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道:“他不用钱做生意。”

  小鱼儿问道:“那用什么?”

  花无缺面色一沉,道:“用命。接着,他一挥手,大殿里的油灯在同一时间全都被点亮了。”

  小鱼儿道:“那是怎么做到的?他用了什么机关么?”

  花无缺淡淡道:“恐怕这世界上不会被唬住的人,除了你我并不多。他手中藏着一个火折子和一些碎纸团之类的引燃物。在一瞬间,划亮火折子,点燃引燃物,抛向油灯所在处,再熄灭火折子。”

  小鱼儿咋舌道:“他怎么宁可花这么大工夫准备这些,就为了表演个杂技?”

  花无缺道:“这是范犬良刻意让我看出来的。因为手上功夫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已经能比武林之中暗器名家的‘漫天花雨’手法,他本身的武功自然不会低。他在告诉我,自己并非“人”假“狼”威的一个莽夫。接着,他一指神龛,让我验货。”

  小鱼儿道:“那神龛是空的……不对,我捡到了骆秋澄的扇子。”

  花无缺点头道:“是。神龛中无神,却坐了两个人。他们也到此时才看到我。”

  这两个人,一个是骆秋澄,另一个自然是荷霜。

  小鱼儿道:“他们怎么样?我刚才见着他们了。荷霜都有些脱相了……”

  花无缺叹息道:“唉。荷霜看到我很惊讶,守拙兄却一言不发,面如死灰。他们都被点了穴道,还服下了打散真气的药物。守拙兄本来就武功全废,他的眼神也黯淡下来了。单听荷霜叫我的声音,她中气不足,看她坐姿也是疲软无力。自幼习武的移花宫弟子,若不是被毒药所制,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小鱼儿也不禁有些怜惜这对苦命鸳鸯,道:“这就算验过货了吧。怎么付钱呢?”

  花无缺道:“一命换一命。”

  小鱼儿道:“所以,他本是要拿我兄弟二人的命,换他们二人。”

  花无缺点头道:“我一条命,就只能换一个人走了。”

  小鱼儿道:“你换了他们谁呢?”

  花无缺抿嘴笑道:“你猜一猜。”

  小鱼儿道:“我猜……骆秋澄这么爱荷霜,他肯定让荷霜先走。”

  花无缺道:“不错。他的确让荷霜先走。他说,他背叛了紫微教,自有惩罚。”

  小鱼儿道:“但是荷霜肯定不会走……”

  他于是捏起嗓子,学荷霜那明亮的少女嗓音,道:“秋澄哥,你先走。”

  花无缺失笑道:“荷霜若是听见,便要揍你了。守拙兄说,是他连累荷霜,不能让荷霜真的把命搭上。”

  小鱼儿还在学荷霜,假作垂泪道:“秋澄哥……都到这个关头了,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花无缺好笑,也压了压嗓子,学骆秋澄轻声道:“我们还没拜堂,不算夫妻。霜妹,你离了我,也是一样的活。”

  “荷霜”泣道:“你我相识多少年,差不差这一场拜堂?你难道让我抛下你另嫁他人?”

  花无缺实在忍不住,低笑出声,道:“怪不得范犬良快被他们气死了。守拙兄让荷霜快走,荷霜却说,若是解开穴道,她立刻强运真气,毒药发作,死在他面前。”

  说至此处,他话音已温柔至极,垂眸看着肩上的小鱼儿。

  刚才他和小鱼儿,不也是这样不愿分别吗?

  要生生拆散一对相爱的人,的确比登天还难。

  小鱼儿也笑了,道:“骆秋澄肯定更不愿抛下荷霜一个人走。”

  花无缺动容道:“荷霜说,她要陪着守拙兄,他们来生还做夫妻。她说到这里就忽然笑了……我从没有见过她脸上有那般明朗真心的笑容,就好像他们即将新婚一样……”

  他们明明已经替自己选择了死亡的命运,为何这么开心?

  花无缺曾经不懂得,现在却已经明白。这一切反常,其实都正常不过,皆由一个“情”字而起罢了。

  小鱼儿道:“你怎么说的呢?”

  花无缺道:“我说,我不走,他们才都能活。”

  小鱼儿笑道:“范犬良肯定要被你这句话气歪鼻子了。”

  花无缺道:“我劝他,强卖可不是精明生意人会做的事。”

  小鱼儿道:“但是他不仅是生意人。他也是个强盗。”

  花无缺道:“他从腰间抽出了一只呼哨,放在唇间。我就瞬间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伸手握住了疏雨。只要他吹哨,我就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