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街道冷冷清清，不少商店都关门休息了，街边商店大门的橱窗上贴着火红的春联和喜庆的窗花，增添了几分新年的喜庆和期盼。
还好，巷子口还有些卖烟花和春联的小摊，鲜红的福字和窗花铺了满地，形状不一大小不同的烟花也吸引了不少吃完年夜饭出来消食的路人。
“放烟花吗？”晋邺在一处小摊边驻足。
温遗直接蹲下，拿过那些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在手里研究，“这个放出来会是什么样的？”
晋邺其实也不知道，他最近一次放烟花都是前两年跟简琛从酒吧出来，刚好碰见一个卖烟花的小孩在门口冷得小脸通红，处于好心，他和简琛就将小孩的烟花全都包圆了。
老板指着各类烟花向温遗介绍，“这些都是今年新款，这个是会在天上炸的，炸完后还会有小礼物掉出来，就像空投一样。这个就是拿在手里的仙女棒，这个能嗞花......”
温遗凝着眉听得认真，最后他了眼晋邺，“听起来都好好玩，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放过烟花的原因吗？”
晋邺心下一软，看了一眼地上的烟花和老板，“每一样来一个吧。”
一大袋不同类型的烟花被温遗提在手里，他脸上的笑意从买了烟花开始就没落下过。
“我们找个地方放烟花，赶在十二点之前回去，可以吗？”重新做回车里，温遗不愿放下袋子，直接抱在了怀里。
晋邺拿他没办法，缓缓发动车子，“没事的，就算赶不及十二点回去也可以。”
温遗蹙眉，“那怎么行？电视里不都说十二点一定要在家里跟家人一起吗？”
“我们家没有讲究这么多。”晋邺头也没回，直到发现身侧的人静了下来，他才趁着红绿红看了过去。
少年垂着眸，脸上的欢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沮丧。晋邺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否有什么不妥，斟酌着开口，“你是想回去一起守岁吗？”
温遗不答，晋邺似是有了些眉目，他单手掌着方向盘，一只手探过去拉住温遗的手，“那一会儿我们看着时间准时回去，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
温遗错愕地抬头，看向晋邺认真开车的侧脸，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嗯，一家人，要一起守岁。”
他从来没有守过岁，更别说是有人陪他了。每年除夕，温世杰都会回自己老家过年，但从不带他。家里的佣人和管家也都会回去吃年夜饭，直到初五才回。所以他每一年，都是自己在空旷的大宅里度过。后来学会打游戏，他就在除夕那天呆在网吧包夜，网吧不回家吃年夜饭的人也不少，他们就在十二点来临之际欢呼，温遗坐在其中，面上毫无波澜，其实心里酸得要命。
晋邺将车开往了曾经带温遗看日出的那座山头，空旷的平地风吹得更加猛烈了，两人的发丝和睫毛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但他们都来不及去管。
烟花摆放好后，晋邺让温遗去一边等着，自己去负责点燃。
霎时间，璀璨的烟火蔓延开来，流光溢彩，无比绚烂。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旋即又消失，那一瞬，把乌黑的天空衬托得如诗如画，像灿烂绽放的花，像颗颗闪烁的繁星。
晋邺在一片火光中走近，立于少年身旁。少年仰着头在看烟花，金光闪耀的烟花映在他眼瞳里，如梨花银雪漫过了千山，如浮光云霭陆离了天地。
晋邺看得出了神，耳边炸响的烟火根本唤不回他的注意力，他怔怔地，缓缓出声，“真好看。”
温遗没听清，微微侧头看着他，用口型问了一遍，“什么？”
身边的人笑容越来越深，靠近他的耳边，重复，“我说，真好看。”
随着晋邺的声音，又有一簇烟火炸开，温遗赞同地点头，“的确很好看。”
晋邺收回视线，顺着温遗正看得入迷的方向望去，低声自言自语，“我说你，真好看。”
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被震耳欲聋的烟花覆盖淹没，但晋邺没打算再说第二遍。
“这一个春夏秋冬，你都在我身旁，真好。愿年年如此，更愿一年胜过一年。”
烟花放完，温遗恰巧听清了。
他收回视线，刚才还亮如白昼的天际现在又恢复了漆黑一片，只有微微星光闪烁，衬着他的侧脸，幽暗深邃。
温遗捧上晋邺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额头、眉骨、鼻梁，直到唇边。
“晋邺，我好爱你。”他的声音沙哑但却诚挚。
晋邺回吻他，须臾分开后，他缓缓道，“我也是。”
回家时张青兰正和晋聿为不知在说什么，见两人回来，两老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缄默。
晋邺没多想，拉着温遗就一起到窗户边挂起了灯笼。虽然如今的春节不如以往热闹新鲜，但气氛每家每户都还是做得很足。人人有期盼，期盼能团圆。
“小邺，温遗，来吃汤圆。”张青兰从厨房端出正冒着热气的汤圆，招呼两人过去。
“孩子，阿姨祝你新年快乐。”张青兰看着温遗，像变魔术般拿出来一个大大的红包递过去。
温遗双目瞪圆，连忙摆手推拒回去，“不用的阿姨，能跟你们一起过年我已经很高兴了，压岁钱实在是不能收。”
晋邺撞撞他的肩，“你就收下吧，我妈的压岁钱可不是谁都给的，我都没有呢。”
“是啊，你要是不收，那就白瞎我准备了，我可是会难过的。”张青兰执意给他。
推拒不下，温遗只好双手接过，“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晋聿为正吃着汤圆，听见孩子连自己一起谢了，也回了一句，“过年图个喜庆，应该的。”
“温遗，你叔叔刚才还在跟我说呢，说要是以后你和小邺......你们关系还如现在这般好，那就让他每年都带你回家，咱一家人一起过年。”张青兰在他们回来之前的确跟晋聿为又提起了温遗的事，晋聿为刚开始还有些不高兴，他觉得大过年的怎么能让人家不回自己家，不过听了温遗的故事后他也十分心疼孩子的遭遇。
温遗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他滚滚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我一定，会一直跟晋邺好好的。”
一语双关，在场只有晋聿为没听出第二层含义。
他身为长辈，也只是叹了口气，正色道，“听说你自小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晋邺连忙打断他们的煽情，“大过年的说那些不高兴的做什么？我们要说点开心的，这样新的一年才能甜蜜美满。”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晋聿为，他灵光一闪，正要问晋邺今年的打算，就被他的电话声打断。
晋邺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跟温遗说了一声就起身到阳台去了。
晋聿为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也不知道大过年的怎么还这么忙。他看了一眼温遗，对着他开口，“孩子，你知道小邺现在谈女朋友没啊？”
温遗怔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青兰，女人同样有些惊诧。
“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过年不要说这个话题吗？你让小邺听见了又该跟你生气。”张青兰蹙着眉不高兴地看着晋聿为。
晋聿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这个话题怎么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现在多大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让他孤独的过一辈子？也就你惯着他！”
张青兰被这么一说十分委屈，声音也就不免大了一些，“你跟我嚷嚷什么！他是我惯的？那你就有所作为了？”
许是说着气上了头，张青兰看了一眼一直低头不语的温遗，接着道，“我看儿子就算不谈女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找个品行兼优与他能够风雨同舟的人，哪怕是男的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妥的！”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哪里还有个为人母亲的样子！”晋聿为猛地拍了一掌实木桌子，吓得张青兰噤了声，温遗的头也不自觉埋得更低。
晋邺在这个时候回来，感受到低气压的氛围清清嗓子咳了一声，“这大过年的，做什么呢？”
温遗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嘴。
“好意思问！”晋聿为一声将他呛回，这下谁都没再吭声。
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春节联欢晚会，观众的笑声一浪掀过一浪，整点的钟声也在他们的沉默中敲响，语笑暄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