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绕到堂中,取来了那笏板“受禄”,几下捣鼓开机关,取出仅剩的一根蚁脚针。安清明此时若是能动,已经浑身发抖了。

  小鱼儿走到安清明面前,笑道:“现在,解药在我们身上。要不,你也尝尝‘蝉翼散’的味道?”

  花无缺终究是不忍轻易杀人,阻拦道:“小鱼儿,这还是……免了吧。”

  小鱼儿冷笑道:“这怎么免了?像观沧海那种人,虽然做得出不好的事,其心还是向善。但是安清明实在是当地一害,我除了他,也是替苏州百姓做好事。”

  花无缺转头道:“安姑娘,你愿意让他……

  安汐道:“他……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花无缺还想挽回一下,追问道:“那,你家可有多余的解药?”

  安汐已然自己向门外走去,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淡淡道:“没有。解药……和毒药同源,需要当季的……兰花,我为了……你这一副,已经用完……今年最后一朵。”

  小鱼儿把蚁脚针扎进安清明的扶突穴,拍拍他肩膀,咧嘴笑道:“那就没救了。在毒发的这两个时辰内,你的穴道也还不会解开。你就站在这想想你这一生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见阎王爷的时候方便清算吧。”

  安清明哀嚎一声,身上的肥肉好像一下子泄了气,软下来。

  小鱼儿把笏板丢在他脚边,拉着花无缺,一起追上了门外的安汐。安汐五年没有见过这许多的人了,站在门口,想要走,却不敢走。小鱼儿也拉起她的手,道:“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安汐点了点头。小鱼儿眯眼看到街角有一家人流如织的酒楼,便牵着两人往那边跑去,要了一个雅间,几样小菜,三人在房里坐下。

  花无缺为安汐满上茶,温声道:“安姑娘,你若是有什么要说的、想说的,可以告诉我们。”

  安汐啜饮了一口热茶,看着小鱼儿道:“我……我先回答……你的问题。”

  小鱼儿道:“好,我听着呢。若是不方便说,你也可以不说的。”

  安汐道:“那些东西……都是……我爹放在……春江苑的。因为……因为……”

  她眉头微蹙,抬眼间竟有一丝悲戚之情——这是安汐第一次显露作为人的感情。

  安汐抬头道:“因为他……想让我爱上男人!”话到尾音,悲戚已然成了悲愤。

  小鱼儿和花无缺一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鱼儿拿了块薄荷糕,塞进嘴里,问道:“什么意思?”

  安汐抿着嘴,想了想该怎么解释,又饮了口茶,道:“你们可知道……‘断袖之癖’?就是……男子与男子之间……有了欢爱之情。”

  她说一个“男子”指一下花无缺,说另一个“男子”时又指一下小鱼儿。虽然二人知道她是无心之举,但是还是被安汐指得颇不自在。

  小鱼儿比出家人一样的无缺公子“见多识广”些,点头道:“知道。”

  安汐转过手指,指着自己,道:“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会有一样的……感情。”

  花无缺还在思考安汐方才的话,脸颊又有了隐隐的淡红。

  小鱼儿把糕点咽下去,侧头道:“我听说过,唐朝女道士鱼玄机就曾与侍女采苹有所……”

  安汐低声道:“我当年也是……和……我的丫鬟……宛流……”

  小鱼儿道:“然后被你爹发现了?”

  安汐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小鱼儿道:“怪不得我在安府看到的家人都是男人,却没有一个女仆。”

  安汐默然道:“我连……宛流葬在哪……都不知道。”

  雅间内空气沉默下来,安汐埋头喝茶。刚才她显露出来的那些感情好像瞬间又收进了心中,她的面容恢复了平淡。小鱼儿和花无缺也是各有思想,不出声来。

  过了半晌,花无缺才悠悠道:“安姑娘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安汐道:“走。”

  小鱼儿又是半嘴糕点,含糊不清地问道:“走,走去哪?”

  安汐淡淡道:“不知道。但是那里终究……不是我家。我应当替我爹……把这宅邸……还给你们。”

  花无缺道:“我们在杭州府有相识的人,姑娘若是想去那里暂歇,我们可通知……”

  安汐道:“不用了,我不想停留。我只想……去各处看看。带着‘潮生’……云游四方。”

  花无缺微笑道:“此主意甚好。”

  安汐道:“我……今晚回去收拾,处理了……爹的后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