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伙计觉得这俩人实在古怪得很,但他只是一个小伙计,不敢多好奇什么。他走到房间,发现柳依仍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张着眼。喝过药之后不久,她便睡了。他退出房间时,花无缺也没有站在走廊上了。

  这老客栈,又恢复了深夜的寂静。

15 以假乱真

  ◎前两件悬案,你们已经破了。至于后一件,我是断然什么都不会说的。◎

  次日清晨,唐伙计照例去给柳依送饭,却看柳依坐在镜前梳头。她应该是康复了,只是面色有些黄。

  唐伙计道:“夫人,您的病……好了?”

  柳依点点头,轻声道:“好多了。昨日那位千神医开的方子可真灵,喝了药之后睡了好觉,现在头也不痛了。对了,我家里刚来书信,说不用我回了。”

  唐伙计喜道:“那可好。我备马,您准备回府?”

  柳依道:“不用。那位千神医说会护送我回府,让我用他师弟的马。”

  唐伙计回头一看,花无缺正站在门口,对他们颔首微笑。他立马道:“好,千公子,麻烦你了。”

  花无缺扶着柳依上了小白菜,道:“夫人请。”

  小白菜乖得很,不吵不闹,由着生人骑乘。花无缺接着上了桂花藕,跟在柳依身后,往宁波城里去。到了城中,他们七拐八绕,到了城东一处僻静的小院。小院门上朱漆已经剥落,上头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匾。匾上的“观府“二字,却是苍劲有力。

  柳依对花无缺点头道:“就是此处了,多谢千神医救命之恩。”

  花无缺拱手道:“不敢。此后若夫人有什么不适,只管派人送信,在下随喊随到。在下这几日会一直留在那家客栈,静候夫人差遣。”言罢,他目送柳依下马,进了院子。

  门后有个人迎出来,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身材不高不壮,留着三绺长须。他一身粗布常服已经褪色,七七八八打着补丁,比骆秋澄还像个不得志的穷酸书生。只是他虽瘦,形容却并不猥琐,反而更显得他一身正气。

  花无缺伸手牵住小白菜缰绳,掉转马头,慢慢地打道回府。

  观沧海今日没什么公事,于是早早散了衙役,在院内淘米煮饭。听得门外马蹄响,他这才进屋洗手,以为是有贵客前来。没想到,进门的是自己的夫人。柳依见到观沧海,带笑拜道:“官人。家里来信说那事不用我去,我便回来了。”

  观沧海连忙上前扶起她,细细端详她的面容,道:“夫人,你那病好了?”

  柳依道:“对啊,就是送我回来那位江神医治好的。”

  观沧海惊道:“江神医?什么江神医?”

  柳依道:“你多半没看到吧。他叫江无缺,是……听说是什么谷什么宫的弟子。他年纪轻轻,但医术高明,给我吃了个什么丹药,我一下子就好了。”

  观沧海垂眸道:“绣玉谷移花宫,是不是?”

  柳依道:“是,就是这个。”

  观沧海道:“与他同行的可有名为江小鱼的男子?他们年纪相仿,身材、容貌也相似。”

  柳依细想一番,摇头道:“我当时卧病在床,只有江无缺进了我房间问诊。后来我问伙计,他只出入一间人号房,不像是有人同行。”

  观沧海急道:“那他有没有说之后要去哪?”

  柳依道:“没有,但是……我听说,他是专程前来调查什么悬案的。不知道和官人你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观沧海怫然道:“我不是三个月之前就说过,不要追问了吗?宁波府的两桩悬案,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快来,要吃午饭了。”

  他甩袖往屋里走。柳依却没跟上他的脚步,站在院里。

  她淡淡道:“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若是没有发现我是杨家的丫鬟,还会给我下毒吗?”

  观沧海沉默半晌,没有回头,低声道:“是江无缺告诉你的吧。”

  柳依冷冷道:“我不用他告诉。谁下的毒,谁心里清楚。当年你杀了杨家五口人,以为一个人都没惊醒,却没想到我这个小丫头还醒着吧。”

  观沧海道:“后来你便离开了杨家,用回了旧姓。嫁给我,也是为了复仇吗?”

  柳依道:“我倒是从没有动过报仇的念头。杨家老少都对我不好。你杀了他们全家,也算是我的恩公。却没想到成婚这么多年,我们夫妻一场,到头来……你还是把我当敌人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气量狭窄,疑神疑鬼,忘恩负义的家伙。”

  观沧海回到柳依身前,轻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还愿意回来,那我们还能……继续做夫妻。”

  柳依点点头,道:“官人若是不弃,我也愿……”

  观沧海深深叹了一口气,松开手,踉跄后退了两步。

  不知何时,他已把佩在身侧的短剑已经拔出,刺入了柳依的胸口。一共五寸长的剑,剑尖已没入三寸有余。

  柳依就静静站在原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