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笑道:“那是自然,小侄义不容辞。”

  小鱼儿也道:“是啊。你若是我们的姨娘,扶桑便是我们的表妹。这天下焉有表哥不帮表妹忙的道理?”

  折玉枝笑道:“帮忙就帮忙,可别把我的家财都散光了。”

  小鱼儿刚想反驳,却看到旁边一家小酒馆,便直直奔了过去。

  哈哈儿的酒馆应该还开张着,生意却大不如前了,只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粗汉和一个秀美的青衣妇人在对坐喝酒。他们面前还摆着牌九,因此吸引了几个人背着手围观。

  小鱼儿呼道:“掌柜的在么?”

  青衣妇人轻轻戳戳牌九,站起身来,笑着应道:“公子可是要喝酒么?”

  那妇人不施脂粉,容貌秀丽,眼角已有皱纹,大约四五十岁;一双秋波婉转的柳叶眼却比二十岁姑娘的眼睛还明亮有神。她的声音却又嘶又哑,恁地难听,像个六十岁的老酒鬼。这妇人和蔼的微笑有着邻家大姐般的温柔,小鱼儿却希望她永远也不要再发出声音来。

  那粗汉看了看牌,便操着四川土话惊天动地地骂将起来,一句“格老子”起头,紧接着,上至那妇人——“批婆娘”——的“先人”,下至“娃儿”,全都不能幸免于难。

  妇人大惊小怪道:“哎呀呀,不就是输十盘了么,堂堂‘恶赌鬼’,这辈子难道没有输过牌么?”

  “恶赌鬼”轩辕三光指着她的鼻子,怒道:“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出老千的龟孙儿,你这十盘,有一盘是赢得光明正大的么?”接着又是粗话连篇,连桌子都快被他掀翻去。

  妇人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一点也不成体统地翘起二郎腿,也用四川话口齿伶俐地骂了回去。她看上去所说的词句比轩辕三光还要脏十倍,配上那难听的声音更是让人头疼,活脱脱一派穷山恶水的泼妇架势,连素来包容的花无缺也不禁皱起眉头。他求助般地望向小鱼儿,小鱼儿也连忙摇头,示意他根本不认识这妇人。

  折玉枝道:“我却好像认识她。”

  花无缺道:“难道她是武林中成名的前辈么?”

  折玉枝笑道:“武林中倒不一定。在我这一行,却算得上是人人景仰的大前辈。”

  小鱼儿奇道:“她居然也是个小偷么?”

  折玉枝道:“你说她是小偷,未免有些辱没她的名气了。混我们这一行的,谁不知道‘盗客’舒尺素?就算当年的‘盗帅’楚留香再世,也未免偷得过她。”她最后一句话特意放大了声音,显然是要让那妇人听到。

  果然,青衣妇人停下骂街的阵仗,对着折玉枝左看右看,笑道:“你就是‘纤纤妙手’折玉枝吧。你竟然偷到了长安府尹家里去,是不是?”

  折玉枝也微笑道:“哪里比得上前辈呢?前辈可是偷到了皇宫大内去啊。”

  舒尺素叹道:“唉,谁说那样便风光了?那里眼线太多了,到最后,我还不是无福消受那些宝贝,跑到这旮旯来躲官差。怎地,你也被追来了?”

  折玉枝道:“我是自己愿意来的。”

  舒尺素道:“也是,偷多了,便就乏了。我懂。”

  花无缺拱手道:“原来是前辈,在下江无缺,失敬了。”

  舒尺素瞥他一眼,道:“你……你姓江?你是玉郎江枫的什么人?”

  花无缺微笑道:“江枫正是先父。”

  舒尺素一怔。但是她还未回答,往旁边瞥了一眼,便怒喝道:“好你个轩辕三光,居然想跑账!我日你——”

  原来轩辕三光趁着折玉枝和舒尺素搭话,便卷着牌九,在围观者的掩护下仓皇逃跑,只来得及和小鱼儿交换一个眼神。舒尺素抄起桌上的酒壶,朝他背影泼去,嘴里还不停地惦记着轩辕三光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

  小鱼儿笑眯眯地拦道:“前辈,我和轩辕前辈也算是忘年之交,他的赌账算我头上吧。”

  舒尺素睨他一眼,道:“你又是什么人?”

  花无缺道:“他是我的双生弟弟,江小鱼。”

  舒尺素和小鱼儿剑拔弩张地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我知道你。哈哈儿出谷就是为了找你去的。原来你也是江枫的儿子。”

  小鱼儿这才道:“你知道哈哈儿?”

  舒尺素道:“这酒馆就是他交给我的。就算人不在了,钱还是要赚的。”她毕竟是曾经叱咤江湖的一名神偷,老练精明又泼辣直爽,的确适合做买卖。

  折玉枝道:“我们刚刚从中原回来,前辈若是掌柜的,不妨帮我们叫几个菜,我们好解解饿。”

  舒尺素道:“你们带够了钱么?”

  花无缺道:“吃饭绰绰有余,却不知道轩辕前辈的赌账欠了多少。”

  小鱼儿道:“轩辕三光向来不赖赌,可是今日却溜之大吉了,可见欠得很多。”

  舒尺素低头一瞥,道:“反正不够。”

  花无缺道:“你怎知道……”

  折玉枝忽道:“无缺,你看看你的钱袋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