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惊道:“难道范犬良脖子上的剑伤真的是你的?你的剑法精进了这许多?”

  花无缺摇头道:“是,又不是。守拙兄和荷霜还想让我尽快离开,却不敢乱发出声音,惊扰狼群。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狼群蛰伏在何处,第一个伤及的说不定就是我。”

  小鱼儿道:“他们一定害怕极了。如果没有生的希望,他们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死。但是如果可以活下来,任谁都会对死亡有些畏惧。”

  花无缺低声道:“那一瞬间,真的很安静。我也忽然有一种感觉。”

  小鱼儿道:“什么感觉?”

  花无缺轻轻道:“我忽然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小鱼儿心旌摇曳,不禁靠紧了花无缺,道:“你害怕么?”

  花无缺道:“曾经的花无缺可能不会害怕。就算是一千只、一万只猛兽,他都有全身而退的自信。但是现在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我见识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更因为我心里有了牵绊。”

  小鱼儿知道,自己便是他的牵绊。他又荣幸,又有些愧疚。

  花无缺忽然岔开话题,道:“大姑姑曾经告诫我,我的目标是达到武功的最高境界。我便问她,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她只说了一个字。”

  小鱼儿好奇道:“哪个字?”

  花无缺道:“无。”

  小鱼儿不解,又问道:“既然都无了,那还剩下什么?”

  花无缺道:“小姑姑教我,‘无’,乃是无他、无己。只有无他,才能专注于眼前。只有无己,才能让你忘却自己,将所学化为己用,将全身心融入招式。无即是‘空’,只有四大皆空,才能在武学登峰造极。”

  小鱼儿道:“无缺算不算‘无’?”

  花无缺轻笑了一声,道:“我也问了小姑姑一样的问题。她说,‘无缺’也是无,但是我够不够格,还得看我造化。只是十余年后的今天,我再次想起这段话,却发现自己非但不是无缺,不能无他,更不能无己。她们日日夜夜要我杀死的人,竟成了我唯一的挂念,唯一的软肋。”

  小鱼儿道:“但是你一定最后做到了,是不是?”

  花无缺展颜笑道:“因为我只是在想着你,心中不仅无其他杂念,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小鱼儿恍然大悟。

  在这一瞬间,花无缺反而真正做到了“无”!

  小鱼儿笑道:“恭喜你呀,武功就这么登峰造极了。”

  花无缺却不甚在意似的,道:“就在此时,如同从梦里惊醒一样,我听到一声如同箭羽破风的拨弦之声。”

  小鱼儿道:“师姐来了。”

  花无缺道:“我确信这是师姐的讯号,却根本不知道她要来。她怎么在附近?与她同行的,是否还有其他人?只是我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弦响一声,其音为宫。”

  小鱼儿低声道:“那就是“攻”!”

  花无缺道:“师姐不愧千机妙算。我运功于右手,传至剑上,摆出防式。左手一招“移花接玉”,朝范犬良打去。在我出手之后,范犬良才吹响呼哨。这两者相隔只有一刹那,却总算是我得了先手。”

  小鱼儿替他庆幸,又抖了抖,道:“狼……那些狼,有多恐怖?”

  花无缺道:“我不知道,我一直闭着眼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狼从四面八方扑来,如同海浪。

  如果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现在已经成了肉块;如果是一个江湖上入流的高手,也难以支撑一盏茶时间;就算是当今武林一流的高手,也难以在自保的同时救两个人。

  但是小鱼儿知道,花无缺是移花宫少主,花无缺手中是“疏雨”。

  小鱼儿便道:“你没见着这么多狼,我竟然有些替你可惜了。人一辈子也看不到这么多狼的。”

  花无缺凝神回忆道:“范犬良中了一掌“移花接玉”,但是他竟然还活着。我并不意外,我已经知道范犬良的武功一定很高。况且刚才这一掌已经试探清楚了,他身上的是横练童子功。我睁开眼睛时,一个人影从我身侧飞过。这人轻功极佳,朱冠白袍玄染,在庙中飞舞盘旋,好像一只仙鹤。”

  小鱼儿喜道:“师父!师父来了。”

  花无缺微笑道:“黑蜘蛛好像也是飞进来似的,把尚未被狼群波及的两个人抱到了房梁上。他不仅有空解救这二人,还有空提醒我提防身后的狼。我便问她,九姑娘也来了么?他说是的。”

  小鱼儿担心道:“但是既然有这许多人相助,你又是怎么受伤的了?”

  花无缺温言道:“莫急,你听我先讲。师父正与范犬良缠斗至酣。剑光明灭之间,范犬良的狼皮斗篷隐隐可见。他们就像一只白鹤与一头恶狼一般,作着自然之中你死我亡的战斗,那真是精彩极了。”

  小鱼儿不仅也有些心驰神往,道:“范犬良使的是什么武器?”

  花无缺比划道:“一把接近三尺长的精钢斩骨刀。我让师父把他交给我,师父便帮着黑蜘蛛把两个人搬了出去。我一边拦着范犬良,一边告诉九姑娘,他们中了打散真气的毒药。”

  小鱼儿笑道:“有她慕容九妹和咱们神通广大的师姐在,就算是一百种毒药也能随随便便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