芒也因此时亮时暗。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感觉自己似乎正身处于红色星球之中，又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血管里的一颗细胞，正顺着鲜红的血液从心脏中传输而出流淌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这样的变化，即使是对现代人而言也不可思议，更不用说对几千年前的夏朝人而言了。
这，堪称是一场神迹。
但如此神迹，给吴邪所带去的却不是美的享受，而是深深的恐惧。他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他的第六感在不断地警告他，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耀目的红光之中，祭祀坛剧烈地震动起来，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块大块的石头已经开始从墙壁表面崩裂，迅速往地下坠落。
“快看！”有人尖叫起来。
墙壁在光芒中剥落，露出了背后的翠绿色的玉石。悠悠冷光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又好似是常深埋于水下，砂砾泥土被冲刷干净后裸露出来的晶体矿石，水波一般向外辐射出去一圈一圈的光华，美得就像极寒之地的极光。
这祭祀坛竟是建在一座巨大的玉矿之中，玉石透光，这才以土石掩盖。
但吴邪的注意力却全不在此，他只感觉自己入坠冰窟，从背脊升腾上来一股寒气迅速扩散开来，手脚瞬间麻痹。
那只水晶头颅不知何时转动了方位，聚集了最浓重的鲜红的眼眶此时正死死地盯着他和站在他身边的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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