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忧坐在门扉的石阶上,一直垂眸望着光秃秃的地面,手中拿着一根细小的木棍在地上随意的乱画着,狂风将他的头发卷起,一缕头发顺势遮挡住他的视线。
他心烦的将头发拨开,一抬眸正巧望见一双战靴站在他的身前。
“阿忧,今日风大,为何不去屋里休息?”
叶景修今日穿得一身将军盔甲,衬托出他英武挺拔的身姿,但眼里的温情与他在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完全不同。
他弯腰将许无忧从地上扶起,又将披风扯下披在了许无忧的身上。
“你今日不是被派去打仗了吗?如何?”
叶景修眉目含情,温柔的帮许无忧冰凉的手搓热:“胜了。”
闻言,许无忧便望着叶景修的脸,却发现他的下颌有一丝被沾染的血迹。
他将手从叶景修手心挣脱,抬起叶景修的下巴:“你受伤了?”
话毕他又凑过去闻了闻,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我没有受伤,不小心溅到的。”
说着他便将许无忧的手拿开,用手背将干涸的血蹭掉,脱掉了碍人的盔甲放在一旁。
“等久了么?”
许无忧点头,坐在榻上放空:“父皇这几日为何屡次派你行军打仗?”
连续几日,叶景修便是一早就走了。
许无忧醒来时床榻便一空,可不知怎么心中的安全感在叶景修离开后一瞬便消失了。
叶宁和许肃这几日也一直在外面奔波,只是不知那些事调查的如何了。
家中算是剩下他一人,那抹空虚感让他想要逃离出现实中。
“可以说是戴罪立功了。况且我这么做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让皇上重新信任于我。”
在皇帝的眼中,他只是一个能够为许无忧所用的棋子,甚至只要许无忧愿意,他随时可以被抛弃。
但他只有变得更强,再像以前那般被皇帝看到他的诚意,他便不会担心什么。
再者,若是那时他便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为许无忧日后带来极大的益处。
“他即便不信任你,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许无忧声音有几分压抑,叶景修这般累,还是为了他。
“你放心,我有我的原因,我也不是一味的打仗,还有其他要事要做。”
许无忧心中疑惑:“什么事?”
叶景修抬手捧着他的脸颊,唇角勾起:“放心,不是去做危险之事,我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许无忧平静地道:“哦。”
知道他心中有其他的顾虑,叶景修的手附在他的后背缓缓安抚。
他觉得时机再过不久便成熟了,也不知墨寻那边在暗中搞什么动作,他们要先入为主才好。
“对了,我今日要带你去见一人。”
许无忧迷茫:“何人?”
“你先稍事休息,今晚我们再去。”
叶景修只记得他一早便从寝殿离开,如今天色已然暗下去了,许无忧看着也有几分脆弱,想必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门外等着。
叶景修不愿让他太过劳累。
“那你陪我?”许无忧的头往叶景修的怀里钻了钻。
叶景修并没感受过许无忧这般黏人的状态,但他还是轻轻抓着许无忧的手,两人随之慢慢倾倒在床榻上。
许无忧紧闭着双眼,呼吸逐渐平静,这也是叶景修几日打仗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叶景修为的让许无忧多休息一阵,亥时才将人叫醒。
许无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去被告知亥时,他猛地起身,嗓子干哑道:“为何不早些叫我。”
“不碍事,这时也不算晚,我们……越晚走越好,这样才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况且他们要见的可是十分重要的事,行事自然要足够小心才好。
许无忧匆忙的将自己收拾好,望着叶景修整理了下有些乱糟糟的发:“我这样如何?”
叶景修失笑,随即又故作怒意:“你这般在意,我只会以为你去见什么相好。”
许无忧抬手捶了下他的肩:“没准是你的相好,我去了便是给个下马威。”
“好好好。”叶景修宠溺的一笑,“我们去假山那里,走密道。”
听到那两个字,许无忧的身形一僵:“为何走那里?”
“只有那里才不易被人察觉,况且……那里除了你我,也无人知道。”
因为知道的人早就都死了。
“那条密道中我走过一次,在其中发现了有用的信息,我们需要拿着。”
听到这话许无忧只好点了点头。
但假山旁的密道有他不能回想的记忆,他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很是激动。
“放心我在,找到后便立刻走。”
许无忧面露无奈,可心中却相信叶景修的选择,犹豫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特意穿着一身可以隐于暗夜的深色衣物,许无忧紧紧握住叶景修的手。
当他们的视线一片漆黑时,许无忧的力气明显就虚弱了许多,但他抓住叶景修手腕的手却一直在使力。
叶景修感觉到许无忧缺失的安全感,立刻将他备好的火折子点燃。
眼前变得清明,许无忧不安的呼出一口气。
“你放心抓着我便是。”
听到这令人安心的话,许无忧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密道不长,可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许无忧脑海中还是不自觉回忆起当年那场战事中,他与许延尘逃亡的身影。
只可惜最后他却没能护住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叔伯。
“找到了!”
正当许无忧失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叶景修惊喜的声音。
他侧眸观看,便看到叶景修拿着一个竹简。
“阿景,这是……”
“莫急,我们出去说。”
许无忧被叶景修带着匆匆离开了密道,而在这密道外拴着一匹马。
“我特意让叶宁和许肃放在这里的,我们走,你拿好。”
叶景修将竹简塞进了许无忧的手心,随即抱着他上了马。
两人至少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可当马匹停在一栋破庙时,许无忧心底的疑惑更加大了。
“我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叶景修含笑着点头,望着许无忧不知所措的目光,又投给他一个确定的眼神,许无忧这才暂时打消了那股浓重的疑虑。
进了破庙,许无忧一眼便看到立在最中间的佛像,而在这佛像一侧有一盏微弱的灯正闪烁着。
许无忧迟疑的看着叶景修,眉头紧锁。
叶景修唇角微扬:“那边有个干净的木椅,你先坐下,我去找他。”
许无忧正要开口,便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地上铺着的干草踩在脚下发出不太清楚的脆响,但这还是引起了许无忧的注意。
他的目光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人站在他的身前,他的额间有一条细小的疤痕。
仿佛是察觉到他警惕的视线,那人抬手将一缕头发遮挡在疤痕上。
那人眉眼带笑,可许无忧却看出些许的倦意。
“东西带来了?”
“带了。”叶景修回应,望着许无忧接过了他手中的竹简。
男人将竹简拿在手中,谢过叶景修。
“二皇子。”男人礼貌的望着许无忧,微微躬了躬身,“想不到您都长得这般大了。”
许无忧的头脑中冒出许多问题,可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我是魏临,曾任大理寺卿,不知二皇子可还有印象?”
许无忧将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却未曾回忆起与这人有关的任何画面。
魏临:“记不清也没关系,但我今日将叶将军和您唤到此地,只是为了延尘。”
许无忧一惊,诧异道:“你认识我二伯?”
魏临颔首:“我原本同他在一个学堂学习过,本以为一并考取功名在朝为官,可他却……”
他说着眼中一瞬流露出伤感,但这转瞬即逝的情感好似不太愿意被其他人熟知似的。
“延尘有个兄长,叫许延之。他当年在学堂只学了半月便彻底消失了。”
魏临虽然是笑着讲述这些事,可他眼里却有泪光闪过。
当年许无忧出生后,皇帝的注意力便全部放在了次子的身上,那个本应该最该得到重视的墨寻却被皇帝抛之脑后。
当时身为丞相的许延之便清楚,日后必定会发生令他们都无法抵抗的事。
也正因此,许延尘便被兄长藏了起来,从那时开始无人知道许延之有个亲生胞弟。
这个秘密被埋藏了许久,甚至当时死在十年前的那个人皇帝都以为是许延之。
“当年我成了大理寺卿后,只与许丞相见过一面,那时我还以为是他……”
听着魏临的一阵解释,许无忧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馆主之所以能隐姓埋名,不被太后的人发现,只是他们以为死掉的人就是他。
可是,许延尘却平白无故的没了性命,而他更是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过自己的真面目。
“那魏大人是如何知道我大伯与我二伯的关系?”
魏临垂眸,将手中的竹简极为小心的摩挲了一瞬,往前一递:“延尘躲在密道中有一年之久,这便是他偷偷写出的绝笔。”
“这个秘密是我从许丞相口中得知的,二皇子,您过目。”
许无忧再度接过竹简,脑海中却显现出那张翩翩君子的脸。
作者有话说:
懂吗~
好喜欢许延尘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