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面色有些虚弱,但是双眼依然发亮,隆起的腹部被盖在锦衾之下。顾人玉垂手立在床边,有些不安地抿着嘴唇,一看到慕容九回来,便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道:“九姐,小鱼儿,无缺兄。”

  小仙女在被窝里喃喃道:“小鱼儿怎么也来了?”

  小鱼儿道:“你不想让我来,那我就走了。”

  小仙女白眼道:“走就走呗。”

  花无缺接过话头,笑道:“小仙女姑娘,久别无恙。”

  小仙女也陪笑道:“花公子,好久不见。上次我对你们说的只是玩笑话罢了,没想到一语成谶了。”她双眼乱眨,显然是想让小鱼儿难堪。

  小鱼儿却毫不羞怯地大方坐下,道:“你怎么样?听鬼丫头说,怀着两个孩子,你身子有些撑不住啊。”

  小仙女争道:“又不是我想怀两个便怀两个!只希望我的孩子没有像你这样的顽劣性子就好!”

  顾人玉忙劝道:“菁姐,你已经……”

  小仙女横他一眼,道:“我自己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么?好了好了,省得你担心,我少说两句。”

  她眯起眼睛,在床上挣扎了一下。顾人玉立刻起身,走过来,帮她翻动身体,放下床帘,歉意地转向来客,道:“菁姐要睡了,请回吧。”

  小鱼儿和花无缺看他们夫妻二人,说话虽然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实际又互相爱护得很。不免想起,他们身边各式各样的爱侣都有:青梅竹马的骆秋澄和荷霜,一见钟情的白鹤和安汐,假戏成真的江玉郎和慕容紫芝,日久生情的小仙女和顾人玉,患难与共的慕容九和黑蜘蛛……只是像他们二人这样的恋人,大概世上都少有。

  慕容九替他们关上身后的门,二人步行至园中,发现天上已飘起了浅浅的白雪。

  回到瑾瑜楼时,江玉郎点上了暖炉,正揉着慕容紫芝的肩膀。慕容紫芝靠在椅子上,在炉火的暖意中小憩着。江云舒已经在铁心兰怀中睡着了。苏樱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和铁心兰小声说着话。

  看花无缺进来,铁心兰便伸出手,道:“你也抱抱。”

  花无缺犹疑道:“我……我?”

  小鱼儿笑着轻轻在他腰眼一推,道:“这毕竟也算是你的孩子啊。”

  花无缺向前一步,便不得不接了。他慢慢地张开手,按照苏樱在铁心兰身后比划的样子,抱过江云舒小小的身体。江云舒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在大爹爹的怀里更舒服地翻了个身,把脑袋往花无缺臂弯里拱了拱,活像一只小家猫。

  花无缺咬着嘴唇,显得有些无措,又有些喜欢这种感觉。他慢慢地寻了个椅子坐下来,无师自通一般,轻轻摇晃着怀中熟睡的江云舒。

  小鱼儿趴在花无缺肩上,思索片刻,轻轻唱起了一首歌谣。他说,这是他幼年睡觉时,屠娇娇会唱给他听的。他也不知道屠娇娇到底是哪方人士,但是这略带着闽南方言口音的儿歌,用少年清亮的嗓子低低唱出来,和着窗外飞雪沙沙声,屋里炉火噼啪,让人奇妙地安神定心。

  “摇仔摇,睏啊睏,囝仔一瞑大一寸;摇仔摇,惜啊惜,囝仔一瞑大一尺……”

  作者有话说:

  这个歌谣是闽南的。

49 辞旧迎新

  ◎好像,我们每一次聚在一起,都会有大喜事发生呢。◎

  除夕,生香园里的梅花已经开了。生香园,园如其名。冬有梅花夏有荷,春桃秋桂,四季有花四季香。今年,杭州的雪又落得格外厚,大家都说是好事,瑞雪兆丰年。配上那满园红梅,一定很好看。

  只不过,生香园里的人,没时间踏雪赏梅。

  小鱼儿把酒壶从红泥炉上端下来。桌上有七八只杯子,他往每个杯子里都倒了半杯纯白的桂花米酒,随后重重地坐下来,仰头,一口闷下了自己的半杯。花无缺在他左手边,江玉郎在他右手边,也都愁眉苦脸的。偌大一张红木圆桌,只坐了这三个人。桌上没有菜,连点心都没有,只有一些干果、瓜子,花生,一点也不像除夕。

  江玉郎最终先打破了沉默,道:“女人生孩子可真麻烦。”

  小鱼儿立刻反唇相讥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对付这种事了。”

  江玉郎冷冷道:“紫芝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哪里配得上像张姑娘一样的待遇?我一点也不懂,只是听那个好心的大娘说,是紫芝自己命大罢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并不想与他争论。

  从今天中午起,小仙女的肚子就痛得吓人。几个男客连里头的月亮门都进不得,就被守在门口的铁心兰请出去了。况且,小仙女发疯一样的哭喊也足够吓得他们退避三舍了。

  花无缺蹙眉道:“此时……此时……张姑娘已经……少说三个时辰了,为何还是没有……”

  江玉郎啜饮了一口温酒,道:“毕竟是一胎双生。小仙女身子本就瘦弱,若是要保母子三个都无事,必定要多花些工夫。”

  身为双生子的小鱼儿和花无缺不禁心虚地对视了一眼。江玉郎斜着眼睛看他们,慢腾腾地嗑起瓜子来,也没有多说什么。

  花无缺捧着酒杯,缓缓道:“不换呢?这几日都没见着他。”

  江玉郎道:“他好静不好动。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趴在床上听紫芝念故事、唱歌。”

  小鱼儿笑道:“这样懒的孩子,到了练武的年纪,必然让你头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