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强制从造梦壶中抽回, 楚齐昭头脑一阵眩晕。
要知道，魔主的梦魇简直贯穿他的人生始终，期间跨度万年, 这是何等的可怖。
说明, 魔主一直处于痛苦之中, 他的人生每个阶段尽是苦楚。
看过他经历的, 楚齐昭内心几许复杂。
魔主疯狂的执念，痛苦无法宣泄，都随着上任魔主迦槿的魂飞魄散而越积越深。
说到底现任魔主迦御，还活在万年之前时光里,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因为迦槿。
迦槿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死后仍操控着迦御, 让他沦陷于无尽的痛苦中无法清醒。
但迦御悲惨的过去, 并不是作恶的理由。
师峙雪握紧长刀，冷漠盯着尚陷在梦魇之中的迦御。
少年的清秀面庞丝毫无害, 没人会把他与魔族这样凶残的种族联想一块。
何论他是魔主。
师峙雪眼瞳悄然转赤红，他欲一刀刺穿迦御心脏时, 似想到什么, 止住了动作。
纤长睫毛微扬，看向楚齐昭，“拿你的刀, 杀这人偶。”
楚齐昭微愣, 不自觉接过刀, 看着师峙雪。
“你不是恨他——？”
虽然是人偶, 可人偶里有魔主的魂魄, 师峙雪与魔主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竟会把刀给他？
“你记得你怎么死的？”师峙雪眸光沉沉看着他。
他想要他自己复仇？
楚齐昭抿着唇, 他手指用力攥着掌中的刀柄。
非简单复仇那么简单, 他要战胜的，是面对死亡过的恐惧。
“......”
楚齐昭突然觉得掌中的刀重如千斤，原来他内心的恐惧藏得如此之深。
师峙雪此刻极有耐心等着他，并没有催促。
楚齐昭知道，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想要将魔主挫骨扬灰，他却愿意将这次机会给他。
师峙雪语气轻缓而从容，引导他：“你体内有我的力量，你远比你想象中更强大。”
楚齐昭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他吸了一口气，举起了长刀。
灵力灌注于刀，他紧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全力一击，猛地刺穿了眼前人偶的心脏。
洞穿人偶心脏一刻，他的心莫名镇定下来。
人偶即刻便脱离了梦魇，睁开了如黑夜一般的瞳。
楚齐昭意识到他醒了，将刀身更加用力没入他躯体。
“骗我，我要......”人偶睁大眼睛，不甘道：“我要见她。”
又是与上个人偶死前相同的情景。
楚齐昭皱眉，心底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魔主万年时光虽然极快经过了，但是其中痛苦挣扎的情感他却无法忽视。
迦御放不下的过往，对无望的痛苦已然习惯，他终究会带着绝望毁灭整个世界。
楚齐昭利落拔出长刀，有温热的血液从刀尖淌下，“你见不到她。”
如果都需要寻找造梦壶了，魔主自己想必也清楚，他只能通过编织的梦境回到过去，活在一个虚幻的，他自己愿意相信的世界。
原来这样强大的存在，也会自欺欺人。
人偶身体机能迅速流逝，他身上一切都是人造出来的，为了能容纳魂魄，跟常人躯体几乎无差。
他尤不甘心，比起死亡，他更在意是楚齐昭说的话，吞吐道：“我会见......见到她，一定。”
人偶没了声息。
空间落为一片静谧。
师峙雪修长指尖燃起真火，一瞬间照亮了屋内。
火苗飞快吞噬了人偶的衣角，然后猛地把人偶整个身躯都吞噬其中。
楚齐昭呼出口气，可内心仍沉重，心绪难平。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连魔主这样屠杀了无数修士的人，竟也有那样一段过往。
“你们不进屋？”师峙雪突然道，打破静谧。
楚齐昭微愣，然后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闻锦清和陈决洲先后进屋。
他们身上尚穿着单衣，显然是察觉动静立即赶了过来。
然后停驻于屋外。
屋外的光线透进室内，闻锦清眸光扫过地上焦黑的灰烬，温声开口：
“师兄要现身外边，须要有杀人的心理准备。”
陈决洲目光从楚齐昭身上扫过一圈，见他没受伤便默着等闻锦清说话。
楚齐昭大致意会他的意思，想来刚才他们在屋外就知道屋内的情况，不进来是为了让他亲手杀了人偶。
他明白的，便点了点头。
闻锦清微微弯起眼睫，光线照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圈，他仅披着单薄的衣物，乌黑发丝垂落，瞧着仿佛是下凡的仙人。
不对，下凡仙人已经不能算是夸人的话，毕竟他也“见过”仙人......其实跟凡人容貌没什么大不同。
所以说他的好看完全是纯天然的，造物主偏爱于他。
闻锦清微眯了下眼睛，如玉般通透的眼瞳糅合夜色的深沉，“你看你出来还是危险的......你总是，太仁慈了。”
他缓缓下了定论，他分明就一副极亲和模样，可说的话却有些冰冷。
楚齐昭也知，经过千年，闻锦清不是那个傻白甜了。
可闻锦清思索变化模样转瞬即逝，很快又是无害柔和模样。
楚齐昭都来不及多想，听他道：“师兄是看到了什么惨剧？”
楚齐昭奇怪：“你如何得知他过得不好？”
闻锦清：“魔界中能成魔主的，脚下踏过的何止尸山血海？在那样地方，他须经历非常人能忍之苦，才能存活下来。”
闻锦清说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他没看造梦壶，所以不清楚具体原因。
楚齐昭叹道：“是，他的经历确实......”
他把魔主经历事情简述一遍，出乎他意料的，闻锦清与陈决洲都没流露什么反应。
难道这才是大佬的心态么？稳定如斯。
闻锦清看他眼神，便猜到他想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便是中止后面的一切。”
陈决洲淡声开口：“你无需怜悯。”
楚齐昭明白，这是他与这个世界的人一些差异。
他原来的世界有一套律法可以审判罪人，而在这个世界，他只能眼见着悲剧发生，追求的和平也只能以杀止杀。
“好。”楚齐昭开口，玄青色的眸子坚定起来。
他要与他们一起终结魔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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