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修突然的问话让许无忧有些措手不及。
看着叶景修眼中含着真诚,许无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从那天他恢复了一些记忆,他便知道他肩上背负着什么重担。
或许他也开始正视自己对叶景修的情谊,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和他远走高飞,去往别的地方。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报仇。
许无忧并未正面回答问题,索性反问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叶景修深邃的眼底流露出悲伤,望向许无忧时有满腔的话要说,但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话:“我累了。”
他侧眸望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像是能窥探到自己的未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将半个身子置在外面,声音低沉空洞:“我不想再让一些事束缚住我的自由,我只想和我最爱的人能过个闲云野鹤的日子。”
许无忧想要上前伸手抱抱他,安慰他,但当他意识到这反常的举动后便又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回答不了叶景修的问题,因为他甚至无法决定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生活多久。
“阿忧。”叶景修转过身,眼里却不知何时涔着笑意,“你要是愿意……”
许无忧不想打击他,但又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想。”说完他也有几分心虚,“你觉得你能这么容易离开吗?”
叶景修轻轻吐出一口气,苦涩地笑笑:“也是,没这么容易。”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叶景修从窗前挪开脚步,走到许无忧的身侧,与他碰了碰肩,先一步走了。
许无忧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可又不知该怎么劝解。
或许他刚才的那一番话,让叶景修心中很不痛快。
他快步跟了出去,两人并未驾马而归,走到寻京楼时许无忧便拉住了叶景修的衣袖。
叶景修微微怔了怔。
“你有何想吃的,我给你买便是。”
叶景修觉得许无忧很反常,眉心微蹙:“阿忧,你怎么了?”
“废话怎么这么多。”许无忧故作不满道,“我说什么你听便是。”
叶景修还懵着就已经被许无忧拉进了寻京楼。
在许无忧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选了许无忧最爱吃的桂花糕。
“你也喜欢吃?”许无忧将纸袋塞进叶景修的手中,顺手从里面拿出一块来。
叶景修一笑,心情莫名被治愈几分:“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许无忧顿住脚步,抿了抿嘴角上桂花糕的残渣。
看着叶景修,口腔中的甜味仿佛更浓了。
这明明是为了叶景修买的。
“我在哄你,怎么反倒变成你哄我了?”
叶景修早就已经猜透许无忧的心思,但他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惊喜道:“你在哄我?”
许无忧将桂花糕全部扔进口中,嘟囔着出了声:“你听错了。”
说完也不顾身后的叶景修,便急匆匆的往家中走。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预料到,暗处的人将他们的举动观察的一清二楚。
*
“父皇,叶景修作为大将军,此番却并未出现在边疆,他是否在逃避什么?”
开口之人一身金丝滚边的墨色缎袍,周身透着阴郁之气。浓黑的眼底带着十足的精明,他嘴角一挑,挑拨的话随口而出。
坐在案桌前的男人一袭绣着腾飞祥龙的明黄色衣袍,整个人散发着威震天下的帝王气息。
分明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可那股严肃之气却并未消散。
“他身受重伤不便去边疆。”皇帝的声音不疾不徐,深沉的瞳孔中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寻儿,你是有其他事同朕说吗?”
墨寻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那阴鸷的脸庞看着阴险至极。
他压住嘴角阴森的笑,故作犹豫道:“儿臣听说,边疆出事了。”
皇帝批阅奏折的手一顿,他将奏折放下,眼眸微眯:“说。”
墨寻有一丝急不可耐,想迫切让皇帝知道一些要事。
他望了一眼皇帝,侃侃而谈道:“户部前几日将粮草护送至边疆,儿臣听闻这粮草运送途中出了问题。好像是……被人劫了。”
皇帝抬头,肃杀之气从周身蔓延。
墨寻说着竟觉得有些惋惜,他无奈摇头,蹙眉道:“父皇,辛文舜作为户部侍郎,却找了一个民间镖局护送粮草。这……的确不妥。”
他故意停顿,便是给皇帝思考的时间。
皇帝并未告知找镖局护送是他授意的。他冷眼扫过墨寻,墨寻却未起疑。
见皇帝迟疑,墨寻索性多言:“父皇……”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墨寻了然的噤了声。
“寻儿。”皇帝的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怀疑,审视的眸光打量着墨寻,浑厚的声音却有一种令人恐惧的冷意,“若只是听说,那便不必告知于朕。”
墨寻嘴角扯了扯,置在袖中的手握紧。
他轻呼一声,坦然道:“儿臣这并非听说,全是有真凭实据的。”
皇帝将手背在身后,走出御书房,墨寻不动声色的跟着。
“您想来不知,这民间镖局与叶将军的关系。叶将军成亲之事您可知晓?”
皇帝侧眸,步履变得缓慢:“知。”
话音落下,皇帝的脸色变得更为阴冷。
他交于叶景修的事并未顺利完成,叶景修却还有心思与他人成亲。
皇帝早对此事颇有不满,但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对他人的婚事指手画脚。
墨寻看出了皇帝眼中的不悦,继续添油加醋:“这个镖局的主人便是叶将军的结发妻子。”
话毕,皇帝脚步倏然顿下,他冷冷地看向墨寻,疑惑万千:“朕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百姓罢了。”
奸计得逞,墨寻只剩下最后一步棋要走:“父皇,辛文舜找的镖局恰好同叶景修有关系。儿臣以为……”
他并未将话说全,只留给皇帝猜测。
可皇帝只需思索片刻,便能知晓其中的问题所在。
看着皇帝的脸色愈来愈差,墨寻绷起的肩膀也稍稍有了松懈。
“此事当真?”
墨寻严肃道:“儿臣并无半句虚言,纵然是道听途说,但此事……真的假不了。”
皇帝颔首,抬起手来挥了挥:“朕知道了,若是无事,你便去吧。”
墨寻垂着头,上扬的嘴角露出奸笑。
他开口道了声是,后退几步便离开了。
跟在一旁的太监急忙迎上来,弓着身子皇帝身侧。
皇帝并未看他,只是神色有几分多愁善感:“景修当真会背叛朕吗?”
太监一言不敢发。
皇帝又道:“朕让他去查淇儿是否还在世,可他这一年也未曾给朕答复,他是否别有用心?”
一旁的太监叹气,顺着皇帝的话道:“兴许是叶将军未能找到二皇子,又不忍让您难过,只得瞒着。”
“可他却与寻常百姓成了亲,莫不是把淇儿忘了。”
谈论起墨淇,皇帝便很是心疼。最爱的儿子这般被他丢下,如今生死未卜,多有他的过错。
可如今兴许连弥补都做不到了。
“皇上,您这一年不少为二皇子劳累,能放得下便……”
皇帝厉声直接打断:“岂能放下?那是朕最爱的儿子!”
太监颤了颤身子,害怕地低下了头。
皇帝心气郁结的难受,此时正好有个契机让他不吐不快。
“太子说的不无道理,朕一月间几次派人跟着叶景修,却从未见他忙碌于淇儿的事,他可能真的打算背叛朕。”
“包括这次边疆之事,以往他无论身受多重的伤,行军打仗一次也不耽误。可这次他竟然主动与朕讨价还价,难道不是有其他计划么?”
皇帝重重的一甩袖子,冷冽之气从眉眼之间迸发:“喜公公,命人把叶景修和辛文舜叫来,朕定要问个清楚!”
喜公公急忙退下。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气,许是因为震怒他猛烈的咳嗽两声,神色恍然气息不稳。
皇帝回了寝殿,坐了会儿情绪依然暴躁无法缓解。
目光一撇便望到了床头的黑漆木盒子。
他如同珍宝一般的放在双膝上,打开后其中躺着一帕干净无瑕的手绢。
手绢用上等的蚕丝线绣着娇艳欲滴的桃花。
透着绣出的花骨朵,皇帝似乎能够看到绣花之人的面容。
女人专注的拿着针线,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让人移不开眼。她一声浅笑,秀丽的眉眼弯起,眼底显着最为真实的笑意。
似仙乐的低语在皇帝耳边轻咛:“皇上,臣妾知您酷爱桃花,绣这手绢送您。”
皇帝目光下移,看到了这手绢下方还绣着女人的名字:雅如。
“雅如。”从口中溢出这个名字时,皇帝的心似是被滚烫的烈火烤炙了一般,疼痛感死死地将他困住,用尽所有力气好像都无法从痛感中抽身。
“是朕错了,朕留不住你是朕的错。”皇帝悲痛欲绝,情绪激动道,“可你为何连淇儿都不留给朕?那是朕与你唯一的念想了。”
热泪从脸颊流下,明明是以威严为名的一国之君,却因这一帕手绢哭的泣不成声。
皇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成为这万人敬仰的君主后,他的挚爱和最器重的儿子一同消失在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之中。
作者有话说:
墨寻,反派之一。
皇帝不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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