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鹤反嘴咬住小鱼儿的脚腕,叫了一阵,呼朋唤友来帮它出气。一阵羽毛翻腾,长脖乱晃之间,小鱼儿被甩进了池水中。那些鹤还不解气,像捕鱼一样伸着头往水里咬。

  花无缺道:“前辈,这可如何……”

  他还没说完,身边白鹤影子已经消失,宅内却传出一阵琴声。

  这些鹤听到琴声,都瞬间安静下来,游散飞走了。花无缺马上倾身抓住了小鱼儿,把他一把捞上来。

  白鹤在屋里问道:“少侠可还好?”

  小鱼儿咳嗽道:“咳咳,还好。前辈,你这鹤……脾气实在不如你,只是听了琴就安静下来这一点还算好。”

  花无缺莞尔道:“万物皆有灵,你应该小心才是。”

  小鱼儿还在同那几只鹤置气,鹤却转身不理他。

  白鹤倚在门前,看一个哆哆嗦嗦的落水狗小鱼儿被花无缺扶着走过来,不禁感激这兄弟二人给闲宅平添了一分生气。

  他们在城里用过饭,下午又回到闲宅,由白鹤指点他二人练剑。白鹤不肯授予他们峨眉派的功夫,说这有偷师之嫌,而是把她所创的“孤云剑法”倾囊相授。花无缺和小鱼儿本就有功底,悟性又绝佳,很快就融会贯通,即可出师。

  两人虽未叫过一声“师父”,在心中却早已认定白鹤就是他们二人的师长。

  六月十一一早,江玉郎就来禀报,说家人在城外打探到了峨眉派弟子的队伍,应该今日就会来宜昌下榻。兄弟俩便遣他去先迎,随即前去闲宅知会白鹤。白鹤想到能与唯一关心自己的师兄见面,不免有些感慨,随兄弟二人前往码头相候。

  隔不远,就能看见几条船顺着浩浩汤汤的长江下来,神锡正站在船头,江玉郎和另一位弟子立于他身后,正在和神锡说话。

  白鹤一见神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遥遥抱拳揖道:“神锡……道长,鄙人白鹤,有礼了。”

  她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师兄这二字。

  神锡见她模样,辨认了一会儿,喜上眉梢,便从船头使轻功跃上码头,扶起白鹤,道:“这不是神修师弟?这有将近二十年未见,你变化不少啊。”

  白鹤道:“鄙人早已被遣出师门,哪里担得起‘师弟’之称。”

  神锡却笑道:“哪里,你一日是峨眉下徒,贫道便一生视你为师弟。师父做什么,我们无权干涉。但是现在贫道成掌门人了,也便能‘假公济私’一次了。”

  白鹤听得他这样说,不禁也笑出声来,道:“那当年师父可真是看错你了。”

  神锡正色道:“师父当年能错待你,不能看错我?”

  接着,他对身后的弟子呼道:“还在等什么,快点靠岸,来拜见你们神修师叔。”

  那些弟子,有些在峨眉山见过小鱼儿和花无缺,便和他们挥手、抱拳。也有些看起来是第一次出山的后生,怯生生地划船靠了岸,老老实实拜见白鹤。

  花无缺和小鱼儿也不禁微笑。

  白鹤的耿介哪里还需要他们二人抒怀?她与神锡这三言两语就已经足够,已经不用外人再多说了。

  神锡接着见过花无缺和小鱼儿二人,对他们前半年在江湖所行善事大加赞赏,也感激他们愿意帮助白鹤与峨眉派和解。他们此次来到宜昌只是歇脚,并不会住店。而花无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叫江玉郎提前备好了素宴,招待峨眉派的弟子。

  在宴席之上,神锡与白鹤相谈甚欢,小鱼儿、花无缺、江玉郎和神锡的大弟子如闲也在上席陪同。

  神锡说了半晌,想起什么,对小鱼儿和花无缺端起酒杯道:“江少侠,此次贫道前来,还有一事相托,希望不会麻烦你们。”

  二人连忙回道:“哪里,之前我们已经给道长平添了不少麻烦了。道长尽管说。”

  神锡放下杯子,唤道:“如故,把孩子带来。”

  隔着几桌,有个青年道士抱着个婴孩站起身来,走过来道:“师父有何吩咐?”

  神锡转头,对不明就里的兄弟二人道:“如故所抱的这孩子,是我们在江上捡到的。据包袱中的一封信所言,这孩子小名有四,是济阳江氏后代。贫道遣人去查过族谱。算起来,有四和你们同宗同族,小你们一辈。贫道觉得,还是应当给这孩子找个依靠……”

  小鱼儿听着就想一口应下,花无缺却犹豫道:“道长的意思是,让有四跟着我们?我们兄弟二人在追查一个案子,暂时也不方便……”

  神锡摇头道:“我们这十几个大男人难以照料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有你们兄弟俩相护,比在峨眉派门下长大又好些。你们不一定要把他带在身边,只需要给他安顿下来就好。我记得,曾经有几位年轻女侠与你们交好,你们也大可以找她们帮忙。”

  如故微微倾身,让兄弟二人看着有四熟睡的小脸。如闲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花无缺。

  信中把有四的身世讲了个大概。有四的生父是济阳江氏的后人,居于湖广沿江一带。此子是个庶子,被怀不上孩子的正室所嫉妒,即将要加害于他。这个小妾不得不把孩子投入江内,希望有心人捡到能够抚养他成人。随这封信的还有一张十两的银票,大概是小妾半生的积蓄。

  花无缺伸手,摸了摸有四的脸颊。有四仍然呼吸平稳,没有被打扰。

  花无缺心软,叹道:“那我们就应下了。”

  小鱼儿也道:“好啊,这孩子就交给我们吧。”

  白鹤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兄弟俩会应下来。”

  小鱼儿转身对江玉郎道:“江兄,我想求你替我们照看有四一段时间。等我们办完这件事,我们就接他回我家在姑苏的旧宅,同我们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