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再次抬起头,花无缺也再次垂下了眼眸。

  花无缺的呼吸再次落在小鱼儿唇间的时候,小鱼儿的心依然跳得很快,但是他不会躲闪了。

  他已不必躲闪。

  在花无缺与小鱼儿嘴唇即将相触时,房外突然想起了一串清亮的弦音。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小鱼儿差点跌到地上去。花无缺的脸瞬间红透了,像是在春江苑里第一次看见安汐的画册时那么红。毕竟他一向都是一个面皮很薄的小公子。

  小鱼儿扶着床,重新坐到花无缺身边,嘟囔道:“师姐连这个都能算到吗?”

  花无缺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声音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们凝神细听。过了一会儿,这一串音重新响过了一遍,只不过与之交杂的还有古琴浑厚的低音。

  花无缺微笑道:“刚才师姐是在听音调弦而已。”

  琴瑟之音响过第三遍,此时两个人一定全部调试好了她们的弦。因为再一次停顿之后,曲声从前堂传了过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安汐与白鹤合奏。锦瑟有其轻灵,古琴有其厚朴;合在一起,竟能奏出动听到天下无双的曲子来。

  小鱼儿道:“这又是什么曲子?”

  花无缺摇头,道:“我没听过。”

  小鱼儿道:“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花无缺搂住了小鱼儿肩膀,柔声道:“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小鱼儿一愣,扑哧地笑了。

  花无缺的脸比刚才更烫,低声道:“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房内红烛长明。

  夜亦长。

  小鱼儿靠在花无缺肩上,忽然道:“我也有一件事不知道。”

  花无缺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脱身的?师父又是何时来的?”

39 无缺之境

  ◎这原因实在太简单了——因为,你是花无缺!◎

  花无缺道:“我到的时候,其实离子时还有一会儿。离旧观音庙还有几步路,我先从桂花藕身上下来了。如果范犬良真的像李飘飘所说的那样,养了一百匹狼,我还是不想让这匹小马也成为群狼的口中食物,毕竟它这一路陪了我那么久。”

  小鱼儿道:“你放它回哪去了呢?”

  花无缺道:“白衣寺。我想,知慧、知法师傅应该会照顾好它的。桂花藕蹭蹭我的脸颊,真的听话地跑回去了。它还是比你听话些。”

  小鱼儿一扁嘴,不置可否,道:“我毕竟是个人,毕竟比桂花藕更喜欢你些。”

  花无缺望向窗外夜色。夜空依然清澈,月色依然明朗。

  他叹道:“我想,在这样好的一个夜晚,我却要去赴一场鸿门宴。实在不太值当。我慢慢地往旧山门走去。其实,我不用过去就能闻到狼群的臊气,听到它们的低吼。所以我更不愿意过去了。”

  小鱼儿道:“但是你不得不去了。”

  花无缺道:“对。因为范犬良已经等在了那里。”

  小鱼儿道:“他是不是看上去像个山贼一样?他活着时是什么样的?”

  花无缺蹙眉道:“大概也和死了没两样吧。我觉得,他看上去像长安街上随处可见的一个屠户。只不过,他比普通的屠户更加邋遢,也更加充满不善的杀气。”

  小鱼儿道:“因为普通的屠户只养狗、宰牛;但是他养的是狼,杀的是人。”

  花无缺道:“对。我一到他便向我问好,声音粗哑,说话也粗俗得很,我……我讲不出来。”

  小鱼儿见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便知道范犬良所说的一定是脏话中最脏的一类。

  花无缺道:“他接着说, ‘我约的是你们二人,来的却只有一人’。”

  小鱼儿道:“为何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去呢?”

  花无缺道:“我也是这样问的。他说,因为他是个生意人,所以要和我们做生意。”

  小鱼儿道:“可是我身上又没有钱,不去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