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失忆后误把死敌当老婆>第30章 chapter 30

  裴煜镇定下来, 等路凛洲的来电自动挂断后,把手机调成静音。

  路凛洲早习惯了他的嗜睡。他索性将手机留在沙发上,装作一无所知, 回到卧室卷着被子躺下。

  双目轻闭, 他尽量忍住眼球不受控的颤动,沉下心在脑海中慢慢回想。

  路凛洲想杀了他。

  第一晚,路凛洲用烟灰缸砸他后脑勺, 压根没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侥幸不死, 他也可能会傻了疯了,一辈子浑浑噩噩生活在痛苦中。

  路凛洲还想上了他。

  他一发现酒店房间的空气不对劲,立刻就想走, 路凛洲肯定能看出来他也是被骗的受害者,尽管如此,路凛洲依然想上了同为男人的他。

  当时, 因为惹不起路凛洲,他不打算继续计较,决意一走了之,只可惜事与愿违。而后来,一些在失忆时未能引起他警惕的细节,全都重新浮现上来。

  路凛洲为什么会在浴室突然打滑?路凛洲为什么会在半夜突然出现在他房间, 压在他身上, 他还会昏睡不醒?

  裴煜的血液一点点凉下去。

  虽然除了头上的伤, 路凛洲没能给他造成更多实质性的伤害, 乃至于次次自食其果。但是,不管结果如何, 做了就是做了, 失败的结果从来就不是给恶劣行为开脱的借口。

  以及, 后来路凛洲顺水推舟假装怀孕,用不存在的信息素编织谎言。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裴煜闻声止住思绪,悄悄屏起呼吸。

  昏暗的房间里,路凛洲刻意放轻脚步,只打开一小盏床头灯,借着微光看向裴煜的睡颜。

  还不到八点,裴煜可能是等得累了,这就睡下了。

  裴煜的早睡却让他心情不错,这种失忆的后遗症令人心安。他在床边坐下,抬手抚过灯光下暖融融的小麦色脸庞,轻柔又爱惜。

  然而不消片刻,就有难以抑制的沉重呼吸声拍打过去。

  裴煜眼睫轻颤,立马听到一声低笑,那热气不再继续靠近:“还装?”

  裴煜睁开眼,慢慢坐起,怀着不同于以往的心情观察眼前的男人。

  路凛洲眼角眉梢也带笑,不用他回应,自顾自接着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想要生日礼物么?”

  “是吗?”裴煜垂眸别开视线,摆出符合失忆状态的略显苦涩的笑,“……我竟然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路凛洲十分耐心,裹着夜色的嗓音低沉:“现在我告诉你了。”

  裴煜微讶,回想今天的日期,然后沉默。

  今天还真是他的生日。

  同时也是母亲的忌日,他很多年不过生日了。

  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过生日。六岁以前生活在老家,他是人见人嫌的野.种,是母亲最大的污点,是母亲一生悲剧的根源。

  六岁以后来到江城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有心想为他庆祝,可他的生日会勾起母亲太多的愁绪。记忆里的女人总是在哭。但在那天,她总是拼命压抑着,强颜欢笑祝他生日快乐。

  怎么可能快乐。

  “想要生日礼物么?”路凛洲又问了一遍,唤醒沉浸在回忆里的人。

  就算仍处于失忆状态,裴煜也能听出路凛洲藏在声线里的期待。于是他笑了笑,问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想知道?”路凛洲挑起的眉峰里满是愉悦,戏谑之意则昭然若揭,“叫声老公来听听。”

  裴煜:“……”

  如果说“老婆”是一个恐怖故事,那“老公”就是他完全不愿回想的黑历史。

  他憋着不肯开口,路凛洲又实在耐不住炫耀的心思,也是顺便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又自顾自道:“就是为了这东西才回来晚了。”

  “在网上看到它的时候,我立刻就想到了你。”

  裴煜偏头,看着路凛洲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植绒的四方形小盒。精致的小盒被捧在手心里,郑重而端庄。

  裴煜脑中警报瞬间拉响。

  ——“我希望我们能努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这句话也是他亲口说过的,比亲昵的称呼还要更覆水难收。

  路凛洲打开盒盖,同时说道:“加工成戒指、项链,都可以。看你喜欢。”

  裴煜放下心来。

  盒子里的并不是预料中的任何饰物,不是象征着婚姻的戒指,只是一颗……大得有点过了分的钻石。

  耀目的光华流转,他又一次陷入了怔愣中。

  他木然地看着盒子被递到自己手心里,耳边再次响起路凛洲的声音:“喜欢么?”

  裴煜合拢盒盖,满室光华瞬间消散。

  路凛洲仍在等待着他回答。

  裴煜半垂着眼睫,细微的神情在阴影中不太真切。好半晌,他才开了口:“高定西装,名表,钻石……还有玫瑰灯塔,烟花。你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他轻描淡写地细数这段时间收到的礼物。每一件皆价值连城,是曾经的裴煜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巨大财富。

  而路凛洲随手一掷千金,就如家常便饭那样简单。

  “你为我做了很多。”

  裴煜出神地摩挲着植绒小方盒,片刻后抬头,看到映在路凛洲眼里的自己,笑意很淡,只需一阵风就能刮去。

  “但你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是吗?”

  路凛洲疑心很重。

  裴煜认为自己并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有信心做出不让人起疑的伪装。但在他真失忆的时候,路凛洲仍旧屡屡怀疑,频频试探。

  当路凛洲问他是否知道裴家人时,他下意识的回答是“不知道。”

  路凛洲顿时就生出了疑心,直到他下一句“不记得了”送出口才消减下去。

  骤然陷入死寂的房间里,裴煜默默回味着自己这句试探得堪称直白的话。

  “但你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是吗?”

  失忆的他面对自己的Omega,怎么可能说出这样刺人的话。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路凛洲脸上轮番闪烁,几息僵持,复杂的情绪在唇角牵动肌肉,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你说什么?”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裴煜一愣。

  路凛洲在装糊涂。

  眼底分明压抑着浓郁的恼怒,唇角却噙着笑,甚至都笑出了声来。

  “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你以为我是慈善家,没事就爱洒着钱玩么。”

  咄咄逼人地,彻底把裴煜的话给堵了回来。

  裴煜敛起复杂的情绪,展露真切不含杂质的笑容:“嗯,你也花了很多心思。”

  路凛洲的神情立马缓和,也笑了:“现在出去吃饭,然后早点洗澡。”

  裴煜脊背微僵,不动声色把脑袋窝回枕头里,微眯的眼眸露出疲倦:“我有点累了,想早点睡。”

  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锁定在他脸上。

  裴煜偏开头,终于等到一声用鼻音发出的“嗯?”,尾音带着疑问。

  不找出合适的理由,在他生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刚献过宝的路凛洲恐怕不会轻易放他去睡觉。

  裴煜思索一阵,回身望向那双沉冷的漆眸,缓缓开口:“我在电视上看到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时间正好对得上……我吓到了,你也不接电话。”

  路凛洲愣了愣,随后蹙眉道:“你不知道联系余勤么?”

  裴煜越说气息越弱:“不是你说…让我有事直接给你打电话吗?”

  路凛洲嘴唇翕动几下,没说话。他先默然起身,而后才转头交代道:“那你睡。”

  从裴煜的房间离开,路凛洲也没去吃饭,第一时间回到自己房间查看二楼起居室的监控。

  电视前所发生的事情,和裴煜刚才所说的一样。

  短短十几分钟的录像很快播完。

  他想了想,将进度条调回开头。播放,暂停,播放,再暂停,如此反复。

  蜷缩在沙发与茶几角落里的裴煜,看起来的确是被吓到了。

  裴煜被吓到是误以为他遭遇车祸,那他更不该让裴煜独自留在房间里,何况今天又是裴煜的生日。

  他起身,望着电脑屏幕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裴煜的身体微不可察一僵。接着,他微微偏头,从指缝间透了点目光出去。

  如果不是反复的暂停回放和0.5倍速,路凛洲根本不可能发觉这点异样。

  裴煜听到了电话铃声,毋庸置疑,他很有可能也看到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但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般,等到手机响铃结束,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站起来,浑浑噩噩地往自己房间而去。

  路凛洲眸光一沉。

  裴煜因为太听他的话才没去问余勤,但如此担心他安危的裴煜,居然对响起的手机视而不见。

  ——“但你最不缺的,不就是钱吗?”

  路凛洲坐回椅子上,神情意味不明:“呵……”

  静下来的房间里,裴煜用宽厚踏实的被子包裹住自己。

  在短时间内找回了大量的记忆,脑袋疼得厉害,比刚失忆那会儿好不到哪去。

  去而复返的这些记忆,被欺负,被厌恶,被骚扰,母亲的哭泣,无休止的打斗和伤口的疼痛,有钱人们撕心裂肺的吵闹哭嚎。

  全都令人疲惫。

  本只是为了找个借口避免和路凛洲亲密接触,没过多久,他就撑不住重负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早晨。

  睡得太早的代价是醒得太早,脑袋不痛了,但睡意也没了。裴煜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起床从房间出去。

  早上八点半,路凛洲还在不紧不慢吃早餐。

  他闲散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的则是家居服。隆起的腹部藏在桌子的阴影里,却令人难以忽视,裴煜的目光就不受控地一个劲儿往那里瞟。

  路凛洲出身尔虞我诈的豪门,纵横商界多年,不仅多疑,同样拥有不逊于裴煜的敏锐。

  他循着打量的目光望回去,挑眉玩味道:“想摸?”

  裴煜:“……”

  “过来吧。”

  裴煜故作轻松地上前,自然地弯腰伸手,从后方探向路凛洲的腹部。

  被他环住的人微微扭身,仰起头来,几乎要吻上他的下颌。

  裴煜正打算不着痕迹地躲开,路凛洲却冷不防抬手勾过他后颈,猛然下压,就要在此刻索要四天前的那个吻。

  柔软的唇肉碾过脸颊,裴煜一惊,眼疾手快地去掀盖住浑圆腹部的上衣。

  路凛洲的反应速度也极快,当即选择撤走这个才开了头的吻,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腕,笑得云淡风轻:“做什么呢?”

  裴煜在心里回:看你演戏。

  他站直身子拉开距离,嘴上则问:“你最近去检查了吗?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嗯。”路凛洲放开他,言简意赅道,“快了。”

  裴煜绕到桌对面坐下吃早餐,过了九点,路凛洲依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恢复记忆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路凛洲难得的休息日,裴煜心不在焉地进食。路凛洲就在对面看他旁若无人吃饭,毫无异议,甚至心情十分不错。

  裴煜还记得路凛洲打趣他吃了睡睡了吃的事,那些都是失忆的后遗症,也是身体恢复期代偿的表现。再者,这种脑子空空的单纯模样,同样令人心安。

  裴煜把昨晚错过的晚餐一并补上,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起身道:“昨晚睡得太早,忘了洗澡。被子又有点厚,出了身汗,我去洗个澡。”

  他顺利回到自己的房间,如释重负。

  他在床边坐下,抱着衣服发呆,双目放空,脑筋则在飞速转动。

  假如第一晚他成功脱了身,路凛洲或许会倾尽全力追杀他。但他只要躲藏好熬过一段艰难的日子,迟早能耗尽路凛洲的耐心。

  可现在这种情况……

  他还能逃得掉吗?

  路凛洲为了让他死心塌地呵护照顾自己,居然心甘情愿装成孕妇骗他。

  路凛洲为了和他接吻、和他…互帮互助,和他…上|床,居然信口胡诌是受到信息素影响,彻底坐实自己的Omgea身份。

  那还能有什么,是路凛洲做不出来的?

  裴煜平静的表情之下,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一滚。

  从好的方面来想,路凛洲其实很放心失忆的他。

  给他手机,给他钱,放任他随意出门。

  出身豪门天生高贵的人不少,而年纪轻轻就能傲然立于顶端的也就路凛洲一个。暴躁是他的表象,他的内里从不缺乏理智。他为所欲为,放纵自己的脾气,不过是无所忌惮而已。

  想到这里,裴煜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金属腕表。

  ——“记得戴好,尤其是出门的时候。”

  挥散脑中忽然响起的声音,他沉默着,把手表和钻石盒一起推入抽屉,眼不见为净。

  接着,他出神地解开睡衣纽扣。他的确想洗个澡好好清醒一下,哗啦啦的水流声也有助于沉下心来思考。

  就在锁骨连着大片胸膛展露的刹那,空旷的房间里,窗外日光洒满角角落落,如有实质的目光却如毒蛇般缠了上来,嘶嘶吐着信子,阴暗黏腻而潮湿。

  裴煜绷住后颈,强忍住不去看天花板的夹角,也就是这道目光的源头。

  记忆里的舌仿佛和此刻露骨的目光相重叠,如野兽般舐过上半身的每一处角落,不遗余力。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简单脱个上衣,竟引得他浑身战栗。

  大早上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路凛洲这个……

  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